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

第21章


或者说,每个人都藏着秘密。对我们有疑心,为什么?“
  “因为,”爱迪丝说,“有人从她屋里伦走了某样东西。”
  “我希望你别像挤牙膏似的一次透露一点。”一阵沉默后,马克恼火地说,“你以前说话很爽快啊。偷东西,偷了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
  “就在迈尔斯叔叔死前那个周末——星期六,我记得是八号那天。”她看看史蒂文斯,“你记得吗,特德?那天你和玛丽过来玩桥牌。只不过马克破坏了牌局,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无聊到讲起鬼故事那次?”
  “我记得,”露西说,她试图用愉快的表情掩盖内心的不安,“马克姜汁白兰地喝多了,所以才失态搅局。不过你为什么说‘无聊到’?我倒觉得讲讲鬼故事很有意思。”
  爱迪丝继续道:“第二天早上科伯特小姐来找我,说她可能把什么东西放错了地方。我觉得她不大高兴,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具体说了说。问我会不会有人错手从她房间里拿走了某样东西,某样医生开给迈尔斯在某种情况下使用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没说)。她形容是一个小方瓶子。最后,她终于补充说那东西对普通人没用,如果大剂量摄入会致人死命。如果有人错当成嗅盐拿走了——关于这一点她认为可能性不大——最好赶快还回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认为她当时并没有起太疑心。她觉得有人在胡闹。”
  马克差点说漏嘴。史蒂文斯发现他差点就问道“医生怎么会开砒霜当药”,他已经张开了嘴,立刻又闭上了。马克困惑地看看帕丁顿,然后转向露西:“你听说过这件事吗,露西?”
  “没有,”露西也很困惑,“不过也不奇怪,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喜欢找爱迪丝说这种事情,而不怎么来找我,任何人都是。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找自己——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马克四下看了看。
  “不过该死的,肯定有人——”他停了停,“你是怎么答复科伯特小姐的,爱迪丝?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说我会调查。”
  “你査了吗?”
  “没有。”那种软弱、怀疑和不确定的神色又回到爱迪丝明智的脸上。她好像进退两难,不知何去何从,这种时候她往往会犹豫,“我猜我有点……害怕。噢,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不过我确实害怕了。并不是说我完全没采取行动,我随意问了些人,装成査问迈尔斯叔叔的某瓶药。没人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我没有提到那东西有毒,我不能。”
  “真是该死的一闭糟:马克说,“不过那玩意儿总不可能是砒……呃。听着,帕丁顿,这得问你了。你猜科伯特小姐说的是什么?”
  帕丁顿皱起眉头:那得看医生对病症的诊断了,我不了解她的诊断病历。不过,几样东西都有可能。等一下!告诉我,爱迪丝,护士把情况报告医生没有?”
  “贝克医生?当然报告了。所以,自然而然地,我没想到——”
  “那贝克医生还毫不犹豫地判断你迈尔斯叔叔死于胃炎?换句话说,他就没起疑心?”
  “完全没有!”
  “这就对了,”帕丁顿简短地说,“别担心了。相信我,那玩意儿肯定不会导致你叔叔死亡——比方说,不会是锑。不是很明显了吗?如果是那种东西,医生和护士肯定会立刻展开调查……不会是。我猜大概是某种镇静药,要不就是洋地黄苷或马钱子碱那种剌激心脏的药物。你们也知道,这些药也能致人死命,不过这些都是所谓的神经毒剂——相信我——它们不会导致你叔叔死亡。远远不会!所以,你还担心什么?”
  “我知道,”爱迪丝悲惨道,用手指甲上下挠着椅子扶手,“这我知道,我也总是这么对自己说,我知道不可能。没人会做这种事丨”她试着笑了笑,“不过为什么那之后,科伯特小姐每次出门都会锁好房门,甚至在迈尔斯死那晚,东西已经被还回来后也一样……”
  “还回去?”马克飞快地说道,“对了,这就是我下一个问题。那个被盗的瓶子后来怎么样了?贝克不可能任由它在大宅里转悠,一笑了之对吧?你说还回去了?“
  “没错。肯定是在星期天晚上。你瞧,只丢了二十四小时,所以偷走东西的人不可能有时间搞出真正的麻烦。没错,就是星期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玛丽正好过来打招呼,跟我们道别,说她和特德第二天早上就开车回纽约。我大致九点钟离开房间,在楼上的走廊里遇到科伯特小姐。她说:‘替我谢谢某人,瓶子已经还回来了。有人把它放在德斯帕德先生,我是说迈尔斯先生门口的桌子上。’我说:‘没什么问题吧。’她说:‘是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这下我明白了,”马克声称,“是迈尔斯自己偷的。”
  “迈尔斯自己?”爱迪丝茫然地重复道。
  “当然。”马克冒出了新的念头,说道,“告诉我,帕丁顿,被偷走的会不会是一瓶吗啡?”
  “当然有可能。你说过他忍受着疼痛,夜里还睡不好。”
  “你还记得吗,”马克转过头,用手指指着其他人说,“迈尔斯叔叔疼起来总是想多要些吗啡,医生不肯开给他?没错!我们假设迈尔斯叔叔从护士房间里偷走瓶子,藏了几颗药起来——然后把瓶子还回去?啊,等一下!他死的那天晚上还让人去洗手间,替他拿‘可以止疼的药丸’,不是吗?说不定那就是他偷来的药丸,藏在洗手间的药柜里头,免得护士在他房间里发现?”
  “不,不是这样。”露西说,“浴室里没有吗啡,只有他通常放在那儿的普通佛罗拿①药片。”
  “好吧,不过推测的其他部分听起来有道理吧?”
  “是的,很有可能。”帕丁顿附议。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爱迪丝问道,她说话的声音一直很平静,此时突然拔高音调,几乎是嚷了起来,“你们都没看出发生了什么吗?一开始你们说迈尔斯叔叔的尸体被偷了。被偷了!——被人从地下室搬了出来,也许被砍成了一段段,或鬼知道遭遇了什么。这还是最不严重的一种可能性。然后你们都平静地说着话,试图用轻描淡写来打发我。噢,没错,你们就是这么干的。连你也是,露西。我受不了了。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发生了大事,很恐怖的大事。过去两周我受够了。汤姆·帕丁顿,你为什么要回来折磨我?现在,只等奥戈登回来说几个蠢笑话,就什么都齐了,不是吗?告诉你们,我受不了了。”
  她双手颤抖着,连脖子都在抖动。那个美丽的巫婆又回来了,坐在巨大的椅子中间,泪盈于眶。露西闪耀的棕色眼睛一直看着她,史蒂文斯注意到她明亮的目光,还有目光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同情。马克慢慢走到她身边,用手扶住她的肩膀。
  “你会没事的,好姑娘。”他温柔地说,“吃点镇静剂,好好睡一会儿,你会没事的。和露西一起上楼去好吗,她会把药给你。相信我们——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处理好。你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爱迪丝沉默了一阵,说,“我刚刚这么失态真是太蠢了,不过现在感觉好些了。有时候人就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马克表示附和。
  “我明白,不能简单地说自己疯了,虽然曾有个吉卜赛女人说我就是疯子。露西,我明白,你照画中那女人打扮是很不走运的。不管怎么看也是不走运的。我知道我们早就不该信这些奇谈怪说了,我知道对于所谓平衡世事的常识,我不该如履薄冰地对待。不过,哪怕从科学分析的角度来说,满月会对某种类型的大脑产生直接影响,不是吗?”
  “因为月亮是疯狂的源本,”帕丁顿陶醉地说,“而且疯子就是根据月亮②的别称来命名的——有人这么说。”
  “汤姆,你真是个唯物主义的家伙。不过,说得没错。人的意识可能被千万里之外的东西所影响——”听到这儿,史蒂文斯注意到众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他毫不怀疑自己也一样——“你们听说过比这更怪异,更奇特的灵异事件吗?被某物影响,被——”
  “一片绿色奶酪③?”帕丁顿说,“是没听说过。不过你为何突然口出神秘论?”
  “因为我想被你们嘲笑一番,好抛开这些念头。”爱迪丝冷冷地说,“我想看看绿色奶酪。露西,还记得吗,迈尔斯叔叔死那晚就是个满月夜,我们还欣赏了一番月色,你和马克还一路唱着歌回家?当人们开始想什么永生之物……“
  马克故作惊讶地飞快插嘴,不过比平时要大的音量流露出他的担心:“永生?我说,你是从哪儿听来这种废话的?”
  “噢,我是从书上看来的……我不想上楼去,打算去外面找点吃的。走吧,露西。我累了,累坏了。你能帮我做些三明治吗?”
  露西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还回头冲马克眨了眨眼。两人离开后,马克忧心忡忡地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在壁炉前站定,开始卷烟卷。亨德森在地下室里打开了蒸汽管道,屋里隐藏的暖气片开始吱吱作响。
  “我们每个人都藏着秘密,”马克说着,在石头上划燃一根火柴,“你们注意到没,迈尔斯尸体不见了,她们并未过分惊惶——至少爱迪丝没表现出来。她们不追问细节,也不想去看看。她们根本就不打算……噢,该死的,爱迪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和我们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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