莫问归处

第37章


  再一次握着我,眸色沉沉,轻声说:“东方钰。”
  “你可以叫我东方大哥。”
  惊鸿一瞥间,那如画眉目,温和神情,已经在心里深深镌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一刻的相遇里会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一个眼神,一次牵手,一个唇边的微笑,记忆都不肯忘却,贪婪的藏了起来!
  三年之后,我再次发现,记忆这个东西,只是一块陈旧的抹布,你以为是新纱细如丝,却敌不过岁月的风刀霜剑,时光的荏苒蹉跎,往事成灰!
  我面前的这个人剑眉丹目,眼神复杂,只是看着我,拿指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我忽然之间止不住的泪入泉涌,扑进了他的怀中,任新泪成河,将他的前襟洇出大片的湿渍。
  感觉他用双臂搂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微微叹息:“小白痴,你真是个小白痴啊……”
  哭过之后精神尚好,我忍不住反驳:“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小白痴?你难道很聪明吗?”
  语声沉闷,从他的胸膛中传出来,有点失真。
  他轻声笑了起来,“嗯……与我相较,你是有点白痴!”
  我挣了挣,终于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狠狠瞪着他,拿眼神警告他。
  其实是哭过之后才发现,时逢夏季,衣料单薄,泪湿之后的衣衫紧贴着肌肤,而我窝在他的怀里能感到肌肤的热度,还有胸腔里沉沉跳动的心,说不出的尴尬,借个由头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幸喜夜色墨黑,他看不见我脸上的神色,哭得红肿的眼睛。
  一路无话。
  第二日起床,他就拖着我上路了。
  我问:“去哪里?”
  他答:“去京城!”
  “去京城做什么?”
  “去见你师傅,他现在在给太后治病,短期之内不会离开,我既然遇见了你,就要把你带到他身边!”
  翻白眼:“不去!我要回云霄宫!”
  奶奶的,这个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张扬的眉眼又回来了,我差点以为借我胸膛哭过的男人以后就会对我温言软语,千依百顺,原来男人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前一刻的好并不代表永远的好!
  他不顾我的反对,一把将我丢上车,然后一个纵身,轻轻跃上,缓缓下落的车帘外面是一张有点熟悉的脸,眉如远山青黛,眸如千年琥珀,寒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细想想,才想起这男子是三年前去谷中接风天的男子,叫飞远的。
  我左摸摸右摸摸,左右手边各有几个格子,打开看看,有的里面装着点心吃食,有的里面装着茶具酒水,还有的装着笔墨纸砚,配备齐整。
  拎出一小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大口,醇香甘美,小腹涌上一团热气,这么大动静,看对面风笑天,睡意沉沉,不曾醒转。
  随手从另一个格子里摸出来一只茶杯,斟满醇酿,一扬手泼上了面前的俊脸,另一只手拿着手绢沾了酒渍不动声色的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拭了两下,然后扑上去,惋惜嗟叹:“真是没小心,车身摇晃了一一下,失手把酒洒了,看酒的你一身,我给你擦擦!”
  凤眼气恼的睁开又闭上,唇角却上扬,这厮此刻心情正好。
  见机行事,匆忙拿着手绢在他脸上擦了个遍,边擦边困难的忍着笑:“你也真是的,睡得这般沉……“
  “我如果不睡得沉你如何伺机报复呢?“扬手轻抬,我头上已挨了个暴栗。
  我恼怒的转头,外面传来驾车的人清冷的声音:“公子,已到桂州了,我们要不要停下歇歇?”
  “唔,那就歇歇脚,明天再赶路吧!”
  马车平稳的停下,风笑天一打帘子,外面的飞远一张冰脸就抽搐成了一团,脸色痛苦至极。
  我在里面捶着小桌子一齐抽搐,稀哩哗啦,杯盘酒盏皆翻了个个儿。
  风笑天不明所以,但见我二人表情怪异,嗖得窜了回来,左右翻翻,从一侧的格子里找出一面铜镜,镜子里的人凤目丹眉,只是面上数十道横七竖八的墨渍,糊成了个脏猫,偏配上本人一本正经的表情,煞是搞笑!
  帘子放下之后不久,帘子之外的飞远只听得声声惨叫,须臾,自己的主子大摇大摆满面春风的从里面下来,后面跟着人亦步亦趋,模样甚是可怜,乖乖跟在后面下了车,俨然一听话乖巧的小丫头。
  桂州,南部十六州的最后一州,以桂花闻名。
  每年八月,城中桂花香遍,酒坊的伙计通宵泡在酒坊里,桂花香味和着酒香味绕城三月不散。早金桂8月中下旬开花,金桂9月开花,晚金桂10月上旬开花,花事长达三月。
  相关的食品如桂花糖桂花糕之类的吃食到处都有,也有文人雅士诗酒相和,桂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待嫁的新娘赶制着嫁衣,夜深睡去时连做着的梦都是香甜的,醉人的。
  这是举国数来最为香甜的城池。
  香甜的城池
  入得城来,只见街衢整齐,柳暝河桥,莺晴台苑,好个南国之乡。
  桂州比起云州,杂耍小吃一概不少,而且还多了一项特产,街上买桂花糖桂花糕的也不少,还有什么白果桂花羹什么的,皆是香甜之物,满街都是香甜的味道,犹如一个散发着巨大蜂蜜味的蜂巢。
  飞远在一处名为香飘十里的客栈停了车,我先风笑天一步跳下车,对着迎面而来的男子啧啧叹气。
  同样是男子,迎面的这三位气质清恬,路过我的时候居然撩起一阵香气,沁人心脾。
  “小白痴,你发什么花痴?”
  我追踪着那香气一路而去,边走边叹:“怎么还有男人有这么清香的味道呢?”
  “客官定是外地人吧?有所不知,本地人都拿桂花制成香薰来薰衣服,已经成了这里的风俗,客官里边请___"小二边絮叨边将我们带到了里面。
  飞远自去打点住宿,我的眼神在楼下食桌巡梭了几圈,忍不住好奇:“怎么本地上酒楼吃饭的都是年轻公子呢?个个衣着光鲜,看着倒像是去说亲!”
  小二边麻利的抹桌子边回我:“公子有所不知,这几日是我们桂州府台大人的千金招亲的日子,无论贫富,只要双十华年未婚者均可去应招!”
  “那小二哥看我如何呢?有没资格去参加招亲呢?”笑微微问小二。低头看自己一身男子装束,只有发用红纹白玉钗束起来,怎么也算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了吧?
  不料小二停了拭擦,为难的看我一眼:“公子……公子恐怕不行吧?”
  我心下有点慌,自己的易容术不至于这么差吧?连个客栈小二都慧眼如炬,认出我是女子?
  见我板起脸来要发怒,那小二才慢慢吞吞开口:“听说这位府台大人的千金不比寻常闺阁千金,是习过武的,离家五年,专去仙山寻师,得高人指点,已经有十七八个公子败下阵来了,”拿眼风把我上下一打量,“公子品貌都好,只是若无三分武功,还是不要上台去的好,我们客栈里现在还躺着一位被府台千金打伤的公子,这辈子怕是爬不起来了……"
  我拿眼一瞪,这小二真是个实心疙瘩木肚肠,真将我看成了绣花枕头。
  转头大力拍拍一直坐着闷不吭声的风笑天:“没事,你看我这大哥,武功高强,去参选如何?”
  风笑天嘴角牵起一缕笑,似笑非笑斜睨着我:“小白痴,你真愿意我娶个悍妇回来?”
  我一拍桌子:“先打赢了再说,至于娶不娶另说,谁说打赢了就一定要娶她?这般母夜叉的女人,我也要去学习学习!”
  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神情呆滞。
  风笑天见怪不怪的样子,挥挥手:“拣你们拿手的菜端上来,甜的不要!”
  小二一溜烟的去了。
  等飞远定好了房间,安顿好了过来吃饭,我们已经喷着口水讲到了如何戏弄那个府台小姐了。至于喷口水,的确是我在喷,不过有少数都喷在了风笑天的衣服上。
  他掸掸衣服,自顾自倒了茶来喝,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癔症患者,想起来敷衍两句,我说到激动处都懒得搭理。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憋屈,如果不是他拿了紫绛珠,将我拐到了这地方,我早窝回老巢去了,所以不给他惹点事心里就着实不痛快,但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摆明了看不起,只当我老鼠般戏弄。
  胸中一口恶气,不发泄不足以平怨愤!
  吃过饭日已西斜,三人歪歪斜斜顺着桂州街市间行走,飞远总是远远在我们后面。
  随意的走动消食,等找到所谓的招亲台,已是华灯初上了。
  招亲台搭在都统府衙前面,四角各置高杆,互相牵连,红色的灯笼四周挂遍,只照得台上亮如白昼,十丈软烟罗相隔,将前面明炽如昼尽数隔开,也将台前的众人隔开,里面不点一灯一烛,只有人影影影绰绰。
  我们去的时候台下还有不少人,台上有两个黑衣男子对打,不过一为短打,一为长衫,剑来拳往,绕着台子剑来拳往,正是旗鼓相当。
  “兄台,有人见过这位小姐的面没有?”我揪着旁边一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生问,那书生身上一阵阵的桂花香气往我鼻子里钻。
  “有啊,招亲的第一日金小姐就在台上露了一面,力挫十八位求亲者,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当然是众位自己打,赢了才有资格同小姐对打!”那书生摇头晃脑,一五一十的道来。
  “咦,那府台大人的千金肯定是个丑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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