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

第35章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认为。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信念源自何处,不过尼维尔律师据说曾经向皇家监狱指出:“亊情还没完。我看着她们死去。她们并非寻常女人,定然不会安息。”
  问题是,亊件背后还掩藏着什么?在欧洲,时至今日也不时出现恶魔崇拜,比如,一九二五年对马赛尔·纳诺德和莫里斯·佩内特尔的调查⑾所显示的那样。不需要文件资料也能说明,大规模毒杀——而且是没有明显动机的大规模毒杀纷纷爆发,凶手往往是女性。比如(佩罗特指出),一八一一年巴伐利亚的安娜·玛利亚·斯科勒布,一八六八年瑞士的玛利亚·简内特⑿、还有毒死了二十七人的弗洛·范·德·雷登,甚至还有男性凶手,比如,英国的帕默尔和克利姆⒀。他们到底有什么动机?尤其是在女性凶犯犯下的案件中,凶手从受害人的死亡中几乎没获得什么好处,既不是为了财产,也不是为了报复。她们看起来也不疯,虽然她们自己也解释不清动机何在。
  有人认为她们的动机就是一种单纯的欲望,说砒霜那小小的白色粉末给了她们女王般的权力和命运之神般的手腕。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一切。如果说女性有杀戮的欲望,总不能说受害人们有被杀的渴求吧。在这些案件中最令人不解之处在于那种轻松感、那种宿命般的气氛、受害人自愿的承受——甚至在他们知道自己被下毒的情况下。弗洛·范·德·雷登曾公然对某名受害人说:“你活不到一个月了。”杰达格声称:我所到之处尸横遍野。”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暴露。似乎在凶手和受害人之间有什么恶魔契约存在,类似诅咒或催眠之类的因素。
  一七三七年有个案件让整个巴黎为之不安,来自马尔市的某位先生首先提及了上述理论。一名十九岁的少女——特蕾莎·拉·魏宁,和那位于一六八〇年被处以火刑的女巫有着同样的姓氏——因连环谋杀被捕。她父母都在尚帝依森林⒁里烧炭为生。她不识字,出生也平常无奇,在她十六岁之前也没显示出特别之处。不过,哪怕当时最白痴的警察也会对附近连续八起杀人案起疑心。最奇怪的是在受害者的枕头或毯子地下总会找到一条绳子——通常都是毛绳,偶尔也是编好的毛绳子——绳子打了九个结。
  他们明白其中的含义。大家都知道,九是个神秘的数字,是三乘以三的结果,这个数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和神秘的仪式联系在一起。打了九个结的绳子据称可以对受害人施咒,让他永远处于巫师的魔法之下。
  当警察去女孩的房子搜查时,他们在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拉·魏宁,一丝不桂地躺在草丛中,据某位警察形容,眼晴像“狼”一样。她被带回巴黎受审,如实作了供。看到火时,她忍不住尖叫。虽然父母声称她既不能读也不能写,但亊实上她两样都会,而且说起话来像宫廷贵妇一般。她承认犯下罪行。当被问及在被害人身上所施咒语含义时,她说:“现在他们也变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我族类人丁稀少,需要振兴门户。他们并未死亡,即将复活。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开棺一察。他们已不在棺木中。其中之一就发生在昨晚的安息日。”
  结果那些棺材好像真是空的。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是,在庭审中,女孩的父母几乎为某件案子提供了类似不在场证明的证词:她必须要在非常短的时间里走完两公里,然后走进上了锁的房子。据说拉·魏宁对此的回应是:“这不难。我走进树丛,擦上药膏,换上之前穿过的衣服。其他都不成问题了。”问起“之前穿过的衣服”指什么时,她说:“我有很多衣服。这一件非常美,不过我从前赴火刑时没穿。”提到火,她似乎突然回忆起什么,然后开始尖叫……”
  “够了,”布伦南厉声打断道,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脸,好像想确认它还完好如初,“很抱歉,德斯帕德小姐,不过我还有正事要干。现在才四月,还没到万圣节。骑着扫把的女巫对我来说太早了点。如果你想说某位女人在迈尔斯·德斯帕德身上下了咒,擦上药膏,穿上有几百年历史的衣服,然后穿墙而过——这个,我不得不说,案子总得经得起大陪审团审核吧。”
  爱迪丝虽然有些髙傲,倒没有被激怒。
  “是吗?”她说,“那这里倒有个解释。我希望你读一读的部分其实在接下来那一段。不过,如果你不能从中受益,我也不想一字一句地念了。是说有个名叫玛丽·德·奥布里的女人(和德·布利尼维尼亚侯爵夫人的闺名一模一样,我得说〉于一八六一年被送上了断头台。不管你对十七世纪或十八世纪有什么偏见,我想你总不会认为十八世纪六十年代还是那么不开化吧。“
  “你该不会是说她因为巫蛊之罪被杀头吧?”
  “不,她因谋杀被处死。细节比较恐怖,我不想重复了。不过我得给你读读对她走上被告席时状况的描述,是当时一位记者所作。书中说道:‘案件吸引了广泛关注,不仅因为被控罪女人的美貌和富有,还因为她言行的端庄。说实在的,她言行是如此端庄,甚至在某位皮条客似的男人出言不端时,像个女学生一样羞红了脸。’还有,‘她走上被告席,温顺地向法庭庭长鞠躬致意……她戴着棕色天鹅绒船形帽,一只手拿着银盖的嗅盐瓶子,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戴着特别的金手链,手链扣子很特别,像猫头,扣子正中间镶着一颗红宝石。当证人们提及凡尔赛别墅里举行的黑弥撒时,提到毒死路易斯·第纳尔时,有几个过分激动的旁听者叫道:“不,不!”然而她被观察到的唯一反应是转动手链。’”爱迪丝啪的一声合上书页,“真相呼之欲出了,特德。你该知道谁有那么一条手链。”
  史蒂文斯确实知道。他记得在一八六一年那位玛丽·德·奥布里的照片上看到过,照片在昨天晚上不见了。不过,他现在思绪过于混乱,以至于答不上话。
  “是的,”马克干巴巴地插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真说出来了,我还有点无法面对!“
  “我得说,”布伦南怒道,“我知道你们暗示什么,不过这次我和史蒂文斯先生在一条战线上。史蒂文斯我的朋友,如果你这副奇怪的表情是为了这,大可不必。很有意思。德斯帕德先生本来一直为尊夫人辩护,听到这一段改变了态度。而我同样改变了态度,只不过之前我怀疑她。”
  爱迪丝声音变得锐利:“你是想否认过去曾盛行过巫术?”
  “当然不是,”布伦南出人意料地说,“甚至在现代美洲,也有巫蛊之术。我知道九结绳的诅咒,也就是所谓女巫的阶梯。”
  马克瞪着眼:“不过,上帝啊!你说——”
  “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布伦南问道,“平时连报纸都不读吗?你就住在宾州德国后裔聚居区旁边,在德裔聚居区女巫们仍然制作蜡像,仍然对母牛施加咒语。天哪,还有不久前发生的那起巫蛊谋杀案。警方派人去咨询当时的情况了。你还记得刚才我强调说府上的女佣玛格丽特就是宾州德国后裔吗?你当时问我那有什么关系。我得说,关系大了。当然我并不认为女佣涉案。我一听到打了结的绳子,马上想到会不会是乡巴佬巫师想施法,或者说装着对你叔叔施法。而且——当我再次考虑史蒂文斯关于亨德森夫妇的推理时——我大概猜到了凶手。所以我想问你:亨德森夫妇是哪里人?”
  “我想籍贯是雷丁⒂。”马克说,“家族中某些人移居克利夫兰。”
  “好吧,雷丁这城市不错,”布伦南温和道,“而且没什么巫师。不过仍然属于宾州德裔聚居区。”
  “队长,你杀了我我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还真是充满意外。”马克怒道,“这么说你相信案件和巫蛊有关了?因为,如果你——”
  布伦南抱起双臂,微微歪着头看着马克。那种回忆的目光又出现在他眼中。
  “当我还是个小孩时,”他说,“我想要支左轮手枪。哦!我是多么渴望拥有左轮手枪啊!——大大的艾弗·约翰逊式的六发手枪,还是象牙手柄的。我做梦都想要,超过了对世间任何东西的渴望。主日学校⒃的人说,如果你非常渴望某样东西,只要祈祷就一定能得到。我不停地祈祷啊祈祷。我敢打赌,没人像我这样为一把手枪祈祷过。那些日子我老爹对我讲过很多关于恶魔的事情,尤其是他戒酒,发誓再也不碰一滴那段时间。我父亲是个虔诚的教徒,他曾经说过恶魔就藏在客厅门的角落里,对他指指点点地说:‘莎摩斯·布伦南,如果你再喝一小滴威士忌,我就要来找你。’他说恶魔全身通红,一对弯弯的角足有一英尺长。不过,尽管如此,我想如果恶魔出现,要用象牙手柄、六发子弹的左轮手枪来交换我的灵魂的话,我愿意。然而,不管我有多渴望,不管我怎么祈祷,最后我还是没有得到。
  “现在的情况与之类似。使用魔法?当然我可以使用魔法,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可以想做谁的蜡像就做谁的蜡像——我做的大部分会是共和党人——但这不意味着我往蜡像上扎钉子他们就会死去。所以,当你告诉我尊叔被人谋杀,而且被下蛊变成了不死人……他自己走出了棺材,离开了地穴,任何时刻都可能走进这间屋子……我可不敢——”
  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吓了众人一跳。马克咒骂着回过头。奥戈登·德斯帕德靠在门柱上,满脸是汗,有些恶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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