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殇

让我想起了她第一次整理物品时放在抽屉里的那本。
  打开来，在那厚实的外皮下，却是一本朴实无华的蓝色线装本。
  我的心微微一颤。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
  记忆就像流水，任我怎么去拢，也总是会从指缝间无情的流走。
  它流失的越来越快，以至于我必须每天的复习……
  可还是无奈的发现，很多记忆已经流逝了……
  当我意识到记录这些点点滴滴的必要性时，却发现很多事情已经变得空白……
  只有那些刻骨铭心的友情，还在我的周围郁郁芬芳。
  感谢你们，我的朋友。
  ……
  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快速的一页一页翻看着。这是她在第二年的中秋节之后开始断断续续记的日记。字数不多，都好像便签一样简短。我不知道，原来她一直……
  “如卿——她是我心中完美的女子。美丽，善良，健康而又充满活力的她总是让我感叹。已经记不清我们军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但是，这种印象似乎很早就有……越来越依赖她，觉得她就像我的亲姐妹。或者我们上辈子是夫妻……一切都是那么心有灵犀……”
  “今天看到天骄又在咬嘴唇了。她向我诉说了她的故事……我终于明白为何我总会不由自主的关心她……我们的命运似乎只是不同程度的不幸……晚上，我对如卿说，可儿是我们之中最幸福的一个……因为，她有一个幸福完整而又健康的家。”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卿的爸爸去世了,很想给她一个肩膀，让她好好哭一哭……可是，她总是那么坚强。傲然莫名其妙的冲我发了一通脾气……我想，他们之间好像有些什么的……只是我的记忆里只有两个人对我的好。还有傲然……他救了我的命。”
  “这两天请假去看爸爸，每次看他我的心就会碎一次。他这次完全不认得我了……有一天，我也会不认得他了吧……那样对我们是不是都是一种解脱？”
  “子朗他说他喜欢我，还说，他爱我。他每天都要向我重复。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他知道我的记忆力有问题？应该不会……连如卿她们都没看出来呢。《光影穿梭》的台词写得就像我说的话。所以没有太费力……很害怕交论文。我的词汇好像在迅速的减少……每次非要绞尽脑汁才行……”
  “可儿的小幸福好让人羡慕。我经常对着没有星星的天空说，如果您能让我也尝尝那个滋味，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心甘情愿了……它却说，你是天使来的，所以不能谈恋爱。噢……继续作我的小天使吧……可是，心却很难过。”
  “很高兴这个学期没有考试了……否则为了考试我不知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当初如果没有听他们的话，选择了艺术的话，我就没这么痛苦了。脑海里剩下的都只是些浓重的回忆，却也越来越淡薄……子朗的生日里，他说像朋友那样拥抱我一下可以吗？我想到了在哪部电影里看到的情节，居然想不起来了。那个女孩儿说：拥抱着说分手吧！从此我们永远是朋友！于是，我允许了。子朗，我们总会要分别的。还有如卿，傲然，可儿，天骄……让我们也拥抱着说再见，这样，就永远是朋友……”
  这个暑假，我太开心了！他们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我最爱的三个人——如卿，傲然，和子朗。我知道告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应该现在离开，给他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才对……可是，贪心的我总是对自己说，再等一天，再等一天吧……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快乐，我怎么舍得离开……再一个星期就好。不，就三天……然后我就去陪爸爸……”
  “然后我就去陪爸爸……”我反复念着。不经意见泪水掉在了那秀丽的钢笔字迹上。擦着眼泪抬头问：“阿姨？慕容的爸爸……现在在哪里？”
  她一直绞着的手终于停住，红红的眼睛看着我疑惑的说：“她爸爸？”
  我点点头，“她可能是一直在慕容伯伯附近。”
  她的表情变得很难以理解的吃惊和害怕，捂住自己的脸：“天啊！我怎么办？如卿！前两天我刚从贵州回来啊！他……去世了。”
  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我找到她了。可是她说……她不认识我。”子朗打来电话只沙哑的说了一句。
  也许我已无需再问为什么
  也许故事的开始也是结束的序幕
  也许你预言我早该接受
  也许曾经的故事不致为褪色回忆
  虽然短暂的相聚在转眼已是成云烟
  拥有过的历程终究留下痕迹
  就让残缺的情感置放於厚重的记忆……
  自从舞走了以后，我爱上了听音乐。也开始记得每个喜欢的歌手和他们演唱的歌曲。
  这首歌是来自动力火车的《厚重的记忆》，歌词有些伤感，诉说一段未竟的爱情。
  如果连这最厚重的记忆，也不能留在身边……
  我仿佛能感应到舞无奈而疲惫的心声。
  子朗带回了舞。她谁也不认识了，包括她的母亲。
  看到那样的她，谁都会心痛。
  曾经任何事情都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女子，曾经是那么玲珑聪慧，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可以预料的女子……
  如今，却被残忍的剥夺了所有那些美好的记忆……
  而那些记忆，是她之所以坚强的活下去的动力。
  我还清晰记得三年多前，在灵佛洞，舞的那张签文：
  前世罪孽今世还，忍得煎熬成正果。
  如果要还，她已经还的够多了，煎熬，她也已经承受了太多……
  何况这一切的一切，她是无辜的那一个。
  命运之神！你该满意了。
  去征服这样一个女子，让她向你低头，那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外面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好象在帮谁流泪。
  我心里的天气，也象这天空一样。
  子朗的爱浓厚而隽永，令我不得不感动。
  “我会找一切办法，让她好起来。”他这样说。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坚毅。
  “如果她好不了呢？”我轻轻的问出我们都不愿意直面的问题。
  “那我就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走……”当时，我们面前的舞，沉静而美丽的睡着。
  舞，你听到了么？
  那个你终于为他动了心的男孩子，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的身边……
  那张过了期的车票旁边，日历刚好翻到5月3号。
  今天是我的生日呵！
  那个从来都会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人，今天不会来了吧？
  心里却明明是很期待……
  傲然，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保重。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我们的友情，已经在心里升华，很久很久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去承认……
  原谅我吧，傲然。
  那个曾经的我，竟然从来不知道， 没有一个人在身边的感觉，是如此难过。
  很想念你……
  “如卿，子朗的电话。”妈妈轻轻走进来说。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的事情，太复杂，又太突然，让他们难以理解。
  “展晖说，慕容的病例很特殊，本来这种疾病不应该是这种病程……”
  “你是说……”我的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特殊意味着，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无法逆转的情况。”他的口气有些激动“展晖的导师是主攻这方面疾病的专家。也就是说，慕容的病还是有希望的！”
  我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欣喜地说不出话来。
  “明天，我们就会准备出发。我会和她一起去。”他的声音坚定的说。
  “子朗……”
  “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孤单单一个人。”
  听着子朗的话，泪水顺着指间滑落，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欣慰。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们——一直守候在我们的身边，无论在什么时候……
  任如卿！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要这样等一辈子么？
  “妈！我今天要出门。这几天不回来了！”我迅速的收拾着东西说。
  妈妈惊恐的跑出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这样的天，你要出门？”
  我挎上那简单的行装。然后微笑的看着妈妈的脸。
  “妈，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您的女儿，现在要勇敢的寻找她的幸福去了！”
  深深的拥抱了母亲，不顾她惊讶的表情，穿上鞋准备出门。
  “如卿！”妈妈总是会在我出门的时候叫住我。
  “带上伞！”她看着我的眼睛里露出的鼓励眼神，让我忍不住又抱紧了她。
  “好孩子，别想妈妈一样……答应我，一定要把那小子带回来！”
  我俯在母亲的肩膀上，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走进晚春的细雨中，闻着清新的泥土芬芳，还有万物呼吸的声音，脚步从来没有如此轻快。
  对面的一双脚没有躲闪的迎面走过来。
  “你这个傻瓜，我在这里，还要逃到哪里去？”
  那人掀起我的伞，头发湿润的挂在额头上。
  下一秒钟，他宽阔的胸膛已经将我完全容纳，紧紧地拥抱，好像已经演习过上百遍那么自然。
  伞飘落在雨中。
  “还是来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弃……却还是来了……”他的声音在耳边盖过了雨声。
  “傲然……对不起……”我抬起头来看着那双如天空般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