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第41章 凤瑛救美


    
    旌国大队离开青国后,罄冉便无欲再住在鸳清馆,温泉别馆更是不能住的,若不是前几日失了内力,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在那里久留的。现下功力已经恢复,又一下子离了庙堂,罄冉但觉甚不习惯,仿似一下子时间都空了出来,无所事事,无处着力,心里有些空荡。
    送别燕奚痕,蔺琦墨便于北郊于罄冉分开,绕道去了孜军营。罄冉独自回到谧城,此时雪已飘停,太阳便已迫不及待的从云层后露出脸来。雪洗寒冬,天高清亮,厚雪覆盖了所有房屋,白茫茫亮晶晶看上去有些不真实的纯净。
    白衣乌马,长街闲闲而行,竟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闲散。漫无目的地置身在谧城的城坊肆舍间,满眼的人来人往,对四周的热闹视而不见,罄冉下了马,牵着清风慢悠悠的穿梭在人群中。
    熙熙攘攘眼前人影如云浮烟过,明明身在其中,热闹无比,却越发茫然失落。
    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停在了一家酒楼外。闻着自高阁楼台中传出的香喷喷酒肉味,肚子传来一声怪响,罄冉回过神来,摇头而笑,这才察觉早已有些饿了。
    抬头一望,“呈庆楼”三个鎏金大字,异常惹眼。罄冉挑挑眉,牵着清风便向酒楼走去,候于楼外的小二似是神情愣了一下,接着便满脸扬笑迎了上来。
    小二一面指挥着杂工将清风带下去喂食,一面引了罄冉便向楼中走。
    此时正值用膳时间,酒楼异常热闹,客朋满座,倒也并不喧哗,可以看出在这里用膳之人皆衣饰华美,轻言轻语,看得去有极好的含养。
    罄冉扫了眼,撇撇嘴。早便闻这呈庆楼是青国酒楼中当之无愧的第一楼,用膳之人皆乃京城显贵,看来倒真如此。
    罄冉虽是一身女装,又相貌脱俗,然而呈庆楼中凡食桌皆被屏风所隔,垂纱相遮。再加上这酒楼由于出名,偶也有贵家小姐前来用膳,一女子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惹人瞩目,并没人特别留意她。
    小二将罄冉引至二楼最东面的一处雅间,推门便欲迎罄冉进去。罄冉撇了眼小二,却绕过他向西面置着的普通食桌走去,挑了个临栏杆的僻静位置落座。抬眸看向正殷勤倒茶的小二,问道。
    “你认识我?”
    若不认识她,便定然不会对她如此特殊。她身上虽穿的不俗,但是这里可不少贵人,这般打扮随处可见,不能构成小二高看她的理由。
    小二似是不想她会如此问,稍有愕然,面上笑容更大,伶俐着道:“云姑娘的美名四国小儿皆知,小的有幸伺候姑娘也不知道祖上烧了什么香。”
    他见罄冉蹙眉,忙又道:“那日蔺将军和弩王爷为姑娘闯宫,小的远远见过姑娘一面。姑娘仙人之姿,今儿小的一见便将您给认了出来。”
    美名四国皆知?却不知她有什么美名,不骂她女子祸国就不错了。罄冉不无讥讽的一笑,也不再多言,只挑眉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红玉辣鹅,冬笋炒肉丁、秋葵红柳排、姑娘不妨再尝尝我们的红莲杞子鹌鹑,能清湿热,再来个暖胃的汤,薏仁猪脚汤,这些滋味都不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
    罄冉见小二不过十二三的小小少年,生的眉清目秀,又异常伶俐,心中喜欢,便自腰包摸出一锭碎银赏了。那小二似是极为高兴,双手接住,握的紧紧,眼眸晶亮。
    “姑娘稍等,您点的菜马上就到。”
    小二朗声说着,转身出了纱幔,却突然又止了步,走了回来,望着罄冉,说道。
    “姑娘是我们穷人的大恩人。小的哥哥是读书人,小的一家都指着哥哥能出人头地,可穷人的孩子想当官太难。哥哥给小吏做门人,满腹墨水却只能每日做着杂役干的粗活。如今好了,陛下已在青国也科举取仕了,来年我哥哥定能中那进士,到时候我便也能去读书了。姑娘,您是大好人,为我们穷人做主,请受小的一拜。”
    他说着便跪在了地上,异常虔诚的拜了一拜,之后也不再看罄冉,一溜烟便跑远了。
    罄冉有些愣然,半响才缓缓笑了起来,心情已是好了许多。
    却在此时,一声清朗笑语传来。
    “看来冉冉在青国也是颇得民心啊。”
    罄冉望去,顿时大愣。竟是凤瑛挑纱走了进来。白袍玉冠,玉树临风,笑容如三月春风,清雅静逸。
    罄冉微微蹙眉,这酒楼中多显贵,虽是能见天颜的不多,但是凤瑛以前乃是丞相,这京城见过他的人怕是不少。他竟就这般出了皇宫,进了这酒楼,也不怕出个好歹!
    “你怎么来了?!”
    话语脱口而出,带着几分易于察觉的关切,罄冉微微一愣。
    凤瑛俊雅的眸中不易察觉的漾起一丝欢悦,撩袍洒然落座,笑道:“冉冉来得,我怎就来不得。”
    罄冉见他笑得舒心,不知怎的便无法迎着他的目光,转开眼,见回廊上凤戈、凤捷垂首而立,想着他既敢这般出来,定然便做了妥善的安全措施,暗中怕是还不知有多少人在警觉四周,罄冉便也不再多虑。
    自那日鸳清馆事件后,罄冉便没有再回温泉别馆,宫宴更是以托词没有出席。这是自那日不快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罄冉竟觉有些尴尬,不愿去看对面的凤瑛。凤瑛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是无话,一时间四周有微妙的静谧弥漫着,浅浅的心慌。
    不一会酒菜被端上,凤戈拦下小二,将菜肴一一摆上。自怀中掏出丝绸包裹的银针来,正欲去试菜,凤瑛却忽而摆手,道:“不必了,下去吧。”
    不知为何,他便肯定,试菜会令罄冉不高兴。
    凤戈一愣,面有忧色,犹豫了下才慢慢退下,待他就要退出纱幔,却听罄冉轻声唤住了他。
    “等等,还是试试吧。”
    凤戈闻言,欣然回身,很是快捷熟练的将桌上菜肴一一试过,见没有异样,这才对凤瑛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开动吧。”
    罄冉早已饥肠辘辘,说罢便执起了筷子,却突然觉得不对,抬头时正撞入凤瑛笑意朗然的眸子,其中似落入了窗外阳光,眸心金光绚烂,带着几分宠溺?
    罄冉猝不及防的心跳微乱。
    “不想冉冉竟这般关心我。”
    凤瑛的话传入耳中,几分清明的悦然,罄冉低了头,禁不住喃声道:“这菜我也是要吃的,我怕做了某人的替死鬼而已,才没关心你。”
    话语一出,便觉其中竟带着分女儿态的欲盖弥彰,不免有些后悔的咬了下唇,匆忙夹起一块冬笋咬了起来。察觉到凤瑛的眸光一直都留在面上,罄冉微微蹙眉,胡乱吞下那冬笋,便又去夹那秋葵红柳排。
    谁想那柳排以蜜汁浇过,异常粘连,扯了几下罄冉都不曾将那块红柳夹出。忽而眼前伸来一双象牙白的筷子来,帮她压住了那一块连着的柳排。沿着那月白的筷身,修长的手指,修韧的手臂,再次对上凤瑛含笑的面容。
    他的眼眸已没有了方才那份令人不自在的微热,罄冉莫名松了口气,浅浅一笑,道了声谢谢。
    凤瑛只笑笑,便也夹起一块放入了口中。酸甜酥软得当,还算可口,抬眸见罄冉似是极饿,吃的极欢。不觉间凤瑛也觉胃口大开,执箸也频繁了起来。
    便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罄冉抬头去看,正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一满身褴褛,瘦小不堪的老儿扔出了酒楼。老儿花白凌乱的头发在眼前一晃,如飘飞在雨中的风筝带着死亡的气息消失在眼前。
    罄冉蹙眉,那老儿本就瘦弱,如此被大汉一扔,怕是要伤及筋骨。
    “去问问怎么回事。”
    凤瑛的声音传来,罄冉望去,却见他面色微沉,正侧面吩咐着凤戈。
    凤戈非但没有远去,反倒上前一步,轻声道:“回陛下的话,这呈庆楼自诩接待的都是京城贵人,从不让贫民及乞丐靠近。先前几年还有汉子在门口守着,后来弄死了几条人命,京城的乞丐便都避而远之,这两年连平民都不敢接近这呈庆楼太近。刚才那老儿,怕非是京城人不知道这点,这才触了呈庆楼的禁。”
    凤瑛听罢,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个萧贺贵,天子脚下,竟想翻天不成!”
    那萧贺贵正是呈庆楼的老板,家中历代显贵,其父萧鼎林现任一品司察院卿,罄冉倒是也听闻过。她见凤瑛分明动了怒,知道这事他一定会管,便也不再多言,低头又夹了几口菜。
    然而却似一下子失了胃口,恹恹的只用了几口便放了筷子,起身道:“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凤瑛见她吃的也差不多了,便点头起身。几人出了酒楼,罄冉一眼便见方才那老汉缩在远处墙角,面上几处青肿,他似是伤到了腿,扶着墙想要站起身,奈何几下都不能起身,每每快要站起,便又重重摔下。
    街上熙熙攘攘,富人居多,满眼绫罗,唯有他一身褴褛异常惹眼。虽是如此,却也没有一人过去施以援手。
    罄冉禁不住心头一酸,抬步便向那墙角走去。身后凤瑛望了望老儿,目光凝滞在罄冉背影之上。初识的情景在脑中一晃而过,清晰的如同印刻在那里,只待他轻轻翻起,便跃然纸上。
    心头涌出酸楚的心疼,凤瑛脚步不停也跟了上去。
    罄冉快步走近,见那老儿又要摔倒忙飞身靠近,伸手便搀扶住他,急声道:“老伯,您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那老儿似是伤的很重,罄冉的手虽是扶住了他,然而他的身体还是一软,脚一歪便向下倒去。罄冉一惊,忙弯腰欲再去扶他,然而却在此时,一声惊呼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大力,眼前白色一闪,罄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已被一股强劲的外力带开极远。
    “冉冉,闪开!”
    是凤瑛推开了她!
    罄冉回头,却正见老儿直起身来,一道银光自他怀中刺出,迅捷犹如闪电直直刺入了凤瑛如离弦之箭挡在她身前的肋下。
    寒光暴起暴落,她似乎听到了血肉被利器刺破的声音,听到了鲜血涌动的声音。剑光抽出,带起一股红雨,洒了那老儿一脸,映着老儿阴毒的目光越发骇人。
    凤瑛一掌击出,那老儿被打得脱了手中寒剑,身体飞出撞上墙面,然而凤瑛的白衣也瞬时便已红透,如一朵妖艳的花层层盛开在心房处。接着他似站立不稳,身体直直向后倒来。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太快了!眨眼间便已发生,然而每一幕却都似慢电影,在罄冉眼中清晰的如同一副副画面。
    脑中轰鸣一声,那血色的红,让罄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惊恐地望着凤瑛的胸口。她本能俯身,抬臂接住凤瑛倒来的身体,右脚探出,一挑一踢。那掉落在地上的剑被她大力踢出,旋转着直直飞出,尚不待老儿踹过气来,那剑已没入他的心窝将他生生钉在了墙上。
    这时凤戈,凤捷才似刚反应过来,大声喊着。
    “护驾!快护驾!”
    眨眼功夫,隐在暗处的护卫便将这边护了个严实,将尚未回过神的百姓阻拦住。
    罄冉却只怔怔望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凤瑛,他的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异常骇人。似是看出她的惊恐,他淡淡一笑,然而那笑却又引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罄冉大惊,忙手忙脚乱去擦他面上血迹,她知道现在要快些去找御医,要快些给他包扎。然而脑子却似突然不是自己的了,茫茫然,她竟分不清皇宫的方向。
    至到凤戈接过凤瑛,用带子狠狠勒过他的胸前,抱起他飞身而去。罄冉这才清醒一些,忙起身飞身匆匆跟上。
    呈庆楼本就离皇宫甚近,片刻凤瑛便被安置在了寝宫。罄冉被阻在外殿,听着里面老太医微急的声音在命令着“针线!”,“止血!”,“绷带!”
    隐约尚有几丝未及发出便已消失的shen吟,那声音却异常清晰得留在了心间,罄冉但觉胸口说不出的难受。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剑刺在了凤瑛的肋下心房位置,只记得那被血色染红的白衣,记得不断从他口中涌出的血,记得他苍白的笑。
    那老儿是世间少有的高手,那一剑的力道罄冉看的清楚。身体不由发软,扶着门框,罄冉再受不了踉跄着出了房。
    他会死吗?会死吗?他为何要拿命来救她?到底为什么?
    此时罄冉六神无主,那里能想到,若是真刺中了心脏,此刻哪里还用包扎,人怕是早死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罄冉猛然回头,急速步入房中。凤捷快步出来,一面接过医侍早已备好的汤药,一面便欲迈步入房。罄冉忙大步跟上,凤捷脚步一顿,目光在她苍白的面上一滞。眼神有些奇怪,半响似是叹了口气,冷声道:“陛下真龙之身,没有危险,姑娘且回去吧。”
    察觉到他的敌意,罄冉不以为意,却因他的话松了口气,见他转身入房,这才扶着椅子坐下,发觉竟是捏了一手心的汗。
    又过片刻屋中人纷纷退去,凤戈最后出来,见罄冉站在一旁,微微蹙眉,说道:“陛下唤云小姐进去。”
    罄冉本能的“啊”了一声,待凤戈出去关上殿门,她才缓缓移步向里走。然而脚下却又似灌上了铅,沉沉的重重的,怎么都跨不过那高高的门槛。
    屋外,凤戈耳听着屋中动静,蹙眉摇了摇头。凤捷却冷哼一声,压着怒火道。
    “主子为她都这般了,怎生那般心冷!”
    “凤捷,闭嘴!”
    罄冉身体一震,握着门框的手一个用力,睫毛眨动几下,抬脚入了房。
    凤瑛静静躺在龙塌上,层层金纱落下,隐约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床很大,那身影莫名显得有些消弱,罄冉心一触,慢慢走了过去。
    在床边跪坐,细细端详,凤瑛闭着眼,面色苍白,双唇更是因为失血显得有些发青。罄冉忍不住有些微哽,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唤了声。
    “凤瑛……”
    凤瑛微微动弹了一下,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以往清如朗月的眼眸显得有些迷蒙,对上她的眼,唇角动了下。
    罄冉却似不敢看他,匆忙别开了脸,一下子却又望到他半掩在被下的手,上面星星斑斑有着血迹。
    望了眼床边铜架上放着的水,罄冉正欲起身,凤瑛的手却忽而动了下,冰冷的指尖无力地触上了她放在床边的手。罄冉忙看向他,凤瑛轻咳一声,喘息道。
    “我有话……”
    见罄冉没再动,他才又闭目片刻,说道:“那人是冲你来的……这些天哪儿都别去,呆在这里,好吗?”
    罄冉不想他要说这个,愣了下只觉心里很难过,有些歉疚,有些不解,有些楚痛……在他满含关切和期盼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嘴张了几下,终是开口问道。
    “为何?”
    然而问出很久,却都没有听到凤瑛的回答,细细一查,他已是沉沉睡了过去。
    罄冉怔怔的望了他片刻,这才起身,洗了毛巾将他掩在被下的手拉了出来,慢慢擦拭干净,又掩上被子。坐在床前发了会呆,眼见阳光隐去,屋中光线越来越黯,这才起身一一点起蜡烛。
    回到床前探了探凤瑛额头,发现不曾发热,这才迈步出了房。
    刚出房,凤捷便带着她向临着的殿室走。罄冉望了眼他冰冷的背影,默然跟在后面,待进了房,却传来凤戈的冷声。
    “属下请姑娘老实呆着,待陛下伤好了,姑娘想怎样便怎样。”
    他说罢也不待罄冉反应,“啪”得一声便关上了门,罄冉半响望着紧闭的门扉,面色沉静。许久,她转身走向内室,在床上坐下,望着透窗而过的光影发起了呆。
    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沉沉的发闷。她想蔺琦墨能在身边,她想问问他该怎么办。可是等啊等,一直到月华漫天,蔺琦墨也没有如往日一般来找她。
    生怕凤瑛发热,又心有歉疚,起身,却又觉凤捷不会让自己进门。在屋中走了一圈,罄冉才推门而出。待走至凤瑛殿前,守门的果真便是凤捷,吸了一口气走向他,忙讨好一笑。
    凤捷望了她一眼却自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怒气汹汹的扔了过来,罄冉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却是一愣。收入怀中,上前一步,道:“陛下可醒来了?”
    凤捷却不回答她的话,反而转开了目光,又扭了头。
    罄冉叹息一声,她害得凤瑛这样,现在没有凤瑛的传唤,凤捷果真就不让她进去了。
    正欲转身回去,却见一婢女端着粥走了过来,婢女尚未走近,凤捷却突然抬臂揽住了她,一把夺过她手中托盘尚未待罄冉反应便塞在了她的怀中。
    罄冉诧异接过,抬头时凤捷已转开了头。
    这是?让她进去?
    动了一步,见凤捷没有拦,罄冉推门而入。屋中点着数盏明灯,燃着安神香,凤瑛依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脸色黯淡,嘴唇干裂。
    罄冉放下托盘,正犹豫要不要唤醒他时,回身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望着她。罄冉不由一笑,忙端起碗便坐在了床边,试了试温度,感觉并不烫,便将瓷碗递上,问道。
    “喝点粥吗?补血的。”
    见凤瑛眨了下眼睛,她忙又将碗放下,回身把床内未用的被子叠了下,双手抱起凤瑛上身起来一些,一手扶住,一手忙将被子尽数垫在了他的腰后。
    两人的身体如此接触,罄冉能察觉凤瑛喷吐在脖颈上的清浅呼吸,痒痒的麻麻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只觉心里有些慌乱。
    扶他躺好,罄冉便忙退开,拿了碗便递了上去。见凤瑛不接,抬头去看,却见他面有委屈,舔了下干涩的唇,苦笑道:“没照顾过人?”
    罄冉一愣,却想到上次在苍松密谷蔺琦墨受伤,她喂食的情景,在凤瑛的注视下,莫名的双颊一红,说道。
    “照顾过的。”
    说罢,执起了汤勺,舀了一勺轻碰碗沿,发出细微声响,衬的屋中格外安静。将粥送至凤瑛唇边,半响也不见他吃下,疑惑抬头。
    “不烫的。”
    凤瑛这才张了嘴。罄冉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凤瑛很是配合,只是一直凝视着罄冉,眸中若有所思,弄的罄冉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待尚有小半碗时,他便轻轻摇了下头。
    罄冉将碗放下,心道要不要出去问问凤捷,是不是还有汤药。还没起身,便听凤瑛说道。
    “给我梳梳发吧。”
    “啊?你说什么?”
    罄冉本能得反问一句,回头时却见凤瑛面色如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乱了。”
    若非他这话,罄冉险以为听错了。见他神色无常,发丝确实凌乱,虽是心头跳动,还是走向了梳妆台。拿起上面的橡木梳子,脚步又顿住,怎么也转不过身来。
    咬了咬牙,心道,反正前世也给弟弟梳过头,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梳了几年的男儿发髻,又不是不会。
    猛然转身,快步便到了床边。将凤瑛歪了的发髻散开,用梳子慢慢疏通,再一点点梳起。凤瑛的头发极好,如女子的发,柔软而滑顺,在指间滑过有丝丝的清凉。
    他一直闭着眼睛,待罄冉将散开的发慢慢梳笼,便要挽成发髻时他却忽而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向罄冉。罄冉吓了一跳,心一跳,手便一松,险些将梳好的发又散开。忙又用了下力扯住,却似用力过大扯疼了凤瑛,听他吸气一声。
    罄冉无措的看向他,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脸上却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罄冉忙三两下将发髻整理好,扯过床边明黄的缎带给他扎好。
    收拾了掉落的头发,这才又在床边坐下。凤瑛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罄冉纳闷的听了一阵,竟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犹豫着张了几回嘴,终是压不住心口的躁动,再次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
    半响,凤瑛还是那般睡着,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罄冉眨巴了下眼睛,慢慢靠近他。
    没有反应?想来是那粥中放有安神的药,他又睡着了,叹了口气,不免喃喃道。
    “原来是睡着……”
    起身小心地抬起他,将他身后被子又抽走,将他身体放平整,掀开被子望着他胸前包扎着的白色绷带发了半响呆,这才为凤瑛盖好被子,端着托盘出了房。
    回到房间,净了面这才在桌边坐好,自怀中摸出凤捷甩给她的那封信来,是蔺琦墨的信。也不知怎么会在凤捷的手中,叹息一声,将信封缓缓拆开,看了眼不免蹙了眉。
    上面写着,临时有事,要去峻州,离开三日必归,要她注意安全。字迹了草,似是事发紧急。末了还写了句,想你。
    罄冉盯着那一页扉纸半响,叹了口气,蹙蹙眉,抬手便重重的戳了几下那信,闷声道:“坏人!”
    接下来的几日,竟要在凤瑛的寝宫渡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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