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集中营

50 回光返照


这一天组织大赦,允许人渣们出行到五十米之外的地方。
    原因一是要下葬影。
    原因二是要举办司徒慕年和组长简短有力的婚礼。
    这两个人用了十年来暧昧,只用了十秒钟决定组团进婚姻的坟墓。
    大家都不太明白组长的心思,这个女人的行动力和决策力都异于常人。
    可是每个人都明了司徒的心思,因为大家都一样,蹦跶不了多久了,不如及时享乐,该结的就结了,该分了就分了。
    所以当这两个人决定在当初相逢的酒吧举办婚礼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反对,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群不按常规出牌的人。
    可是,时隔多年,酒吧早已被政府修出来的一条内河给淹没了,当天才复原酒吧的原始位置后,司徒和组长就租了一条渔船,停到正好的位置,开始了他们的仪式。
    而旁观的,除了站在另一艘渔船的人渣们,还有岸边和桥上的不用买票的观众。
    这场婚礼是十分有噱头的,因为渔船的桅杆成了组长跳钢管舞的天然素材,这对新人决定原景重现。
    “司徒绝不会掏枪的,他很沉稳,他很沉稳。”
    大家都很熟悉当年司徒把组长从酒吧里面解救出来的桥段,故事中,司徒是带了□□的。
    于是老枪在碎碎念着,而其他人已经无声。
    几分钟后,众目睽睽之下,司徒掏出了枪。
    桥上和岸边的群众开始叫好,这要钢管有钢管,要□□有□□,很黄很暴力,很好很强大!这极大的娱乐了大众,为促进社会欣欣向荣做出了一份贡献。
    最重要的是,它极大的启发了其他人渣。
    这一天,组织让人渣出来是错误的,因为婚礼结束的时候,岚带着老枪飙车走了,组长和司徒双双扒开礼服穿着潜水衣就跳水了,先知有直升飞机来接,而沐沐和先知比较低调,直接划着船就飘走了——
    组织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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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在国道上飞奔,已经上了锈的老路标上显示着前方是去往国家射击队训练场的地方。
    “你确定就是这里吗————————”
    岚的声音在迎面而来的风中咆哮而过,老枪伸出大拇指,此刻人烟已经稀少得可以,加上岚的车速,不会有人看清楚他背上那把□□。
    这里的山这里的树他都是这样的熟悉,因为他在这片丛林训练过三年。
    三年,他最简单快乐的日子,重复性的有规律的生活,在这丛林穿梭自如,只需要举枪,射击,中靶,举枪,射击,中靶。
    那时候他有师兄,有荣誉,有憧憬。
    他的生活还是一片简单的光明灿烂。
    他不是致命的武器,也不是超能的魔鬼。暗杀、实验、毒品,这一切都从未开始。
    而或说,他的这段无可摘责的命运,在那一段被暂时剥离开轨道,开始愉悦的高歌。
    车停在路旁,两个训练有素的黑影穿梭而上,到了顶端也不过是一两口气就休整过来的事儿。
    “我看不到什么靶子,国家队估计已经不再用这里了,毕竟那么多年了,器械都没有你那个年代那么原始了,谁还会像野猴子似的满山跑。”
    老枪听着岚的评论,只是微微一笑。
    “靶子在我心里面。”
    这一句一语双关,岚怎么会听不懂,可是听懂了也无法感同身受,毕竟那不是她能插足的回忆。
    天色已经不早了,山中的光线更是不佳,早已不是最佳射击时间了,可是老枪还是郑重其事地开始观察地形,选择了射击位置,然后以最标准的流程,卧倒,校对,射击——
    轰的一枪。
    鸟儿四飞。
    老枪笑了。
    “那个靶子我一直到退出训练队的那一天也没能击中,今天却叫我击中了,那靶子就是我的野心。”
    是那野心,叫我失明后不顾一切地加入了人渣集中营,超越所有人,不知所谓的追求技术上的最高。
    为了弥补我没有达到的冠军,一厘米开外的记录。
    我付出了太多,我的人生,我的乐趣。
    都熬给了寂寞之中的等待,等待那一枪。
    只有结局。没有过程。
    “如果可以活下去,我想住在一个风景好一点的地方,每一年只有到了狩猎的时候去打猎,过过枪瘾。然后找个不错的女人,生些小孩。希望孩子们长大了,不要叫我独眼龙。”
    “相当奢侈的想法,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
    老枪侧眼看了一眼岚,这个女人陪在他身边三四个月了,彼此都有些了解了。
    也曾想过之间的可能性,却在这样一个适合抒发的时候,看到了这可能性的渺茫。
    他们在一起,也不过是暂时的取暖,而那平凡生活的暖意,许是他们给不了彼此的。
    “你呢?想过后面的日子怎么过么?”
    “我想我大概会回到日本去,把炎龙社搞的风风火火的,然后带着一帮兄弟,每周五晚上聚众赛车——”
    “相当彪悍。”
    “恩,车上面我会画上一条毒蛇,老枪,你说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车快?”
    “要知道这个答案,你可能要去阴间了。”
    老枪瞥了她一眼,岚不服气地踹了他一脚,那□□咕噜咕噜滚到山沟里面去,老枪居高临下地站着。
    “下山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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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们最后和您核实一下,您决定转移名下所有资产,共五亿七千万人民币,到圣心慈善院,这里是慈善院的具体信息,请核查地址、联系方式、法人和慈善组织登基证书——”
    先知瞟了一眼桌上这林林总总的文件,抬眼微笑着看看面前有些惶恐的理财经理,“小伙子,别担心,我不是脑袋被夹了,也不是磕了药了。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这笔善款将以静梳慈善基金的名义分九十九年到账,这期间我依旧是你们的客户。”
    “请问静梳是您的?”
    “我的夫人。”先知表情极为肃穆,双手按在钢板桌上还有些发抖,“是我的夫人。”
    “这样,请问贵夫人可以亲自来办理一下手续么,若是以她的名义创立慈善基金的话,我们建议——”
    “她已经去世了。”
    “不好意思。”
    “没事,她刚刚去世。”
    经理愣了一下,先知微笑着。
    这一天他穿着一身大花的衣服,因为刚刚参加完司徒的婚礼,整个人都显得这样格格不入的喜庆。
    他就这样欢天喜地的,终于在这一天,让他亲手杀死的夫人入土为安,在他回忆中祥和地安睡了。
    再不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再不会出现在他的愧疚中。
    她会微笑着守护慈善院的每个人,为他们送去临终的温暖。
    这才是静梳的样子。
    她在一秒钟前,终于被他安葬在心底了。
    走出银行,突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抬手不自觉就拨通了DA的号码,一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恍如隔世,连感叹都不能。
    姚远走了,达芙妮也走了,舒泽,飞樱,这些伴随他这么久的声音都不再了。
    他不再是先知,因为前途的路是怎样他再也不知道了。
    可是这样,才有走下去的趣味,不是么?
    转过路角,那科技大学的校门口似乎有一群女学生在围着一个男老师叽叽喳喳。
    走过去的刹那,那陌生的声音擦过耳边,先知回眸一看,却有一种似曾相识。
    可是明明从未听到过。
    兴许只是这一天兴奋过度了吧。
    先知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直到背影远了。
    那男老师从女学生的包围中突围出来,摸出电话,淡淡一笑:“飞樱,今晚到哪里喝一杯?”
    “舒泽,你为人师表——”
    “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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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
    “这里是小的时候,我带你来过的地方,和酒吧一样,如今已经因为修了内河,被拆迁了。”
    沐沐和天才背靠背坐在渔船上,夕阳顺流而下,都市身边嘈杂,不时有人指点他们这对奇怪的男女,他们却可以旁若无人。
    “可是我记不得了。”
    “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帮你记得。”天才的手握住她的,掌心的温度绵延而至。“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上帝,也没有救世主,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环环相扣的,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独立地主宰另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生死,你也一样——所以,即便到了最后,你仍旧想不起来,那也只是我们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罢了,没什么关系。”
    沐沐微笑着闭上眼睛。这些天眼前飞舞的都是那遥远的分子式,那些顽皮的家伙总是以飞快的速度在她眼前一晃,然后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是头一遭,安静的只剩下金红,和他的点点滴滴,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那样缓慢而温暖的重现。
    大卖场那声轰鸣之中你温暖而坚定的拥抱,那薄荷的香味——
    萦绕着我久远的记忆。
    堕天使亚洲总部营救老枪的时候,耳麦里传来你那听上去冰冷的电子音:“我会帮你。”
    这却让我温暖。
    飞机上你是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熟睡的鹌鹑,长长的睫毛扇动着。
    我多想偷偷的亲你。
    天堂俱乐部狭长的走郎中,你戴着耳钉敞开了贴身衬衫从天而降。
    我的鼻血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密室里,你拥抱着我,第一次开口,说,这是命运的悲怆,还是终究能等来的奇迹?
    我等了这一句,像是等了一辈子。
    绚烂的烟花下,我们紧紧相拥在暗道里,听着那灿烂的轰鸣。
    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怕了。
    朝日公园,我向着出口跑去,而你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承受那未知的一切——
    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为了我去死。
    日本的小酒吧,我还穿着女仆装,你说,东西不在大,有两个就行,我不介意。
    我的……真的很小么?
    杀人任务前,你说,“如果一定要杀人,让我做你的匕首。”
    你知道么,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匕首。
    还记得你一次的表白,在夜路上,在我木头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你那样简单的说,木头,我爱你呢——
    我也爱你,我的鹌鹑,我的少年。
    在那命运的对决时,你在子弹射来的一刹那,转身将我拥在怀里。
    你信我么?沐沐——
    我信你。
    就是这样的简单啊,从一开始到现在,到永远。
    老枪有他要去完成的事,先知有他的安排,司徒和组长走到了他们幸福之地,而我们呢?我们已经很圆满,很幸福了,我不知道怎样能要求更多。
    我不是救世主,我是宠儿。
    那一刻,两个玲珑剔透的分子合在了一起,就像一颗心。
    沐沐眼前飞舞着那令人迷醉的图案。
    原来那不是一把镰刀,而是两个凑成一对的,一颗心。
    这才是解开上帝□□的谜底。
    爱。
    多么庸俗的答案。
    沐沐没有睁开眼睛。
    “天才,我记起来了。于是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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