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弑夫:凤舞九天

第23章


  遣散轿夫,太夫人拄着拐杖穿过乱石杂草,停步于一座高高隆起的荒冢前,颤手抚着墓前石碑,她眼中浮现碎碎泪花,拨开缠在墓碑上的藤蔓,碑面凿刻的字体显现出来——宁氏秋娘先夫阮仁孝之墓!
  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碑上铭刻的亡者姓名,太夫人神思恍惚,追忆往事,心头凭添几许忧伤。
  蓦然,不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扰了太夫人,她徐徐转身,盯着一株苍松,唤道:“阮儿!为娘知道是你,别躲了,出来吧!”
  苍松后面转出一个魁梧身影,正是阮霸。“义母!”他疾步上前,忿忿不甘地说:“凤弟今日稳坐虎椅,您却跑到山上来做什么?难道您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我为凤家也做了不少事啊,难道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太夫人叹了口气,问:“今日青云殿上那几个蓄意滋事的盐号掌柜是受你暗中唆使的吧?”
  “是!”阮霸点头,毫不隐讳,“他们当中有几个是姬府的人,姬添荣得知凤家主子身患隐疾,又一直冷落无瑕,就答应与我里应外合夺了凤家主子的权位,也好逼他让出无瑕。”
  太夫人沉默片刻,又问:“吟丫头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阮霸心头一跳,慌忙摆手,“不、不!那不过是一场意外……”
  “胡说!”太夫人愀然作色,“吟丫头溺水那晚,有个下人看到你分明去过柳园,还拼命追着吟丫头跑,那下人的嘴虽被为娘堵上了,但在为娘面前,你总得把这事儿说个明白!”
  阮霸低头缄默,良久良久才开口道:“那夜我与姬府的人在林苑中密谋大事,不巧被她听了去,我当时心一慌,就想追住她威胁几句,让她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可她胆子小,只顾着拼命奔逃,结果……”他叹了口气,忽又抬头急急道:“我真的没有想过害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滑落到池子里,她的死的确是个意外!”
  “你不追她,她会掉下去淹死么?”太夫人摇头叹息,“吟丫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真是作孽啊!”
  “义母!”阮霸激动不已地大声道,“为了无瑕,我什么事都会做!只要能得到无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混帐!”太夫人怒容满面,“为娘养你这么大,你却为个女人走到歪道上去,我给你取名为‘霸’,是盼着你有朝一日能霸占凤家产业,你倒好,成天只想着个女人,没出息!”
  “在我眼里,无瑕是无可取代、最最重要的人,只要这辈子能得到无瑕,我宁愿放弃其它一切!”阮霸紧握着拳头,冲动地顶撞义母。
  太夫人恼怒不已,抡起拐杖重重打在他腿上,“你这个没出息的孩子,给我跪下!”
  阮霸咬紧牙关,倔强地挺直身子硬生生挨了一记打,却不愿跪下。
  太夫人指着一侧的墓碑道:“还不快快在你亲爹坟前跪下!”
  阮霸闻言惊愕不已,“您说什么?这是我爹爹的坟?”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义母对此也一直讳莫如深,此刻看到墓碑上“阮仁孝”三个字,他心头一震,“爹!真的是我爹!”悲喜交集,他屈膝跪下,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哪!
  太夫人面泛凄苦,对着墓碑颤声道:“仁孝,你看到了么,我已亲手把我们的儿子养育成人……”
  阮霸霍地抬头,震惊地望着太夫人,“我们的儿子?难道我是您亲生的?”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强忍悲伤,颔首答:“不错!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怎会为你做那么多事?我含辛茹苦地养育你成人,盼着你出人头地,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居然轻言舍弃一切,我的苦心不是白费了么?”
  阮霸缓缓低下头,心怀愧疚。
  “今夜,咱们娘儿俩就在这坟前发个誓,你要答应为娘,在没有坐上青云殿那张虎椅、没有成大事之前,不许顾念儿女私情,你要彻彻底底地把无瑕抛到脑后去!”
  太夫人声色严厉,阮霸却低头不语。
  让他放弃无瑕,谈何容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无瑕,假如……凤弟知道他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会不会顾念兄弟情分把无瑕让给他?或者,还是应该先夺了凤弟当家的权位,证实他的能力不低于凤弟,那么无瑕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全心全意接纳他!
  他拿定了一个主意,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山顶上传来另一个含笑的声音:
  “当娘的望子成龙,当儿子的却成不了多大气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恨铁不成钢哪!”
  突如其来的语声令坟前二人大吃一惊,急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右边树阴下,一人斜倚树干,悠闲自在地把玩着手中一柄玉骨折扇。
  “凤弟!”阮霸暗自心惊:他不是在主持百鸟朝凤盛宴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凤天影瞅着太夫人,似笑非笑,“您老摸黑上山,孩儿真怕您有个闪失,就提了盏灯来,给您照照路,免得您绕到歪道上失了足。”
  他手中压根没提什么灯盏,太夫人哪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少在老身面前假惺惺!你今日把老身逐出青云殿,在你眼中分明是容不下我这个当娘的了!你翅膀硬了是吧?当真以为老身奈何不了你了?”
  “娘的眼里不是也容不下孩儿了么?”凤天影扬了扬眉,一语惊人:“我可从未见过有哪个当娘的会把儿子当眼中钉肉中刺,只想一除为快!虎毒不食子,您可比虎厉害,连自个儿子您都下得了毒手!”
  太夫人脸色变了变,“你在胡说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凤天影用扇柄挑起搁在脚边的一个包袱,远远地抛了过去,“您打开包袱瞧瞧,这里面的东西,您不会陌生吧?”
  阮霸接了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尊从神龛里取下的果报神的金箔泥塑像、两块刻有凤家父子名字的灵牌、一只添有红紫斑的影青瓷杯盏。
  太夫人看到这些,脸色渐渐发白。
  “您该知道,凤阁书房里有一条秘道,这些东西都是在秘道尽头一间屋子里被我发现的,除了这些,当时我还在那间房里闻到一股味儿——佛堂里烧香的烟味,这种烟味我曾在素荷轩里闻过,况且,山庄里人人都知道太夫人是信佛的,佛门里有句话叫种因得果,因果报应!把凤家父子的灵牌供在果报神的神龛前,不就表明有人想让报应落在这父子二人头上么?这分明是一个死亡诅咒!”凤天影徐徐道来,一点一点地拨开疑云,“还有这种影青瓷杯盏,上面被人涂了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剧毒!当时我还吃不准这些东西是谁的,巧的是今日您让家中所有成员聚集在凤阁厅堂,趁着大伙都在,我把涂了毒的杯盏亮出来,结果只有您一人表情不对了,当您上前阻拦阮霸喝这杯中茶时,我就明白了,在杯中下毒的人就是你!”凤目倏睁,一直隐而不露的锐芒迸射出来,慑人心魂,“你详知儿子的习惯嗜好,就在儿子惯用的一种杯盏里涂上剧毒,再让毫不知情的无瑕把下了毒的汤药端入书房。三位夫人当中,只有这位原配夫人是你儿子毫不设防的人,她亲手熬的药,他不会不喝。于是那一天,无瑕是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毒发,痛苦地死在她面前!”
  他目光犀利之极,一字一字严胜霜雪,每说一句,他便逼近一步。太夫人脸色由白转青,指尖发颤,在那双慑人目光的逼视下,她踉跄着退了几步。
  阮霸在旁听得怔住,吃惊地问:“凤弟说的都是真的么?您当真对他……”
  “不错!”太夫人深吸一口气,不再后退,脸上严封了一层冰霜,冷声道:“这件事是老身做的!”
  阮霸愕然不解,“但、但他也是您的儿……”
  “住口!”太夫人眼神变幻,隐透杀机,“阮儿,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想坐上虎座,就得把他逼下悬崖!”
  阮霸骇然,“您要我杀他?”这个可怕的意念也曾在他脑海中闪现过,但眼下他已知道自己与凤弟是有血缘关系的,怎可手足相残?
  “两虎相争,必有一亡!他知道了那些事,还容得下咱们母子么?你要是没这个胆,为娘帮你!”太夫人双手转动着龙首拐杖,布满狠绝之色的脸狰狞扭曲,如同鬼魅!
  凤天影面不改色心不慌,唇边反而噙了一抹邪魅的笑,“荒山野岭,夜黑风高,果然是杀人抛尸的最佳时机。但今夜,我可不想死得糊里糊涂,太夫人总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你想知道什么,”太夫人语声冷硬,“去阎王那里问吧!”拧开了龙首的拐杖正缓缓往上提。
  危机迫在眉睫,凤天影却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枚凤祥还在我身上,你可别把它也丢到悬崖下。”
  提着拐杖的手顿了顿,太夫人目光闪烁不定,“老身不明白,凤祥怎会落在你手上?”
  “您老记性不好,先前我就说过,打我出生起,它就在我身上了,二十六年来几乎从不离身!”他有意点拨她。
  太夫人果然被他点醒了,回想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她隐隐猜透了一件事:“你果然不是天影!”一个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而且性情大变?这个人果然是冒名混入山庄的,其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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