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碧玉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她又哪里知道不妥，将上衣展开来给米微看。
  粉白的衣，水红的裙。
  只不过，眼前的这一套更加精致，裙摆撒开时像一朵怒放的花朵，几乎能够闻到花香。
  米微警觉地反应过来，碧玉穿的一直的旗装，虽然是最简单的把子头，碎花衣裙，而她穿的是汉装，连这次送过来的新衣，一件一件抽取出来看，统统都是汉装。
  “在王府里头，只有我一个人穿汉装？”她急问道。
  “是，只有姑娘是汉人女子，我们虽然是做下人的，但家里头都是旗人。”碧玉没有觉得什么，继续言道，“打小穿的都是这种，姑娘的发饰都是自己在梳理，我只会编结辫子。”
  米微的手抓着那条的确是艳光四射的水红色裙子，裙角处，绣着一对粉蝶儿，栩栩如生，像是随时会得展翅飞出。
  这，不过是巧合吗。
  米微有种不明朗的感觉，假如她真的将衣裙换起，会出现什么令人无法想象的事儿，她以为这样的颜色是不祥的，至少对她而言是如此。
  一切的事由开端都是从她在清爷那里换了一套衣裙，如同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无法停止下来，又仿佛那是咒语开启的方式，而她不小心中触动了封存的机关。
  “姑娘，要不要就换上，和外头的天气很衬的。”碧玉还是不舍得挽着衣裙。
  “都收起来吧。”米微淡淡地回应，走到窗前，外面的天色很晴朗，天的颜色美得让人不想将视线转移开，而她在王府还需要待多少日子，她至今不知道。
  弘佑不提，她不好再多问。
  或许，弘佑说的对，即便出去了，她能到哪里去，米微垂下头，看着窗户上头菱形的花格，一格一格，正好可以将手指头放在里面。碧玉很勤勉，没有粘到一点点灰。
  “姑娘，在想什么。”碧玉走过来，站在她身后问道。
  “在想京城有什么好。”
  “京城哪里都好，就是过日子累点，像我这样能在王府做事，家里头就好过些。”碧玉像是轻叹口气，“便是如此，还有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住到京城来。”
  “气候也不是特别好。”空气大半日子都很干燥，皮肤没有以前那么滋润水灵。
  “姑娘，我看你想问的是京城有什么不好吧。”碧玉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很知道些她的心思。
  米微沉吟一下，要是想离开也不是太难，她完全可以离开京城，在此处她本没有家，那么到了哪里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碧玉，你们家主子在不在，我想见见他。”
  轮到碧玉为难了：“姑娘，你也知晓你在府里头住着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怕是除了主子和旺明管事，其他人都不晓得你的身份来历，主子关照我，除了去取三顿饭，其他的都只能等旺明管事来了，同他说，我不能去前头的。”
  “无妨，我可以等的。”既然已经待了她些天，不在乎多等一点日子，米微折身坐下来，拿起另一册书，如今连佛经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为的不过是打发时间。
  “姑娘。”碧玉见她特别安静，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怎么。”米微抬抬眼问。
  “我听说，你做的一手好菜，是不是。”碧玉笑嘻嘻地问道。
  “听谁说。”米微想，其实不用问，碧玉还能听谁说，怕是进了王府就没见过超过两位数的人，来来去去主是那几个人，“你平日里去取饭菜的灶房远不远。”
  碧玉一怔道：“不远，不过那里不做菜的，都是从前头大灶房拿过来的，我不过是去领份额。”
  “这个灶房里有食材吗。”
  “有是有一点，不很多，不过是为了应不时之需。”
  米微将书册放下来，站起身，拍拍手道：“那倒是不错，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里？”碧玉傻傻地问道。
  “去灶房，做点好吃的给你尝尝。”米微将她的手一拖，“还不快点带路。”
  “可是，可是。”碧玉嘴里还在问，双腿已经自觉迈开。
  “有什么可是的，你们家主子有说不许我走出小院的门？”
  “那肯定没有，你是主子的贵客，又不是被关起来的，我也只是说不方便去前院，不是真的不能去。”碧玉的步子走得不慢，小心翼翼地又问道，“真的要做好吃的？”
  “只是说去做点吃的，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能做的，是不是好吃可不敢保证。”米微跟着她走过一打小走廊，又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王府果然很大，她所住所见的应该都只是冰山一角，又走了十多步，她笑起来道，“前面就是了吧。”
  “姑娘如何知道。”
  “我闻到味道了，我的鼻子对吃的特别灵敏。”果不其然，干干净净的两间，就是小灶房，应该不常用，烟火气很淡，米微放开碧玉的手，蹲下身子去看，“弄得很周到，炉子是热的。”顺手拿起旁边的烧火棍，将闷着的炉灰拨开些，扔进去几根柴火，再拨动几下，火苗很快就烧灼上来。
  碧玉这次是真的吃惊：“姑娘还会生火。”
  米微哑然失笑道：“那你所谓的做饭做菜又是怎么样。”
  “我以不姑娘只是会将现成的做一做，刚才看姑娘拨动炉火的手势比我娘还熟练，可见是日常做惯的。”
  可不是，开店那几个月，炉子都是她亲手操持，打理地又是干净又是妥帖，米微想着自己的铺子，才显露出的一点笑容又凝结住了，如今是什么都没有在了，纳兰公子送的那块店招，怕也是没有了。
  当妆还说是棺材板可以凑个好彩头，保管生意红红火火。
  结果是过于红火，一把火药炸得连不相干的人都一起遭了秧。
  在小一些的灶上将水先烧上，米微在灶房转一圈，白米成满陶缸，墙上挂着些腊味，她取下来用清水洗净，用刀片得菲薄：“好像找不到什么，只得做个腊味粥。”
  碧玉见她落手又快又准，每一片腊肉都变马薄薄的半透明状，赶紧请示要求去洗米，米微抓出定量的白米，这才交给她。
  果然是做熟悉的活儿，不多时，整个灶间都被腊味那种特别的浓郁香气充盈着，碧玉凑过来看着问：“平日里腊昧总有股焦烟气，不喜欢的人觉得鼾，姑娘怎么弄的，闻着只有香了。”
  米微笑着道：“秘密，不能都告诉你，我还指望着手艺，以后赚钱过日子呢。”
  碧玉也不强求，点点头道：“要是真的能赚钱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反正我也轮不上去灶房做活，姑娘做出好吃的，我只管尝鲜，可是我的福气了。”
  两个人热络地并排而站，只等着热粥出锅，隔着窗户就看见旺明急急匆匆往这边赶，一脸的焦急，待走到眼前，确定她们两个都在，才像送松了一口气，呵斥道：“碧玉，你这是在做什么，跪下。”
  碧玉原来就怕他，又见他真的板下脸来，吓得腿都软了，果真老老实实地跪下，一只手还不忘记拽紧米微的裙子，也不敢多吭声，像是求她要帮自己一把。
  110：功过相抵
  旺明这次像是动了真怒，板着脸威严犹在：“你给我跪出来！”米微见碧玉的模样可怜，才想开口替她求个情，旺明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思，立时阻止道，“米姑娘，碧玉是我们王府的丫鬟，自然有王府来管教。”
  米微嘴唇动动又给合上了，得，别人都直接摊派，他们是王府的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客人，客不欺主，没有她说话的份。
  碧玉苦着一张脸，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挪移到灶房外头，才老老实实地又跪下来，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一副任骂任怨的苦命相。
  旺明几乎是咬着牙道：“主子怎么交代的，让你好好照顾姑娘，你是这么照顾的吗，我方才去小院一看，见不到你们两个，大吃一惊。”
  “主子也没说姑娘不能走动走动。”碧玉都快哭了，不过是第一次出来逛逛，怎么会被旺明管事抓个正着，又没走多远，哪里犯得着发老大的火气，姑娘不是好端端地在邑，怎么劈头盖脸就骂她。
  米微皱着眉看他们两个一问一答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是她真的走动走动，旺明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拿个小丫鬟来说事，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鼻子里闻到焦糊味道，她大喊一声：“哎哟，粥都煮焦了，真是糟糕。”连忙手忙脚乱地将锅盖打开，还好发现地早，只有锅子上头一圈微微焦，下面的粥水都安好，她轻咳一声道：“旺明管事，的确是我让她来我来灶房的，多日没有动手，手指头有点痒，我也不是要帮着碧玉说话，但是你进来瞧一瞧，粥都煮好了，不能骗人。”
  旺明收敛了声音，他是找不到人，又不晓得她们去了哪里，一时的急火，回过神觉得在米微面前训斥碧玉，像是直接剥了她的面子，大家脸面上头都不太好看，听她如此一说，顺水推舟地往灶房里面走，走过碧玉身旁，低声道：“你先起来。”旺明见米微用碗将腊味粥都成起，轻轻道：“主子被刺伤了，胃口不好，姑娘的粥一做，我倒是有了主意，不如让我带过去给主子吃些，上次吃过姑娘做的，一直赞不绝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