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战(第一部)

第5章


他们利用一面其物质构成不明的抛物线明镜,射出这种强热光,光束平行摧毁他们选中的任何物体,原理犹如灯塔的抛物线镜射出光束,然而,没有人彻底证明了这些细节。不管怎样,这是事实,可以肯定,奇迹的核心就是强热光束。一束看不见的热光。凡是可燃烧的东西,经它一接触就立即燃成大火;它能熔化铅、熔化铁,击碎并熔化玻璃;只要落在水面上,水立刻就爆炸成蒸汽。
  那天夜里,巨坑附近的星光下躺着近40具尸体,烧得焦煳,面目全非。从霍塞尔到梅伯里,整个公地通宵达旦都空荡荡的,火光通明。
  大屠杀的消息也许是同时传到乔布汉姆、沃金与沃特肖的。在沃金,当惨剧发生时店铺已经关门了。许多人,有店伙计,也有其他人,听到圆筒坠落的消息后很激动,便穿过霍塞尔大桥,踏上树篱之间通向公地的公路。你可以想像,年轻人辛劳一天下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年轻人喜欢凑热闹,而这个新奇事件正好是个天赐良机,可以出去兜一兜风,调一调情。你也可以想像,暮色苍茫,沿路人声喧哗……
  当时,连圆筒打开了这件事,沃金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尽管倒霉的亨德森已经派邮差骑车赶到邮局向晚报拍加急电报了。
  人们三三两两地到达旷野时,他们发现那儿的人三五个一群,一面兴奋地谈论,一面窥视悬在沙坑上面那面旋转的镜子,新到来的人无疑很快受到了激动气氛的感染。
  “代表们”是在8点半的时候遭到灭顶之灾的,当时那地方已经聚集了估计300多人,还不算那些先已离开公路走近火星人的人。还有三名警察,其中一名骑着马,他们依照斯藤特的吩咐,正竭尽全力阻止人们接近圆筒。一些捣蛋鬼连连发出嘘嘘声,对他们来说,人多正好凑热闹,搞恶作剧。
  斯藤特和奥格尔维预料人们可能会与火星人发生冲突,因此火星人刚一出现,他们就从霍塞尔电告当地驻军,请求派一队士兵前来保护这些奇异的生物免受暴力。然后,他们又回来率领代表们走向毁灭。事后围观群众对他们惨死的描述与我的印象正好吻合:三股青烟、沉闷的嗡嗡声和一道道火焰。
  然而,那群人却是死里逃生,比我险得多。幸好一堆长满石南花的沙丘截住了热光束的下部,他们才侥幸逃脱。要是那抛物线镜再升高几码,谁也别想活下来讲这个故事了。他们亲眼目睹一道道火光闪现,一个个人倒下,紧接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穿过朦胧的夜色向他们扑过来,引燃沿路的灌木丛。继而响起一阵呼啸声,盖过巨坑里的嗡嗡声,只见那光束从他们头顶飞旋而过,点燃路两旁山毛榉树梢,劈开砖墙,击碎玻璃,点燃窗框,摧毁靠角落最近那座房子的一大片三角楼。
  点燃的树木轰然倒下,火光冲天,咝咝作响,人们惊恐失色,犹豫了片刻。火花与燃烧的树枝纷纷落在路上,树叶吐着火舌。衣服帽子也着火了。接着公地爆发出一声大叫,伴随着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突然间那位骑在马上的警察疾驰穿过混乱的人群,边骑边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大声狂呼。
  “他们来了!”一个女人惊叫道,顿时人人都转身推后面的人,夺路向沃金方向逃去,就像迷失的羊群盲目狂奔乱窜。路进入高高的护堤变狭窄变黑暗时,人群便挤成一团,拼命地你推我攘。并非所有人都得以生还,至少有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小男孩,被踩倒在地,遗弃在恐怖与黑暗里慢慢地死去。
第七章 逃回家里
  至于我呢,只记得自己踉踉跄跄地穿过旷野,头老是撞在树上,其余的记不得了。我被笼罩在火星人那无形的恐怖里;那柄无情的“热光”利剑在我头上盘旋,飞舞,随时准备落下来,把我击毙。总算来到十字路口与霍塞尔之间的公路,我便沿着路向十字路口跑去。备受恐惧的折磨,再加之一路奔跑,我累得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终于摇摇晃晃地倒在路边。那是在煤气管道旁边运河大桥附近。我倒在地上,纹丝不动。
  我一定躺了好一会儿。
  随后,我坐了起来,神志恍惚。一时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来到那里的。恐怖感像衣衫从我身上落下来,消失了。我的帽子不翼而飞,衣领也脱了纽扣。几分钟之前,我眼前只有三件事物是真实的——茫茫的黑夜、旷野,自己的虚弱与痛楚,还有那即将降临的死神。此时事情却仿佛反转过来了,感觉猝然改变。没有从一种精神状态到另一种的合乎情理的过渡。我立即恢复了常态——一个体面而又普通的公民。那静寂的公地、我那盲目的乱窜乱逃、那燃烧的火焰,这一切都恍若一场噩梦。我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吗?自己却不敢肯定。
  我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上桥的拱顶,头脑一片空白,似乎元气丧失殆尽。我活像个醉汉,歪歪倒倒的。只见一个头冒出拱顶,随即出现一个挎着篮子的人影,是一个工人,身边跑着一个小男孩。那人从我身边走过,向我道晚安。我想回答,但却哑口无言,只是含糊地嘟哝了一句,便继续往拱顶走去。
  梅伯里拱顶上,一辆火车咆哮着喷出一股火光闪耀的白色浓烟,拖着灯火明亮的履带式车厢,朝南方飞驰而去——轰隆,轰隆,呜,哐啷,哐啷,转瞬即逝。在有“东方阳台”之称的一小排三角墙里一座房子大门前,有一群蒙眬的人影在交谈。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熟悉。想一想我刚才遭遇的一切!太荒诞,太虚幻了!我告诉自己那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也许我是一个情绪独特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的体验具有多大的普遍性。我不时产生怪异的幻觉,对我自身和周围世界都超然度外;似乎从遥远得不可思议的地方,观望这一切,超越了时空,超越了压抑和悲剧。那天夜里,我的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这就是我的梦幻的另一面。但麻烦的是,我这种宁静的心境以及迅速飞向远方的死神与不到2英里之外的周围事物显得格格不入。煤气管道工地上热火朝天,灯火通明。我走到那群人面前停下来。
  “公地那儿有什么消息?”我问道。
  大门前有两男一女。
  “嗯?”其中一个男的说着转过身来。
  “公地那儿有什么消息?”我又问道。
  “你不是才去了吗?”那两个男人问道。
  “人们好像对公共用地走火入魔似的,”那妇女靠着大门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啦?”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从火星来的人吗?”我说,从火星来的怪物吗?”
  “已经听够了,”那妇女说,“谢谢。”于是他们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感到受了嘲弄,心里很生气。我讲述了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却又语无伦次。他们又奚落我的结巴。
  “走着瞧吧。”我说着回家去了。
  我走到家门口,蓬头垢面的,吓了妻子一大跳。我又走进饭厅,坐下来,喝一点酒,镇静下来,接着给妻子讲起我的遭遇来。晚餐摆在桌上,早已冷了,我在讲我的奇遇时,谁也没有动一下饭菜。
  “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想缓解一下被我激起的恐惧,“他们是我见到的爬行动物中最笨拙的。他们可以死守巨坑,谁敢靠近,就杀死谁,但他们无法爬出坑来……不过他们太恐怖了!”
  “别说了,亲爱的!”妻子眉毛一扬,把手放在我的手里。
  “可怜的奥格尔维!”我叹息道,“想一想他也许躺在那里死硬了!”
  至少我妻子不觉得我的遭遇是天方夜谭。一见她面如死灰,我戛然而止。
  “他们可能会来这儿的。”妻子一再唠叨。
  我让她喝一点酒,压一压惊,然后我又宽慰她说:
  “他们动不了的。”
  我开始重弹奥格尔维的老调,以此安慰她,也安慰我自己,那就是火星人不可能在地球上生存下去。我还特别强调了地球的重力因素。地球表面的重力是火星的3倍,因此,火星人的体重就会是在火星上的3倍,而他们的肌肉力量却保持不变。这样火星人的身体就会变成铅一般沉重。这也是当时的普遍观点。譬如,第二天上午,《时代报》与《每日快报》依然坚持这个看法,并且和我一样,忽视了两个明显的缓解重力的影响。
首先,我们知道,地球上的大气含有比火星大气多得多的氧气,或者说少得多的氩气。丰富的氧气能增强他们的体力,从而无疑会大大地抵消他们体重的增加。其次,我们都忽略了火星人拥有先进的机械装置,必要时完全可以无需肌肉力量,照样行动。
  然而,当时我却没有想到这些,根据我的逻辑推理,火星人绝对不可能入侵。桌上摆有美味佳肴,那是我的信心所在,再加之需要安慰妻子,于是我也变得夜郎自大起来,自以为平安无事。
  “他们干了一件蠢事,”我把玩着酒杯说,“他们显得凶神恶煞似的,无疑是因为他们吓疯了。也许他们没有料到会发现生命——肯定没有料到会发现智慧生命。”
  我接着说:“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需往坑里丢一颗炸弹,就会把他们统统消灭掉。”
  这些事件太牵动人的心弦了,使我的观察力处于极度亢奋状态。时至今日,那次晚餐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爱妻那张秀美的脸,神情焦灼,从粉红色的灯罩下面望着我,雪白的餐桌布辉映着银制和玻璃餐具——在那些日子里,即使哲学家也拥有许多小小的奢侈品——还有我的酒杯里绯红色的酒,这一切都生动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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