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玉

夜无痕抬起头，迎面遇上老头的目光，二人四目对视，夜无痕霎那间只觉得老头的目光如探不到底部的幽渊一般深邃无比，，根本无法从其中捕捉到什么。
    “这老头今天是怎么了，甚是奇怪。”夜无痕暗自腹诽，这感觉极为奇怪，说不清道不明。正要开口询问之时，老头却率先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四娃啊，你可知何为修道？”
    话语虽显得一本正经，可夜无痕却感觉到老头变得与往日有些不同，再认真看时，却发现这老头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一手枕头，一手拿着蒲耳扇，二郎腿高高翘起，肥硕的肚皮此时展现无遗。
    似是等不及夜无痕的回答，又似是压根没打算让夜无痕回答，老头当即道：“若是凡人得修大道，窥悟天机，则能长生久视，从此便能吸风饮露，不食五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行.......”
    “腾云驾雾，遨游于天地之间，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夜无痕接下了老头的话，没好气道：“你这话已经说了一百零八遍了。”
    老头被这么一拆台，也不气恼，嘿嘿笑了两声，从床上爬起，钻进一个堆满东西的角落，倒腾良久，从里面挖出一小坛米酒，递了过去：“陪我喝两口？”
    若是平时，夜无痕是决计不会答应的，老头这边的米酒不知为何，极为辛辣，曾有一次夜无痕出于好奇，只是一滴下去，便呛得夜无痕咳嗽连连，事后甚至晕乎乎了一个下午，差点没给野猪追上。那一次之后，他便心有余悸，以后不管老头怎么劝他，他都不敢再喝了。
    只是现在，夜无痕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微微点了点头，就见老头拿来了两个大碗，各自倒满。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陪你喝酒了吧。”夜无痕心中这般想着，不觉间又触动心弦，悲凉之意顿生。暗叹了一口气，夜无痕只是默默端起大碗，就要一饮而尽。
    缓缓将液体送入口中，舌尖却并没有传来久违的辛辣，只是觉得微微发麻，随即酒水便顺着咽喉流入腹中。一丝丝温润之感油然而生，所到之处皆感到阵阵暖意。
    然而这一切并未结束，夜无痕分明感觉到，这些酒并没有像往常喝水一般，饮入腹中就算了事，他甚至产生出这么一种感觉，这酒水化作星星点点，正疯狂地向他全身每寸血肉骨骼扩散，扩散到一定程度后，便像是找到自己的住所一般，就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定居了。
    “这真的是酒么？”夜无痕脑中不断搜罗着，却压根不记得世上有如此美味之酒。随即，他又自嘲地一笑：“你又喝过几瓶酒呢？”
    正当夜无痕在暗自嘲笑自己没见过世面时，老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这是酒，也不是酒。你没喝过罢了。”随即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原本打算再存上几年的，要不是看你要走了.........”说着念叨了一大堆肉疼之语，夜无痕却分明看到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心疼之色。
    临走时，这平时不正经的老头居然一脸正色还叮嘱道：“既然选择了修道，便别偷懒，好好修下去，日后终有得证大道的一天。”
    “这老头.......”夜无痕看向这老头，却发现后者的眼神中满是认真，心中奇怪之余，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见夜无痕答应了下来，老头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随即又像小孩子那般嘿嘿笑了起来：“这便好了，你可要争口气，到时扬名修道界，老头子我也就可以再多出一个故事了。”
    夜无痕苦笑不已，扬名修道界，谈何容易？更让他无语的是，这老头竟然只是为了以后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老头那离开后，已是将近午夜，周围已是变得静谧万分，夜无痕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四处串门，按理此时应该是极为困乏，只是今日的夜无痕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明天便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啊。”夜无痕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二郎腿高高翘起。尽管屋内残烛早已熄灭，破烂不堪的窗台依旧稀稀疏疏传入一些月光。
    “咦？”夜无痕沉声惊呼，一屁股坐了起来，眼前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自己身体周围正有银白色极为细小的光点涌动，时不时会有一些没入自己身体之中。
    夜无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尽管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可对于未知的事物夜无痕宁愿敬而远之，于是，他刚忙跑出屋外，试图躲避这些不明光点。
    但奇怪的事，纵使夜无痕跑出了茅屋，却依旧没有躲开这光点，不仅如此，这些光点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越聚越多，同时也有越来越多光点在夜无痕体外停留片刻，便毫不犹豫没入他身体内。
    但此时，夜无痕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失态了，方才屋中灰暗的光线让他难以辨别这些光点的来源，此刻在屋外月光尽管略显昏暗，夜无痕却依旧看出，自己胸前挂着的玉佩，正时不时地向外释放出淡银色的细小光点。
    轻轻将玉佩托在手中仔细端详，夜无痕却没有发现它和往日有什么不同，依旧是清脆无暇，虽只是小石头模样，看起来却比任何经过金雕细琢的玉佩都要绚丽多彩。
    “若是其他物品，说不得我会以防万一将其丢弃，这玉佩既然是爹娘留下，自然不会对我不利。”找到根源所在，夜无痕自然心中有了打算。“就算会对我不利，我也不会丢弃它！”爹娘双双离自己而去，只留下这枚玉佩，对于夜无痕，见玉佩如见父母。
    忽然，夜无痕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师尊今日话中，颇有试探之意，似是问我有什么奇怪的经历。”
    “难怪心中有所疑窦，修道讲求缘分，我资质根骨下等，又岂会因为我的一些表现而轻易改变主意？”夜无痕苦笑一声，空明今日虽然临时改变主意收下自己，可自己却有自知之明，自己孑然一身，凭什么收到师尊赏识？
    “难道，师尊是冲着它而来？”夜无痕瞥了眼手中的玉佩，脑中一道精光闪过，不过这想法随即又被他否定：“若是如此，他当可直接向我讨要，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凡人都只是蝼蚁吧。”
    “眼下的情形，只能说明连师尊都没看出这玉佩的奥妙，这便更能说明它的不凡了。”这般想着，夜无痕便回到了屋内，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些光点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这些变化是极为微小的，只有在这时夜无痕入定以后，方才感受到这些光点的存在。他只觉得皮肤上某些部位传来丝丝舒适之感，应该是这些光点进入皮肤之中。随后，它们并没有在皮肤上停留很久，夜无痕依稀感觉到这些光点进入了自己的经脉，并且在其中尽情漂流，夜无痕的身体也不知不觉在慢慢发生着某种变化。
    正当夜无痕快要沉浸其中时，却发现这种感觉忽然消失了，睁眼一看，却发现这些星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玉佩再次沉寂有如死物一般。
    “照这么看来，这玉佩应该是每天的这个时候才会有此景象，今晚倒是叫我发现了。”夜无痕心中猜测道。自己每天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本就是疲惫不堪，往日到了晚上，都是早早地进入梦乡，唯有今日，心有所想，睡意全无，却不想有此发现。
    “我从小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却几乎无病无灾，身强力壮，即便比起成年人也是不遑多让，想必便是这个原因了吧。”想到爹娘虽然去世，却仍旧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件宝物，夜无痕便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爹娘，无痕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夜无痕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玉佩。
    “眼下即便不愿意，我也得跟着师尊去玄空门。”尽管心中有淡淡的不安笼罩，但夜无痕别无选择，若是空明真心抱着栽培自己的想法，自己过去自然是有益无害，可若是别有所图，夜无痕即便想拒绝，也是不可能，在仙道中人眼里，自己尚且只是蝼蚁，想要灭杀只在反手之间。
    “据说刘彦这小子资质极高，百年难得一见。”夜无痕想到这，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方才拜访村中长辈之时，自然从他们口中得知此时，长辈们个个皆是唏嘘不已，难以置信。不过刘彦自小活泼开朗，颇得夜无痕喜欢，二人关系也是极为亲密。“这一路上还有这小子陪着，我倒也不怕孤单了。”
    第二日清晨，一声鸡鸣划破宁静的天空，朦胧的夜色不知何时已是渐渐褪去。一间破落的茅屋中，忽然木门被重重推开，一个身形瘦削，衣衫破烂，头发散乱，但五官清秀的男孩提着一包行李便飞奔出去，脸上的凝重不言而喻。
    这人便是夜无痕，今日，他便要跟着空明，空虚两位道人前往玄天门修习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