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人

第14章


如果一个电极被摆在这样一个部位,一只老鼠会不停地按动自我刺
激杆,接受多达每小时五千次的电击。为了寻求刺激带来的快感,老鼠还会废食忘
水。它在精疲力尽之前是不会停止按动杠杆的。
  这一了不起的实验还在金鱼、豚鼠、海豚。猫和羊身上施行过。大脑的快感端
是一种普遍现象,这一点已不容置疑。人的大脑也不例外。
  这些因素产生了嗜电者这个概念,即那些需要电击带来快感的人。乍一看,一
个人恋电成痛似乎是不可能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例如,工艺上的硬件现在很贵,但电极却不必很贵。人们可以期望聪明的日本
公司来制造电极,期望他们出口只需两三美元一个的电极。
  非法手术这个观点不再少见多怪。曾经每年有一百万美国妇女做人流手术。大
脑内部的移植手术多少要复杂一些,但并不复杂得叫人望而怯步。外科技术在未来
将更加标准化。想象这种诊所将在墨西哥和巴哈马不断涌现出来也是自然而然的
事。
  寻找做这种手术的外科医生也已不成问题。一个忙忙碌碌、有条不紊的神经外
科医生一天可做十到十五个手术。每个手术他完全可以开一千美元的价――有这种
金钱刺激就能找到要钱不要德的外科医生。每星期十万美元的现钞是违法的强大诱
因,如果外科手术真的有法可依的话。
  这似乎不大可能。一年前,医院就“生物医学技术与法律”组织了一次有法学
学者参加的讨论会。恋电癖也在议题之列,但法学工作者反应冷淡。恋电癖这个概
念和现存的决定恋药癖的法律条文不太一致。所有那些法律认为,一个人可以自愿
地或非自愿地恋药成癖――这和一个人冷静地寻求一种能制造瘾的外科手术大相径
庭。大多数与会的律师感到,公众不会寻求这种手术,因为没有公众的要求,也就
不存在法律问题。现在贝克曼为这种要求提供了证据。
  “我真该死,”发展部的另一个人说。
  莫里斯发现这句评论几乎是不够的。他自己又感受到了他进入研究室后曾有过
一两次的感受。这感受就是事情正突然失控地向前发展,大快了,这一切可能会毫
无警告地在瞬息之间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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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端人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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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神经精神病研究室主任罗杰。麦克弗森上七搂查看他的病人。至少
他认为本森是他的病人,这是一种业主的感受,但并不完全正确。没有麦克弗森忧
不会有神经精神病研究室,没有神经精神病研究室就不会有脑外科手术,电就不会
有本森。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710房间里静悄悄的,沐浴在落日的红霞中。本森好像在睡觉,但麦克弗森
关门时他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麦克弗森说着朝病床走去。
  本森微微一笑。“谁都想知道这个,”他说。
  麦克弗森也朝他笑笑。“这是很自然的。”
  “我累,就这感觉,很累……有时我想我是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你们都
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爆炸。”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麦克弗森问。
  他习惯性地动动本森的被子,以便观察静脉输液管。输液管一切正常。
  “滴答滴答。”本森说着又闭上了眼睛。“滴答滴答。”
  麦克弗森紧皱双眉。他已习惯本森用机械来作比喻,不管怎么说,本森满脑子
想的都是人就是机器。但手术结束不久就出现这种想法……
  “疼吗?”
  “不疼。耳朵后面稍许有一点,就像摔倒了一下。其它没什么。”
  麦克弗森知道这是头盖骨被钻孔之后的疼。
  “摔倒?”
  “我就是一个摔倒的人,”本森说,“我屈服了。”
  “向什么屈服了?”
  “把我变成一台机器的过程屈服了。”他又睁开眼睛笑笑。“或者一颗定时炸
弹。”
  “闻到什么味道吗?有什么奇特的感受?”麦克弗森边问边朝病床上方的脑电
图扫描器看了一眼。扫描器显示的仍然是α图像,没有任何发作活动的迹象。
  “没有,没有那种感觉。”
  “可你感到好像是要爆炸似的?”他想罗斯该来问这些问题。
  “有点,”本森说,“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我们也许都会爆炸。”
  “这话怎么说?”
  “在即将来临的人与机器的战争中,你知道,人脑已经不管用。”
  这是新的看法,麦克弗森以前没听本森说过。他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本森,本森
的头上肩上都扎满了绷带,使他的上身和头部显得笨重和臃肿。
  “是的,”本森说,“人脑已走到尽头,它已疲惫不堪,于是它生育了下一代的
智慧形式。它们将――我为什么会这样累?”他又闭上眼睛。
  “你没有力气是手术的缘故。”
  “一个小步骤。”他说完闭着眼睛笑笑。转眼间他已鼾声大作。
  麦克弗森在病床旁站了片刻,然后转向窗户望着落日在太平洋上空徐徐西沉。
本森的房间真不错,可以在圣莫尼卡的高楼大厦之间看到一方海水。他又站了几分
钟,本森没有醒过来。最后,麦克弗森走出病房,去护士办公室做病情记录。
  病人机灵、敏感,已适应一切。他写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并不真的知道本森是
否已适应他人、环境和时间,因为他没做具体的检查。不过病人确实机灵又敏感,
麦克弗森继续往下写。思路清晰有序,但他的脑子里仍有术前的机器形象。下结论
还为时过早,可似乎病人早些时候的预言是正确的,手术无法改变他不在发作时的
精神状态。
  签名:罗杰・A。麦克弗森,医学博士。
  他朝自己的签名看了片刻,接着合上病历表,将它摆上架子。这病情记录写得
不错,冷静、直接,没有虚假的预料。病历表不管怎么说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可以
在法庭上作证。麦克弗森不想在法庭上看到本森的病历表,但小心谨慎总不会是坏
事。
  任何一个大科学实验室的头头都有一种政治功能。你也许不承认这种功能,你
也许不喜欢这种功能,但它又确确实实是这个职位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你得使手下的人一起工作时保持快乐。和纯政治一样,不守纪律者愈多,你的
工作就愈是难做。
  你得为你的实验室到外面去争取基金,这也是纯粹的政治。如果你在神经精神
病研究室这种棘手的部门工作,情况就更是如此。麦克弗森早已形成一套申请获得
批准的辣根过氧化物酶原则。这很简单:你申请经费时要宣布这笔经费将用于寻找
酶辣根过氧化物酶,它可能会产生治愈癌症的方法。你便能轻而易举地为项目申请
到六万美元的经费,然而要是搞思维工程你连六角钱也休想弄到手。
  他望着架子上的一排病历表,这是一排陌生的名字,710病房的本森这个名
字在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想,本森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正确的――他是
一颗活着的定时炸弹。一个接受思维控制技术治疗的人会遇上公众的各种非理性的
偏见。用于“心脏控制”的心脏起搏器被认为是神奇的发明;用药物进行的“肾脏
控制”是件幸事,但“大脑控制”是罪恶,是灾难――即便神经精神病研究室的控
制工程和其它器官的控制工程极为相似,甚至连技术都是类同的:他们现在使用的
原子能充电器原先是为心脏病人研制的。
  但是偏见不会改变。本森认为自己是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麦克弗森叹了
口气,又找出他的病历表,翻到医嘱部分。埃利斯和莫里斯两人都在上面写了术后
照料嘱咐。麦克弗森作了补充:“明天上午接合后,开始用氯丙嗪。”
  他看看嘱咐,肯定护士不会懂什么叫接合。他涂改后重新写道:“明天中午后
开始用氯丙嗪。”
  离开七楼时,他心想本森一旦用了氯丙嗓会休息得更好。或许他们无法卸除定
时炸弹的引信――但他们当然可把它扔进一桶冷水。
  深夜,格哈得在远程信息处理房里焦急地注视着计算机控制台。他输入了更多
的指令,然后走到一台打印机前,开始查看长长的绿条打印纸。他在纸上匆匆扫
视,寻找他知道出现在程序中的那个错误。
  计算机本身从不犯错。格哈得已用了差不多十年的计算机――在不同的地方使
用过不同的机型――他从没见过计算机犯错。当然,错误一直有,但从来就是程序
出错,而不是机器出错。有时候,计算机不出差错反而使人难以接受。首先它不符
合人们对世界的其它方面的看法,其它方面的机器一直在出差错――保险丝烧断,
立体声装置出故障,烤炉过热,汽车发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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