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人

第28章


解雇正教授是十分伤脑筋的事,并且反映出早先给他那个职位的决定是错误的。
  很有可能是埃利斯。她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这一点。他最近刚在布伦特伍德买下
一幢新房子。他为此很骄做,他已邀请研究室所有同仁去参加他下周的乔迁喜宴。
她透过破碎的玻璃凝视着窗外。
  安德斯说:“听我说,发作和心脏起搏器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她说,“只不过本森有一只大脑协调器,与心脏起搏器非常相
似。”
  安德斯打开笔记本。“你最好从头讲起,”他说,“讲慢点。”
  “好吧。”她放下酒杯。“让我先打个电话。”
  安德斯点点头坐下来等她,她在给麦克弗森打电话。接着她尽可能平静地把她
知道的一切向安德斯警察做了解释。
  麦克弗森挂上电话,凝视着办公室窗外的朝日。天空不再苍白寒冷,早已泛起
上午的融融暖意。“是罗斯的电话。”
  莫里斯在角落里点点头。“怎么说?”
  “本森去了她的公寓,她没能看住他。”
  莫里斯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佳,”麦克弗森说。他摇摇头,眼睛仍望着太阳。“我不信
运气。”他说着朝莫里斯转过身来。“你相信吗?”
  莫里斯累了,他其实不在听。“我什么?”
  “相信运气。”
  “当然,所有外科医生都相信运气。”
  “我不相信运气,”麦克弗森重复道,“从来不信。我总是相信计划。”他指指
墙上的图表,然后停下来注视着它们。
  那些图表真够大的,足有四尺宽,是用多种颜色画出来的,看上去很复杂。它
们实在是美化了的流程图,上面有技术发展的时间表。他一直对此引以为豪,比
如,他在1967年检查了三个领域――诊断概念化、外科技术及微电子学――的
现状,并且得出结论:所有这三者都可在1971年7月联合用来对ADL发作施
行手术。虽然结果比他的预测早了四个月,但预测还是相当准确的。
  “相当准确,”他说。
  “什么?”莫里斯说。
  麦克弗森摇摇头。“你累了?”
  “是的。”
  “我想我们都累了。埃利斯在哪里?”
  “在煮咖啡。”
  麦克弗森点点头。来点咖啡倒是不错。他揉揉眼睛,心里纳闷他什么时候能睡
上一觉。暂时还不行――得等到他们找回本森,而这可能还要花上好凡个钟头,也
许又要一天。
  他又看看图表。一切都进展得很好,电极移植比计划提前了四个月,计算机行
为刺激几乎提前了九个月――这其中也出现了问题。乔治和玛莎程序不稳定。那么
Q模型呢?
  他摇了摇头。Q模型也许再也不可能起动,尽管这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工程。在
流程图上,Q模型将于1979年起动,1986年始用于人体。到1986年他
将七十五岁――假如他还活着的话――但他对此并不担心。是这个想法,这个简单
的念头让他着迷。
  Q模型是神经精神病研究室所有工作的必然产物。这个工程最初被称做堂吉诃
德模型,因为它似乎根本不切实际。但麦克弗森感到它肯定会产生,因为这是需
要。首先,这是尺寸大小的问题,再者是个费用的问题。
  一台现代化的电子计算机――比如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第三代数字式计算机―
―要花费几百万美元。它消耗大量的电力,占据大片的空间。然而最大的计算机所
拥有的电路依然只抵得上蚂蚁的脑子。要制造一台具有人脑容量的计算机则需要一
幢巨大的摩天大楼,它的能量需求将与一座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城市的能量需求不相
上下。
  显而易见,没有人会尝试用现有的技术来制造这样的计算机。这需要找到新的
方法――麦克弗森对新方法是什么并无多大的疑问。
  那就是活组织。
  这理论实在简单。一台计算机像人脑一样,由诸多功能单元组成――有这样或
那样的微小的触发细胞。这些单元的大小近年来已大大缩小,它们将随着大规模集
成电路及其它微电子技术的发展而进一步缩小,它们的电力需求也会减低。
  但是,单个的单元决不会变得像一个神经细胞、一个神经元那么微小。你可以
在一立方英寸里放上十几亿个神经细胞,没有哪种人类的微型化方法能够达到这样
的空间组织结构,也没有哪种人类的方法能生产出一个能用神经细胞所需的极微量
的能量进行工作的单元。
  因此,用活的神经细胞来制造你的计算机吧。在组织培养中培植隔离神经细胞
早已成为可能。用不同的方式人为地改变它们也是可能的。在未来,人们可能会按
具体规格来培植神经细胞,使它们以特定的方式连接起来。
  一旦你能做到这一步,你便能制造出一台计算机,它的体积比方说是六立方英
尺,但却包容了千首万亿个神经细胞。它的能量需求不会大高,释放的热量和废物
可以得到处理。不过它将成为这个星球上迄今为止最聪明的实体。
  Q模型。
  预备工作早已在这个国家的许多实验室及政府研究单位里开始,并不断取得进
展。
  但对于麦克弗森来说,最激动人心的前景不是一台超级智能有机计算机,那只
是副产品。真正有意思的是人脑的有机修复术这一思想。
  因为一旦你研制出一台有机计算机――一台由活细胞组成的计算机,并从氧化
的有营养的血液中获取能量――那么你就可以把它移植到人体中。你就会拥有一个
具有两个大脑的人。
  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麦克弗森无法想象。当然会有没完没了的问题,内部联
系问题,位置问题,有关原来的大脑和新移植的大脑之间的思维竞争问题等等,但
到1986年有充足的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不管怎么说,1950年大多数人仍然对登
月计划置之一笑。
  Q模型。它目前还只是一种设想,但若有资金是能够实现的。本森逃出医院前
始终相信这一设想会成为现实,本森的出走改变了一切。
  埃利斯从办公室门口探进头来。“有谁要喝咖啡吗?”
  “我要,”麦克弗森说。他朝莫里斯看看。
  “我不要。”莫里斯说完从椅子里站起来。“我想我要重新听一下本森的某些谈
话录音。”
  “好主意,”麦克弗森说,尽管他并不真的这样认为。他意识到莫里斯应该有
点事情做做――应该做点什么,随便什么,只是不要让他停下来。
  莫里斯走了,埃利斯也走了。办公室剩下了麦克弗森一个人,还有他墙上的五
彩图表和他不断的思绪。
  罗斯与安德斯谈话结束的时候已是中午。她累了。苏格兰威士忌平静了她的内
心,却加剧了她的疲劳。谈话结束时,她发现自己说话已结结巴已,前言不搭后
语,边说边纠正,因为所说的活没有确切他说出她的本意。她从未感到这样疲倦,
这样体力不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
  而安德斯则是机敏精神,毫无倦意。他说:“你认为本森现在会在哪里?他可
能会去什么地方?”
  她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处于发作后状态一一我们称其为后期猝
发――那是无法预知的。”
  “你是他的精神病医生,”安德斯说,“你一定很了解他。难道没有什么办法来
预测他要如何行动吗?”
  “没有,”她说。天哪,她真是累了。他为什么不明白呢?“本森处于不正常
状态,精神接近失常。他神志混乱,正不断地受到刺激,不断地发作。他什么事都
可能做。”
  “如果他神志不清……”安德斯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如果他神志不清,他
会干什么?他会怎么样?”
  “听着,”她说,“你这样是没用的。他什么事都可能做。”
  “好吧,”安德斯说。他瞥了她一眼,又呷了口咖啡。
  我的老天,他为什么就不能随它去?他想猜透本森实在是不切实际,荒唐透
顶。再说,人人都知道到头来事情将会如何结束。总会有人发现他,然后开枪把他
打死,这就是结局。即使本森也说过――
  她停下来皱皱眉头。他说什么来着?所有这一切将会这样结束什么的。他的原
话是怎么说的,她想回忆他的原话,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时太惊慌了,没法特
别注意。
  “这些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安德斯说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在别的城市,你
也许会有机会。但不是在洛杉矶,绝对不是在这个五百平方英里的城市里,它比纽
约、芝加哥、旧金山和费城加起来还大。这你知道吗?”
  “不,”她心不在焉他说。
  “藏身的地方大多了,”他说,“逃脱的办法大多了――道路大多,机场大多,
码头大多。要是他聪明的话,他早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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