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鬼说--鬼者

第219章


    我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望着有一半拉开,我这边还半掩着的窗子。窗子外面,有着废墟一般的地桩。回想起那里,曾经有一栋女生宿舍,那间女生宿舍里有一间105室,那间105室曾经发生瓦斯爆炸,住在里面的女生,只有一人生还。
    那个人,是地狱都不收的我。
    好久才回神,于是收拾床铺,折叠着薄被。突然,手指动不了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也好像掉到了冰窖里。缓缓地抬起右手,我看到我的手指间夹着一块肉,也许是因为被辣椒浸过,有着嫣红的颜色。像是血一样的颜色。
    这是什么?为什么真的有这块肉?那么,昨天晚上,我不仅仅是做了一场梦?整个心都纠成了一团,我用力把那块肉甩掉。不会的,不会的,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小佳的床上本来就有这么一块酸辣肉。
    对,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早上,我一点东西都没有吃,闻什么都是一股酸辣的味道。
    上午,树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党组织关系都办妥了,明天一早上到党支部去取就行了,我立刻长吁了一口气,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学生生涯的这一页,快点翻过去吧。
怪谈之学校
"月光,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下午,我们找个地方去玩吧。"树突然说。
    我握紧我的手机,心儿一忽儿砰砰地跳。这是树第一次约我,在我暗自期待的四年里,他第一次约我。
    "去,去哪儿玩?"我咬着下唇,轻轻地问。
    "你说呢?"
    头部突然袭来一股剧烈的痛,我按着太阳穴,话冲口而出:"我们去看云晓吧。"话一出口,我立刻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我在说什么?我疯了吗?
    树听了我的话,立刻回答:"好啊,你还真有心,那下午我去接你。"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暖意,在他的心中,一定也认为我是一个善良而怀旧的人吧。
    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树,这次是为了树。
    然后我说:"好的。"
    下午,我和树去了安放云晓的公墓。这个下午,天是慢慢阴下去的,当我们来到墓园的时候,雨已经开始酝酿了。
    灰蒙蒙的天,像一块巨大的铅块,沉重地向大地压了下来,整个墓园都沉浸在一种哀悼的气息中。我随着树一步步地向云晓走近,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重得连呼吸都成问题。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可以让自己的心可以放下。我希望树可以帮到我。
    雨悬丝而下。
    树撑开一只透明的伞,然后伸开了他的手臂,把我拉到他的身边。手没有放开。
    我们并肩走到了云晓的墓碑前。
    越下越大的雨,冲刷着云晓的墓碑。肖像上云晓美丽的脸庞在雨水中像在不停地流淌着眼泪。我的心蓦然一紧,觉得她那双如水的明眸正在盯视着我,态度非常的不驯。
    云晓的墓前躺着一束百合,应该是不久前有人送的,洁白的凝着黄露的花瓣尤舒展着健康的生命力。树把伞交到了我的手中,然后弯下身子,扶正那束花,把它更近地贴放在云晓的墓前。
    我的心一动,"树,这束花,是你送的?"
    树扭头看我,脸在蒙蒙的雨雾中发出了圣洁的光芒,"是啊,是我送的。"顿了顿,他又扭头望着墓碑上云晓的像,"月光,其实,云晓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那时候刚上大学,一见她,就知道是她了。我一直很胆小,过了好几个月才有勇气对她表白。可是她拒绝了我。不过,虽然她当时拒绝了我,可是我总是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没等我问清楚,女寝就出事了。于是我猜想,她并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认定要去死,才会拒绝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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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树的话,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树,也是她的了。那向我越走越近的树,我也必须把他推开了。
    讲完那些话,树突然转回身,展开了双眉笑望着我:"月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么隐密的心里话说给你听吗?因为,我想好了,那些属于学生时代的青春与爱恋还有那些没有成形的梦就让它留在永远学生时代中吧。我知道自己应该珍惜眼前人,月光,我不是没有心肝,只是需要时间,现在我终于可以踏实地承认,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时候还不算太晚,属于我的东西也没有溜掉,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永远的眼前人。"
    他的话非常动人,一个女人一辈子如果能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她到老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可是,我竟对这期待以久的告白连一丝一毫的感动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掉在了一个无比寒冷的冰窖中。
    云晓墓碑上的像片是一张端重而沉静的大头像,当树对着我讲出那番话的时候,我明显地感到她的脸变了,变得一脸严霜,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更是暴发出一种无法言道的凶狠的光芒。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在心里喃喃地说着,"与树没有关系,我不是要夺你的树,你真的误会了。"可是那张云晓的脸却更加阴沉,她那双怨怒的眼几乎像一把刀子一样,想要把我身上的肉剜下来。
    我再也站不住了,脚底下一软,整个的人摊倒了下去。手中透明的伞,飞得不知去向。树一把抱住了我,担心地半蹲了下来,把我搂在了他的怀里。我迷迷糊糊睁着眼睛,正好从他的肩窝处看到了墓碑上云晓的肖像。
    云晓的眼睛竟被黑色的瞳仁充得老大,就好像她的眼球拼命地想要从照片中跳出来一样,然后,我看到了两条血线从她的眼仁中流了下来,鲜红的,充满了怨念的,在那雨水中,一荡而逝。
    "晚上我会去找你的。"
    我似乎听到了比雨声还要清冷细碎的低语,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在树的怀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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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
    树在105寝室陪着我,直到熄灯前几分钟才走。
    我的头一直在痛,而且精神很差,竟然连下午是因为什么原因晕倒都不记得了。坐在小凤的床上,我烦闷地感觉一切都很不舒服。
    空气燥热。没有风。天乌黑乌黑得没有道理。
    幸好,对于我来说,这一夜是我在女生宿舍住的最后一夜了。那些困扰着我的莫名的情绪,相信也会因此终结。
    夜晚10点正,"啪"地一声寝室断了电,女生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睡在小凤的床上,小凤用她柔软的双臂搂着我,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姐,好睡。"椎纯的少女气息环绕着我,很快,我的神志有些迷离了。
    在小凤怀抱中的这第三夜,希望是个无梦的黑甜乡。
    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眠。忽然,她放在我腰际的手轻轻地推动着我。
    "月光。"轻细的耳语声随之响起。我一下子从睡意迷离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小凤从来没有叫过我月光。
    只有她这样叫我,她说:我是天边的一片云,你是夜色中的一缕月光。她,是云晓。
    我一下子张大了双眼,身子如同落入了一个密布着陷阱的冰室。那只落在我腰间的手,已僵硬地钳住了我的身躯。
    透过幽暗的门灯光,我看到小凤侧着身子躺在我的身边,上身向我前倾着,青白脸儿几乎要贴在我的侧脸上。她的呼吸,冷冰冰地落在我的脸颊上。聊胜于无的灯光只映照了她一半的脸,在这一半的脸儿上,我看到了她目光中的麻木,嘴角的讥诮。
    虽然是小凤的脸孔,可是,我确定她是云晓,死了三年多的云晓。
    我,此时正在陷在一个女鬼的怀抱里。这个怀抱,僵硬而绝望。
    她一动不动。她的呼吸,一下,两下,……
    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我的头脑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于是回想起她在墓地提醒过我,她今晚会来找我的。
    我绝望地大睁着我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很快,一颗很大的泪从我的眼里渗了出来,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张开了嘴,任自己的牙齿发出剧烈的颤抖,"放过小凤,与她没有关系。"
    她那只我看得见的眼睛一瞬,也不讲话,忽然缓缓地向我靠了过来,直到,她冰冷的唇碰触到我的耳朵,引得我全身发出一阵战抖,"那就看你了,听我的,过了今晚,我就不再找你。"
    虽然不能确定她的话是真还是假,可是我的心有一种因为松驰而崩溃了的感觉。于是我的泪如泉涌。可是,我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她的唇依然冰着我的耳朵,突然,发出了几声轻笑,"你,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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