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皇帝亲征,总会在朝堂上引起关于帝王安全的争论。然而凤瑛御驾亲征的国诏却并未在青国掀起什么反对的风浪,或许大臣们早已洞察,这个年轻的君王意欲亲自统一斐江南北分裂已久疆土的决心和大志。
亲自扩疆开土是历代帝王莫大的荣耀,凤瑛欲建立宏图伟业的决心和志向,早已是无人可挡。为这次的御驾亲征,他也早做下了完备的安排和部署。国诏颁下,大臣们纷纷上表歌功颂德,他们也都相信早已烂到骨髓的麟国,经不住青国精兵的虎狼一击。
永徽二年一月凤瑛颁下了改元诏书,改永徽二年,为建统元年,崭新的年号昭示着青国年轻帝王统一东南疆域的魄力。于此同时,青国大军已正装完毕,带着充足的粮草,分东西两路奔赴边关。
建统元年二月初二一晃便到,这日阳光异常灿烂,照在身上已经有了早春的暖意,映得峒坤门外三万孜军营将士的铠甲反射出粼粼寒光,耀得人双眼半眯。
凤瑛一身金甲,亲乘御马,在数千禁卫军的拱卫下来到峒坤门。看到凤瑛身影,顿时雷鸣般的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声势惊人。
凤瑛在高呼声中从容下马,步履稳健登上阅兵将台,他微微抬手,顿时军容肃整,再无一声,只闻四周招展的战旗猎猎作响。
嘹亮的号角声忽而响彻京都内外,号声一落,凤瑛左手扶上腰间宝剑,身形挺直,待礼炮九响。他骤然将宝剑高高举起,随着他的手势,数万大军齐齐怵变,百官将士齐声跪拜,震天的呼声响彻天际。
“吾皇万岁!”
凤瑛岿然而立,面容沉肃,踌躇满志地站在皇城的峒坤门上,傲然睥睨着下方林立的将士,接受这万军一拜。
战鼓擂响,蔺琦墨穿戴银色盔甲,雪白战披,走上城楼。他与凤瑛对视一眼,忽而退后一步,单膝跪地,双臂抬起,凤瑛郑重的将手中帅印和兵符交给他,并躬身亲自将他扶起。
两人相视而笑,蔺琦墨回身将兵符高举,战鼓顿时齐齐擂动,众人再拜,高呼着。
“青国必胜!”
这一刻九城失色,兵刃的寒光映得太阳也为之避闪。罄冉遥望着城楼上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睥睨天下、风神绝世;一个铁血峥嵘、风华狂肆。
这一刻凤瑛是意气风发,满腔踌躇的,而蔺琦墨呢,当他听着这一声声震动九天的呼喝,不知心中作何,想来万般滋味,定如一杯醇苦的酒,只有自己品知。
罄冉叹息一声,却闻四周蓦然一静,再去望,凤瑛于蔺琦墨已是相携着步下城楼。他们分别跃上马背,凤瑛率先拨过马头,其身后阵营兵士突然同时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凤瑛飞骑前驰,所到之处军阵早已一一中分,他金色的甲衣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
蔺琦墨一骑紧跟在他身后,只落下一个马头,手中寒剑高举,随着他剑光移动,万军依序转身,列队上马,纷纷而动。那一黑一白两骑裂阵而出,黄衣游龙,白袍胜雪,披风高扬肆虐在风中,如同两支夺目利箭将玄色军阵一划为二。
罄冉本便一骑列于孜军营的最前面,跟着队伍翻身上马,随大队策马相追,向南而行。四周龙旗卷扬,尘土漫天,铠甲擦响,她回头,极目远望,高大巍峨的城门已渐渐消失在滚滚的黄尘之中。
虽则大军早已奔赴边关,然而孜军营一行却还是风餐露宿一点也不敢耽搁,行得极快。对麟的战争早已小规模打响,一路不断有战报从各路送达凤瑛军帐,蔺琦墨于凤瑛也常常秉烛夜谈。
两人似是都有意不让罄冉牵连进战场中,虽是将她带了来,可却从未邀她进入主帐。罄冉便一下子闲了下来,每日无所事事,只看着他们相谈甚欢,怨念着自己的女儿身。
这日兵行角柳坡,天色已晚,又赶路两日,兵士们早已疲累。蔺琦墨下令在山坡下扎营起灶,一晃便又向主帐而去。
罄冉忙瞅准时机大步跟上,至帐前一把夺过小兵手中拎着的铜壶,尾随蔺琦墨便到了帐前。蔺琦墨余光自是早已留意到了她,岂能不知她的心思,他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脚步却越发得快,掀了帐幕便欲跨进营帐。
罄冉见他分明就看到了自己,却又这么无视,心头一急,忙大步拉了他的衣袖。蔺琦墨一脸茫然的回头,迎上罄冉期盼的眼眸,他夸张的睁了睁眼眸,惊疑道。
“怎么还不去睡?到这里做什么?”
“你们渴吧?我送茶来了。”罄冉忙拎起手中铜壶微微一晃,冲蔺琦墨再次讨好一笑。
蔺琦墨从未见过她如此姿态,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和俏皮。他的眼中有笑意闪过,却一个海底捞月夺过了罄冉手中铜壶,轻声道:“冉儿有心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他说罢,转身便入了营帐,察觉到身后罄冉怨怼的目光,和她轻微的跺脚声,蔺琦墨肩头耸动几下。将夺来的铜壶背于身后,不再逗弄她,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罄冉愤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见他如此,知被戏弄,气闷的嘟嘴,复又一乐,忙轻步入了营帐,自他负于身后的手中接过摇晃的铜壶,弯唇一笑。
帐中灯火通亮,凤瑛正盘膝坐于塌上,俯身盯着摊开的地图,手指顺着图上红线标着的沟壑慢慢移动着。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只朗声笑道。
“四郎这份图果真要详尽的多,我观月儿山并非无处可破,虽说天险陡峻,又有交越关遏山道而守,但这月儿山谷中水源皆引自一处”
“月儿山的水源都来自西谷雪岭积水,现在恰逢干季,想要掐断水源却也不难。只是这交越关虎踞险关,易守难攻,又是南北相通的要道。若是将对方逼急了,其自毁交越关,纵使我军顺利通过月儿山,到时候大军军粮自此通过,遭敌方堵截的机会可就大了,防不胜防啊。”
蔺琦墨一面脱下军靴,上了塌,盘膝而坐,一面接过凤瑛的话头沉声道。
凤瑛眉宇微蹙,点头道:“四郎所言不无道理,军粮关乎要害,看来这月儿山只能缓攻,急不得。”
罄冉也不打扰他们,拎着铜壶,将茶杯洗好,斟上茶,奉于凤瑛。
凤瑛似是心思都放在图上,并未留意,随手接过茶盏凑近薄唇,蓦然手微微一抖,猛地抬头看向罄冉。
这些日子虽是同在军营,但是两人并未近距离接触过,算起来这是自罄冉离开皇宫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对。罄冉见他未曾留意自己,本已松了口气,奈何他忽而又抬头目光灼灼盯向她。
罄冉倒水的手顿时失了分寸,两滴水溅出茶盏落在手指上,滚烫的顿时便起了两点红色,她本能抬手,禁不住蹙了眉。
蔺琦墨本也注目于地图上,听闻她清浅的吸气声,扭头望来,俊美微蹙。抬手便拿过她执着的铜壶,薄责道:“怎不小心些!行了,想听便上塌老实坐着,这些事用不着你来。”
他说着将茶盏填满,推向桌案里侧,示意罄冉上塌。余光见凤瑛并未反对,罄冉忙低着头脱下鞋子,爬上塌便端端正正坐了下来。见蔺琦墨去拉塌上叠着的锦被,罄冉忙自己取过,压在了腿上。
自始至终都能感觉凤瑛落在身上的犹如实质目光,余光下他拿着茶盏的手似是几番用力,骨节分明。
蔺琦墨却仿无所觉,给罄冉压好被子,这才笑着回头,看向凤瑛,道:“子恪也不必心急,月儿山虽是险峻,然其于关、原两城互成犄角,向来一方有难,三方皆有所动。关城防守一向松弛,只要拿下此处,再发兵原城,原城定会向交越关发出求助,将关中兵勇调出月儿山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其中还需细细筹谋,此事不急。倒是这江州的攻势不能再缓了,若是六月不能兵行斐江,只怕汛期一到,想突过江去就难如登天了。”
凤瑛点头,目光注于地形图上,缓缓饮了口茶,道:“江州倒是不难攻下,刚刚来的军报,西峰军已攻入启城。启城乃是江州的门户,待我们赶过去,江州应该已经攻克。只是西峰军的主将一直不曾定下,此次兵发江州在整个大战中起着开局作用,不知四郎以为谁为主将更加合适?”
迎上凤瑛微眯的双眸,蔺琦墨淡笑,摆手道:“任命将领乃陛下权责,再者四郎于青国将领并不相熟,此事四郎可没什么主意。”
凤瑛却摇头,坚持道:“四郎乃主帅,此战对我军至关重要,这任命将领关系全局胜败,朕还是得听听四郎的意见才好做出决定。依四郎看,如今西峰军中两元大将,程曲与陆君峰何人更为合适?”
见他执意,蔺琦墨笑道:“那我便向陛下举荐一人陆悦峰。”
凤瑛目光一闪,点头沉吟道:“仲卿处事果断,不乏沉稳,堪当大任。只是……他终是年轻,未曾立下战功,在军中只怕威望不足。不如程老将军经验丰富,在敌军中也素有威慑。”
蔺琦墨听他否定了自己所言倒也不介意,只淡淡一笑,道:“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
“如此,我便遣人把将令送过去了。”
“一切听凭子恪,今日天也晚了,我送冉儿回去,子恪也早些歇下吧。”
罄冉跟在蔺琦墨身后,出了营帐一阵冷风吹来,才觉消减了那份无形的压力,想到不管怎样,都算是和凤瑛近距离接触了,他也没有为难自己,不觉又松了口气,双眼一弯抬眸望向蔺琦墨。
却不想正撞上他眯眼望来的黑眸,眨动了两下眼睛,罄冉忙道:“那个程曲我听说过,虽是勇猛但为人鲁莽。陆君峰这人我见过,一表人才,心思缜密,和凤瑛又素来亲厚,凤瑛为何弃陆君峰却用了程曲?”
蔺琦墨抬手将她微开的衣领笼住,收了笑意,缓声道:“程曲虽不及陆君峰沉稳但也算一员猛将,重要的是程曲乃凤府旧将,他跟随凤瑛之父多年,且膝下三个儿子皆战死沙场,于凤氏一门是有大功的。这些年青国少有战事,程曲在左翎将军职上已有八年,不过是个四品小将。如今程曲年事已高,这怕是他最后一次立功的机会。昨日程曲送来自荐奏本,你说陆君峰便是再神勇,岂能争的过他?”
罄冉一愣,微微侧头撇了眼身后营帐透出的朦胧灯光,倒不想凤瑛亦是重情重义之辈,说不出为什么,心里便又涌上了愧疚,又道:“听闻武帝急调了二十万大军开赴江州,还任命了童珉怀为前军主帅,程曲哪里是对手……江州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听闻她的话,蔺琦墨眉宇间也凝上了一层阴云。抬头去望,月儿不知何时已慢慢隐入黯黯轻云之后,夜雾翻涌上来,将他的心牢牢笼在其中。远山在暗影下黛色越深,蔺琦墨只觉像是沉沉的都压在了心上,半响屏息,终是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
“别多想了,早些去休息吧。”
三日后,大军行至寇城,罄冉正于蔺琦墨对弈,一名小兵却未经通报一溜烟的入了营帐。罄冉蹙眉,蔺琦墨却将手中棋子丢回盒中,拍手起身。
“公子。”
小兵恭敬地行了一礼,自怀中掏出一份图来呈给蔺琦墨。见蔺琦墨摆手,一溜烟便又出了营帐,轻功竟是极好。
罄冉挑眉,心知小兵该是蔺琦墨安置在军中的密人,便也不多问。却见他摊开地图伏案仔细的看了起来,罄冉起身走近,细细一观只见图上标记了数条红线,列有兵马数量,却是西峰军在江州一战的兵力部署,进攻线路。
罄冉望了一会,抬头见蔺琦墨微微蹙着眉头,目光紧盯那地图。她心有疑惑,便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凝视片刻,顿时一惊。抬手指着那处三面环山的小土寨,惊声道。
“这个土寨可是要害啊,怎么西峰军似是没有所觉,竟只派三千人前往攻打,这若是给了敌军警觉,增派兵马,此寨易守难攻,只怕想一举拿下便就难了!”
蔺琦墨似是不想她这么快便看出了端倪,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盯住罄冉,不乏赞许,笑道:“冉儿好眼力,倒有做大将的资质!”
罄冉瞪他一眼,沉声道:“现在尚未发兵,此处距启城只需三日,派快马前往提醒应该还赶得及的。”
蔺琦墨却将那地图一卷,迈步绕过桌案,手一扬那地图便直直落入了炭火盆,卷起一阵烟火,腾起又落下,瞬时便没了一丝踪影。
罄冉惊疑一声,忙上前一步,见已然抢救不及,止了脚步蹙眉看向蔺琦墨,不明他这是何意。
蔺琦墨却仿若无事的缓步走至案后落座,语气微倦,揉捏了下眉心,道:“这一仗严格算来是两国的开局之战,我不希望青国打的太顺当。凤瑛其人多狡,我恐若此战太顺利,在合约上他会想办法大打折扣。”
罄冉没料到他是忧心这个,只觉蔺琦墨是多虑了,凤瑛既已在诏书上盖下玉玺,便是金科玉律容不得更改,再者凤瑛其人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可是念及到兹事体大,毕竟关乎整个麟国,蔺琦墨又付出那么多,他会做如此想却也不为过。望着他眉宇间深深的疲倦,罄冉又觉他夹在两国之间,也挺为难。
再想凤瑛,这些日子以来,他甚为倚重蔺琦墨,两人也常常秉烛夜谈,互相欣赏。她常见俩人相视而笑,四目中晶灿相惜,本以为两人已互相引为知己,却不想触及利益,仍是防备猜忌。想他如此猜忌凤瑛,凤瑛怕是也亦然。
想想在这政治场上竟是没有纯粹的感情,以前倒是她钻了牛角尖,太过苛责了。
罄冉但觉心口有些堵闷,唇角轻扯了几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才缓步走至蔺琦墨身后,抬手抚下他揉捏着眉心的手,代他轻按着额角和两鬓。
半响两人都未再说话,只静静的感受到此刻的安宁和恬静。案上烛花忽而一爆,蔺琦墨睁开眼眸,拉下罄冉的手,仰头去望她。
十指相扣,四目相对,蔺琦墨的眸子星光清柔,深亮幽黑,点点照亮了心里的每个角落,她报以微笑,同样温暖了他的喜怒哀乐。
“冉儿,再等等,等此战结束,我们便离开。从此,海阔天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再不管这世事纷扰,可好?”
他的目光柔和的似有如水月光自其中流淌,罄冉目光便再移不开分寸,只欲点头应声,帐幕却一下子被掀了起来。两人一惊,同时回神,罄冉忙抽出被蔺琦墨握着的手,见白鹤几个站在帐幕处目光戏谑望着他们,罄冉顿时一囧,红了脸。
她大步绕过桌案,不忘顺手抄起蔺琦墨丢在椅塌上的衣服,匆匆便向帐门走去。
“你们谈吧。”
出了营帐,便听身后响起白鹤几人的打趣声。
这几人说起来倒是和蔺琦墨不打不相识,自蔺琦墨那日调教了孜军营,白日虽是严肃,晚上却常常与兵勇们一起欢闹,倒是和白鹤几人熟稔了起来。男人的友情说来也奇怪,一时为敌,一时为友,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时更可以亦敌亦友。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欢笑声,罄冉摇头而笑。忽而察觉到一丝异样,她笑容微凝,抬头去望,却是凤瑛站在主帐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帐内,烛火通亮,映着他默立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罄冉先是一惊错开了目光,随即又慢慢移回目光直视着凤瑛,浅浅一笑,点了下头。
凤瑛似有一愣,接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罄冉见他越来越近,顿时心有微乱,却始终站着未动,只笑着望他走来。
凤瑛快步走近,却又在一步开外突然停下脚步,定定望着罄冉,神情中有丝极易察觉的疑惑。似是不明她为何突然就不再躲着他,惧怕他了。
罄冉见他眼中带着分明的欣悦和探究,唇角的笑容便不觉更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实不知应说什么才算恰当。
凤瑛的目光渐渐由翻涌到沉定,缓缓掠过罄冉臂弯搭着的白色衣衫上。罄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望,一怔之后抬头又是眉眼一弯,道:“凤大哥可有衣服要洗?我去拿了,一并洗了再给你送去。”
凤瑛却不答她,只目光幽深盯着罄冉,盯着她面上嫣然如花的笑。忽而,他抬手便固住了她的手腕,转身拉了她便走。
罄冉一惊,挣了下只觉手腕发疼,怕再触怒他,便放弃挣扎,只扬声问着:“去哪里?”
凤瑛却也不答,拉着她绕过营帐,随手解了匹军马便将她甩上了马背。罄冉正惊异,他已翻身上马,一抖马缰,马儿便扬蹄而出。
“开门!”
马蹄声踏破了军营的宁静,守夜的兵勇们自是大气也不敢出,冲至辕门,凤瑛扬声一喝,便带着罄冉一阵风般冲出了营地。
蔺琦墨听到声响待步出营帐,只远远看到凤瑛坚挺的背脊,以及自他身前滑出的一抹碧色的衣袂。
“那,那不是陛下和云”
马承瞪大眼睛,抬手指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一骑嚷道。
“闭上你的臭嘴,就你看到了!”
白鹤忙拉了他一把,小声嚷道,余光瞥了眼身前的蔺琦墨。但见他身影僵直,连拳头都不自觉握的紧紧。
察觉到身后一众人的目光,蔺琦墨眉峰紧蹙,目光闪动了几下,终是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拳,吩咐道。
“派一队人远远跟着,此处已离近江州,不安宁。”
说罢,也不看众人神情,转身便入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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