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集中营

31 蚌鹤相争


“风天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惜你错过了音乐会。”
    程风一下飞机,就看见高头大马金发碧眼的火天使罗杰斯在挑刺儿,欧洲区原本是他的管辖地盘,这几年被光天使达芙妮给抢走了,只好灰溜溜地去管理美洲。
    这一回看见主管亚洲的程风在自己的地盘上吃瘪,罗杰斯顿时很有种同病相怜的快意,非要来亲自接机,欢迎难兄难弟兼借机联盟。
    程风脸色一直很阴郁,没有回话,但是走路一拐一拐的,让罗杰斯忍不住偷笑,脸上却要做出悲哀的神情。
    影随后跟着下来,他在飞机上做了紧急处理,脖子上缠着绷带,两根手指还冻在小冰箱里准备做手术。
    罗杰斯不能动手拦程风,可是对影却可以肆无忌惮,毕竟他才是入会不到三年的新丁,而且这次堕天使行动受到重创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堕天使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有些很难惹的地方组织,譬如说人渣集中营这样被划入“佣兵”类型的钉子户,堕天使一向采取避让原则,以寻求必要时候与之联合对抗当地政府。
    堕天使的老大一直都把和人渣集中营的关系作为亚洲工作的重点,最近由影挑起来的多次冲突已经让他很不满。
    “影,你们最近很忙嘛。”
    影被罗杰斯拦住,要微微仰头才能正视他的眼睛,可是脖子上的伤不允许,于是他只是保持着低姿态,暗暗压住自己的怒火。“我不明白火天使的意思。”
    “听说你和风天使在日本京都朝日公园和集中营的人又发生了冲突。”
    这次程风主要是带着新型毒品去日本做生意的,而涉及到毒品,怎么能离开墨西哥和拉美,所以火天使自然也派了线报去盯梢,结果生意没做成,倒是看到了风天使的狼狈样儿。
    影一听对方连地点都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自然就知道对方早已看够了热闹。眼看着走在前面的程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影不得已叹了一口气。这种不光彩的事儿,又是他来善后。
    “的确是发生了冲突,对方扰乱了我们的毒品交易,不得已出手教训一下——”
    “结果被对方教训了?”罗杰斯一句话差点把影憋死,他这个堂堂的犯罪天才,可以在对手身上无所不用其极,却对自己的“同伴”无计可施。
    “虽然被教训了,你依旧是组织最得力的人才,人在朝日公园被打得半死,却还能□□有术去干掉了那个多余的日本京都警视厅的副警视,厉害厉害。”
    影脸色一沉,什么日本警视厅?
    罗杰斯看着他脸色变化,也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头。“怎么,你不知道这出连环案件中,还死了一个警察吗?难道不是你安排的人?”
    “那帮没用的家伙被一个飞车党搞得团团转,他们才不会有那么高的智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干掉一个——”
    “那会是谁呢?”
    罗杰斯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居然有什么人能在堕天使和集中营交火的时刻坐收渔翁之利?
    那会是谁?
    姚远整理了一下西装,镜子里的男人看上去还算文质彬彬,戴上黑框眼镜,就像一个学究一样。实际上他确实也是个学究,DA是他不为人知的副业,他的主业是建筑设计师。
    不到四十,已经名望远播,从行政大楼的玻璃屋顶改造,到堪称小白宫的特别委员会联合公署的设计,都是他的手笔。虽然媒体和大众对这些劳民伤财的事儿颇有非议,可它们都无可争议地成了这个城市的符号。
    这一天晚上,舒泽刚刚报告给他,说组长已经被放了出来,还有一个小时候就会回国,而沐沐则留在日本继续执行任务。
    听到这个消息,姚远才终于放下一颗高悬的心,能够静下心来修饰一下自己,刮刮胡子,熨熨衣服,光鲜亮丽地出席“特别委员会联合公署”宅邸的竣工庆祝晚宴。
    如果说人渣集中营是潜伏在行政大楼顶端的暗夜刺客,那么特别委员会则是光天化日下的杀手。这些种类名目各异的委员会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特殊权利,在公众面前一向以神秘而高端的姿态示人,连议会就某一问题争论不休时,也常常要询问这些委员会。
    这些委员会之中,和姚远、和集中营渊源最深的,大抵就是“人类伦理委员会”了。这个近些年来打着“反基因工程、反生化科技”旗号的委员会,时常在大众面前优雅的出场,往往一句话就能翻云覆雨,决定命运。
    十五年前,伦理委员会介入上帝之子研究所的研究,标志着上帝之子走向衰落的开始。
    如果他那位忠贞于上帝之子研究所的爱妻达芙妮知道他在为伦理委员会建筑大楼,一定会拔了他的皮吧——可是他必须这样做,以一流工程师的名号参与到关键场所的建筑设计中去,就能对这些神秘机构进行第一手的掌控。
    这些就是DA安身立命的本钱。
    想到这里,姚远尽量不去想达芙妮震怒的表情,整理好西装领带,夹上象牙制作的针孔摄像器的领带夹,然后风度翩翩的出门去。
    车子行驶到一家高级的私人会所,门口夸张的包柱结构实际上暗藏着安检设备,这个私人会所,很不幸的,也是姚远负责改造的,所以安检设备对于他来说等同虚无。
    虽说这样,他还是很谨慎地戴着象牙领带夹,因为今晚赴宴的不少都是特工出身,他稍有疏忽就会被戳出原形。
    刚一步入会场,扑鼻而来的香气就把姚远呛得半死,整过的胸脯贴上来,姚远总是忘不了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这个事实,尽管她把自己保养得和三十岁一般。
    “美丽,你穿的很——”姚远终于推开了她,优雅二字却迟迟说不出口,因为她穿的就像一只火鸡。“很火热。”
    “联合署终于搬进新家了,我太高兴了,你知道,我还差三四年就退休了,我还想享享福。”
    “美丽,你真是爱开玩笑,你那座三层洋楼难道不够享福么?要知道,当年你要求的那种透明水泥可是让我好头疼——”
    “会呼吸的水泥!”美丽捂嘴笑了,“姚远,你确实是个建筑奇才,所以我对你那套半山豪宅一直很向往,只是你这位独来独往的大师就是不肯邀请朋友去坐坐,难不成你金屋藏娇?”
    姚远哈哈大笑、
    金屋藏娇?那达芙妮一定会将他凌迟处死的,那位远在欧洲的娇妻,时不时就通过戒指发射信号和他聊天,每天都不间断。
    姚远含而不露地笑笑,眼睛却是在四处搜寻,当一个矮矮胖胖五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时,姚远向美丽伸出了手,“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
    美丽手上那颗耀眼夺目的钻石,反射出诡异的光芒,姚远今天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美人泪。
    这个钻石之所以如此特别,是因为它并非天然,而是一个拉美女孩“哭”出来的,只不过她的眼泪是未打磨的晶石,聚集多了之后就提炼出了一些成色,因此美丽的这枚钻石戒指并非极品,却很有些特别的意义。
    以美丽的身家,她当然不可能买的起如此天价的稀罕物件,她能戴着这枚戒指四处炫耀,还要得益于她的老公,即姚远盯住的那个胖子——伦理委员会的联合主席之一,吴尚。
    美丽相当欣然地接受了姚远的邀请,毕竟一个风度翩翩又有些小资情调的学者是谁都不会拒绝的,吴尚看着老婆跟着他下了舞池,只是一瞬间的微蹙眉头,随即又开始和周遭的人寒暄。
    水资源委员会的主席大声小气地讲着不入流的笑话,诸如“为了节省水资源,我现在都不喝水,只喝酒——”这样的鬼话,一向在联合公署里人缘不错的吴尚也只是陪着一乐,眼睛却在滴溜溜地转悠,终于在靠近阳台的窗帘旁边,瞥到了他等的人。
    人类伦理委员会作为联合公署最权威最神秘的委员会,从主席到普通成员都是很有来头的,吴尚也不例外,早年在特工训练营做过教官,尽管晚年发福,却依旧有些当年的风采。此刻他拍了拍水资源委员会主席的肩膀,示意要去阳台抽根烟,对方依旧开玩笑着说:“你偷偷来一根,小心别被禁烟委员会那些人逮住!”
    谁人不知,禁烟委员会那帮人专门要挟烟草贩子为生,个个都是抽名牌烟的老烟鬼。
    吴尚通往阳台的路上一定会经过舞池,姚远就在等这么一个机会,就在吴尚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似无意地地与吴尚的火鸡太太寒暄:“美丽,这颗钻是生化科学的产物,真是高科技——”
    吴尚停住脚步,眼神飘向窗帘那侧,轻轻摇摇头,然后转身冲向姚远和自己的太太。
    “这位还没请教?”
    姚远立刻停下了舞步,就像受惊的学者那样,这姿态很极有欺骗性,美丽立马就上阵助威了。“老吴,你看你这一张脸,吓着人家姚大师了,你怎么这么不上心啊,咱们家的新宅子,还有你们联合公署的新屋子,可都是姚大师设计的呀——”
    “哦?你就是姚远?失敬失敬。我这位夫人天天把你挂在嘴边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来,我们一边说话。”
    姚远跟着吴尚夫妇来到舞池边上,心想着夫妇俩不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和工作,就连长的也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夫妻。
    “方才听你说起我夫人这枚戒指,什么高科技的,是怎么一回事?”吴尚没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他送给老婆的这枚“美人泪”,连国内业界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姚远怎么会知道这是“生化科学的产物”?传出去他这个委员会联合主席还当不当了?
    “我是听朋友说起来,南非有个女孩眼泪里含有高成分的晶体,据说这女孩是基因突变,当地什么组织就把这个女孩子捉起来做了一系列生化实验,于是也就有了这么几颗绝无仅有的——美人泪。”
    姚远一副学者的姿态侃侃而谈,吴尚却直冒汗,眼睛一直在朝阳台方向瞟。姚远却当做没看见似的,完全是一个喋喋不休的学究形象。
    “姚大师,你讲的很有意思,可是我不明白,人怎么能哭出钻石呢?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们伦理委员会不可能不知道——它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国内,更不可能套在我夫人的手指头上,你说是不是?”
    “吴主席,您分析得对,我只是听朋友说的神乎其神,今天看了一眼美丽的钻戒,有些忘乎所以了,天下钻石那么多,和美人泪相似的何止上千——”
    “这就对了,还请姚大师不要将个人的猜测再向外面传了。”吴尚颇有官方压人一等的气势,眼底却透漏出特工独有的低调的杀气。
    酒宴结束前,姚远就匆匆离场了,临走前将象牙领带夹“不小心”挂在了美丽手包的挂饰之上,这就为后线的进一步部署打下了有利条件。果不其然,他刚一迈出会场,舒泽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会场内吴尚正和阳台上一个行踪鬼祟的男人亲密交谈。
    “叫Honey来保护我,我预计这个男人就是我们在找的人,而且现在他打算杀我。”
    姚远的声音经过处理,以滚动字幕的方式出现在舒泽的屏幕上,不知为何,舒泽能感觉到此刻老大的些许紧张。
    “老大,这个人就是在日本京都杀害警察诬陷给集中营组长的那个杀手?”
    “我们顺藤摸瓜走到这一步,现在就看他上不上当了。”姚远故意放慢了步子,就像个吟诗赏月的文人那般,并不匆忙,他在引蛇出洞。
    如果真的证实诬陷组长的人就是伦理委员会雇佣的,那一切就不言自明了。
    在拆弹当天,场面混乱,以联合公署身份来外援的人可以自由出入,也自然可以带走组长的□□。
    这样看来,司徒慕年分析得不错,对方这一次趁乱出手,不仅仅是坐收渔翁之利,根本就是一开始冲着组长来的。
    吴尚,特工训练营的老人——
    伦理委员会,一手把上帝之子研究所拉下马的机构——
    这次栽赃嫁祸,是私人恩怨,还是十五年前那场劫难的延续?
    这一切只有抓个“舌头”来严刑逼供了。
    这就是司徒慕年通过先知给DA下的有史以来最龌龊的订单。
    捉舌头。
    现在舌头已经伸出了牙堂,直奔他这个食物而来,而那利刃却迟迟不见踪影。
    姚远随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对方毕竟是制服了那个彪悍女人而且灵机应变栽赃嫁祸的一级杀手啊——
    如果是吴尚的人,八成也是特工出身。
    想到这里,待在办公室用纸笔测量人生的姚远有些紧张了,这次是他太冒险了,毕竟,这只是集中营的一个委托罢了,他实在不需要亲自上场,也不用如此费心。
    可是,他竟然第一时间自动自觉地跳入了这个洪流。
    因为那层层迷雾背后的真相,也是他想找寻的答案。这也是是DA面临的最艰巨的委托任务了——代价可能是他的命。
    当身后的杀手举起枪对准他的后身时,姚远是有感觉的,他说不好那是达芙妮冥冥之中的保佑,还是集中营一早就做了安排。
    枪响了,子弹经过消声器处理悄无声息,杀手错愕地看着自己举枪的手被戳出一个洞,而子弹上涂抹的麻醉成分,让他来不及感应到突如其来的疼痛,就昏厥过去。
    远处的高点之上,老枪从准星前离开,枪口还冒着烟,一切却如此宁静。
    作为回归后的第一次外勤任务,这个任务似乎太简单了一些,可是老枪知道,麻烦的还在后面,怎么让舌头开口,这是门技巧。
    相信,因为沐沐被压在日本而有些狂躁的天才,因为在日本被打扰了泡妞心情而有些愤怒的先知,因为日本的一系列变故被临时打断了假期的Honey,都不会放过这个发泄的好时机。
    更何况,前方还有坐着快艇风驰电掣地奔回祖国大地的组长,在这个诬陷她入狱的男人面前,她绝对不会淑女。
    想到这里,姚远摇了摇头,夜色中匆匆离场。
    他甚至开始同情这个悲催的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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