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也微蓝之银宋

夏凝把我摁在椅子上，看着我忙忙碌碌地在自己的脸上摆弄。最后我得意洋洋地拿出镜子给她照。
    夏凝看了恨不得撞头，那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暗红，头发紧绷绷地扎成一个辫子的是自己吗？
    “你干脆再给我一顶帽子我就可以去演上海滩了！”夏凝哭笑不得，要去卸妆，我抓住她的手，可怜兮兮地说：“你要是那么漂亮的去，不会被大灰狼叼走啊？！”
    “你当我是小红帽啊？”夏凝推开我的手，“我的智商可没有你那么低，我夏凝是那种一见狼就直接送进人家嘴巴里的人吗？”
    我只好看着夏凝把自己的成果擦去，嘟喃着说：“我总感觉你去了凶多吉少。今天见的是宋辰的朋友，宋辰的朋友意味着什么吗，除了阿蒙以外都是少女杀手。”
    “拜托，我是少女吗？”夏凝问。
    “你不是少女难道是妇女？”我反问，接着喋喋不休，“当初三水就差点被那个张浚桐给吃了，幸好莎莎把她救了出来。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莎莎专门跟三水作对，我一直以为莎莎喜欢的是宋辰，没想到她喜欢的是三水，太让我惊讶了。”
    夏凝卸好妆，简单的装扮了，敲了敲正在婆妈的我：“喂，不要说了，你都说过好多遍了。还有，虽然识人方面你的确很有天赋，可是感情方面我劝你不要发表言论。”
    我穿着工作服就要出门，夏凝拖着她换了衣服，最后两人一路斗嘴来到酒店。
    “你今天是不是有点紧张啊？”夏凝问。
    “嗯，”我说，“我老觉得亚森是一只狐狸，不仅人长得像狐狸，头脑也像狐狸。我可不敢跟他斗。”
    夏凝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我听见了某只狐狸特有的磁性嗓音：“哦，我倒是今天才知道我是狐狸呢。”
    我假装没听见，然后缓慢地转到右边朝亚森和蒙杰挥手，“嗨，亚森，蒙杰，你们好早啊！”
    “是好早。”亚森说，还煞有其事地点头。
    我也懒得装了，直接把夏凝拖到他们面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兼室友夏凝，凝结的凝。这个长相祸水的是亚森，这个小胖子是蒙杰。”
    亚森伸出手，说：“你好，我是这个一脸欠扁的郑银的好朋友的好朋友。”
    夏凝也伸出手说：“你好，我是你的好朋友的好朋友的好朋友。”
    蒙杰也要去握夏凝的手，被我拍掉了，“别想占我们夏凝的便宜。”
    “难道就许亚森占？”蒙杰觉得很不公平。
    “哦，他们是互占便宜，扯平了。”
    点餐的时候我很痛快地点了最贵的菜，还不忘对夏凝说：“凝子啊，趁现在有机会赶紧吃好的，否则下次吃大餐还不一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亚森笑了，说：“如果你回江市的话我天天请你吃大餐。”
    我挑眉：“我的胃消化不了。”
    夏凝提醒道：“这两个菜很辣的。”
    我僵了僵脸，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你多吃一点，替我把我那份吃了。”然我点了一个汤，然后对服务生说“你帮我写两个最新鲜的蔬菜吧。”
    “你是素食的吗？”
    “不是，只是不吃辣，不吃油腻而已。”我看着蒙杰点菜，突然对夏凝说：“夏凝，我好像很久没有炖汤了哦。”
    夏凝好笑地说：“你现在才想起来？从上次受刺激以后你好像忘了很多事啊？”
    “受什么刺激？”亚森警觉地问。
    蒙杰也问：“是啊，郑银你受什么刺激了，连宋辰要结婚这件事情也忘记了？”
    夏凝听到蒙杰说的话一惊，担忧地看着我。我哗啦啦地翻着菜谱说：“我忘记了什么是吗？好像忘了炖汤以外也没怎么样嘛，肯定是因为这几天忙坏了，早知道这么辛苦我还不如去坐办公室，那个计划生育办的阿姨一直劝我去呢。”
    亚森坚持问：“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僵了僵脖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
    亚森慢慢靠在椅背上，用慵懒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说：“你还记得宋辰第一次把你介绍给我们的事情吧？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四个，每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把别人介绍给其他人的机会。既然他把你介绍给了我们，无论你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无条件地帮助你。”
    突然沉寂下来，蒙杰轻轻地敲打着桌沿。夏凝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过去了的话就没什么了。其实郑银很勇敢的。”
    我问亚森：“也就是说，我也是你们的好朋友了？”
    “是。”
    蒙杰说：“我也觉得郑银好好的嘛。”
    “既然你们愿意把我当朋友的话，叫我银子吧，我觉得亲切一点。”
    吃饭的时候蒙杰讲起来他来清泽的目的，为他将于明年五月推出的唱片采集灵感，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说：“兄弟，拜托你为我写一首歌吧，你就把历史上各个美女的名字都唱出来，这样我记得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他就算写出来你也不会唱啊？”夏凝往她头上泼冷水。
    我急了，“我，我，我rap还不行吗？”
    蒙杰眼睛一亮，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把美女的名字唱出来多有创意。”
    夏凝凉凉地说：“你要找创意就跟着郑银把，她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只要你能承受。”
    我此时已经把灵感的事情扔一边了，我咬着筷子说：“出一张唱片，得耗费多少财力啊，夏凝，要是把这笔钱给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能开一家蛋糕店了？”
    亚森说：“你会江市”辰，你好几天没回公司了，你先回去，等郑银收拾好东西以后我带她去江市。“亚森说。怎么样，我手上有店面，你要开蛋糕店的话可以先免租三个月。本钱我们给你凑。”
    我放下筷子，看着亚森，“我怎么总觉得你老是在诱惑我回江市啊？”
    蒙杰嘲笑亚森说：“我就说嘛，银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跟阿辰一样，是个人精。”
    “你可别坏我名声啊！”我瞪了蒙杰一眼，“我心思简单地很，只是不笨。”
    亚森悠然地看着我：“我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回去。”
    “企图？”
    “我想你应该知道，关于宋辰。”他倾身，紧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感到一股沉重地压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难道你愿意看到他结婚吗？”
    我声音有点发颤，“作为他的好朋友，我们不应该祝福他吗？”
    亚森坐回椅子上，仍然看着我，“一个没有感情，并且可能给他带来麻烦的婚姻并不值得祝福。”
    “我觉得他很明智，既然他选择了中结婚，那么肯定是对的。”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亚森笑着问，笑容中满是压迫。
    我低眸不看他的眼睛，“我相信宋辰的判断。”
    夏凝突然问：“亚森，你确定宋辰不喜欢他的未婚妻吗？为什么你不满意他的婚姻？”
    “至少他不爱他的未婚妻。因为不爱所以内心愧疚，选择这个时候宣布结婚。这是我的猜测，但我不认为它离事实有多大的距离。”
    我忽然笑了：“你让我回去有什么用呢，你们几个都劝说不了他，也不差我一个。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我还是留在这里好了，我在这里习惯了。明年等夏凝带完毕业班以后我们一起回去。”
    “你还打算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亚森语气冷厉起来，他知道不说到她的痛处她是不会出来的，“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吗？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我被吓了一跳，木木地说：“怎么可能，难道有监视器？”
    “这倒不至于。他花重金请了保镖隐秘地放在你身边。你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他会不听你的意见？”
    我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夏凝和蒙杰也惊讶地看着亚森，想要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亚森问夏凝，“难道你一点也没察觉？”
    夏凝想了会儿，说：“刚来不久的时候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已经适应了吧。”
    过了大概一刻钟，我说：“如果他明天白天到这里，我就回江市，否则我不回。”
    “明天？”蒙杰问，“明天是他们公司的周年庆典，他和方菲明天订婚。”
    我苦笑，“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来这里，对吗？既然他选择了三年不来看我一次，那不是表明他不希望看到我，不是吗？他又是以什么名义保护我呢？他约定好的最好的朋友？”
    我站起来，将深藏在衣领里的吊坠摘下来，放在桌子上，“麻烦你们把这个给他，转达我的口信：我跟他绝交。”
    我努力压抑自己的眼泪，几乎颤抖地收回紧握吊坠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外。
    桌子上，四叶草仍然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夏凝。”她听见郑银小声地呼唤，回头看见我站在自己后面。
    我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说，强作笑颜说：“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还好。”
    我的手抓得夏凝紧紧地，好像把她当成唯一的支撑一般。
    “我们去对面坐坐吧。”夏凝柔声说，拉着我来到不远的一家冷饮店。我一下子喝完了一大杯的可乐。
    “银子，我是不是做错了？”夏凝下了决心问。
    “你做错什么了？”我疲倦的说，“不要告诉我说你背叛了我这么俗套的话。”
    “当然不是了。我想，当初我是否应该鼓励你去追求他，而不是跟着我逃离江市，来到这里。”
    我疼惜地说：“凝，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原来你来这里是为了逃避。这几年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你还一直是一个人，我一直想问你，可是不敢问。”
    夏凝抱着一杯热奶茶，慢慢地旋转，“其实我和他早就分手了。在他出国以前，他向我提出了分手。”
    “我以为是他到了那里以后才提出的分手。”我唏嘘。
    夏凝苦笑：“他没有背叛我，他连让我恨他的理由都没有。”
    “你们一直没有联系吗？”
    “没有。我现在在清泽，能听到他的消息也很少。”夏凝低头，抬头后强作笑颜：“本来应该来安慰你的，现在怎么变成我来叹息了呢？”
    夏凝一向是最坚强的，她老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安慰，几乎让我忘记了她也只是一个女孩而已，她也需要支持。我起来在她的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胸前。
    “凝，我如果是个男生我一定会爱上你的。”她真诚地说。
    夏凝静静地靠着，许久才说：“就算相爱也不一定会在一起。”
    冷饮店里放着轻柔地音乐，是一首理查德的《秋日的私语》，虽然不知道它想表达的是什么意境，可是就是觉得这样的一首曲子总让人感到安定，熟悉的乐感总是不断地提醒着回味曾经的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呢？”夏凝问。
    “我想回江市。”
    “你打算去找他？”
    “不。我因为他而选择离开。现在我选择离开他而回去。毕竟，江市是我最爱的城市。我觉得我好像离开它太久了，我很想念它。”
    夏凝坐回椅子上认真地问：“银子，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身世。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什么归属感。”
    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觉得我的家在江市。我觉得我好像要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了。”
    夏凝挑眉看她。
    “昨几天我在网上遇到一个朋友，她就住在江市。她说她是云微的最好的朋友。”
    “然后？”
    “我觉得我和云微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或许有些事情我想错了。这次我回去一定要将我的身世弄清楚。如果郑可儿不配合的话我不介意上法院起诉她。”
    夏凝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得找回自己。”我坚定地说，“宋辰已经让我迷失太久了，我必须将自己完全弄清楚我才能继续过回去。”
    “你这几年不是自己过得好好的吗，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懂，”我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充满了哀伤，“没有谁不会在意自己的过去。我从十六岁醒来以后发现自己什么都忘记的时候其实很恐慌，只是一直压抑着。压抑它的便是宋辰，因为我的心里满是他，我可以不在乎我的过去。我每天想着他就能快乐地睡着，然后迎接每一天。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属于我了，我必须找到自己的位置。只有我失去记忆的16年没有他的影子。”
    半夜里夏凝醒来的时候，迷糊中发现床前有一个身影，吓了一跳，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时我披着头发坐在那里。
    “你怎么不睡啊？”
    “我睡不着。”我轻轻地说，然后掀开一角的被子钻了进来，“你继续睡吧，我在你旁边躺一会儿。”
    “嗯。”夏凝感觉自己的腰被搂住，然后很快就又睡着了。
    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天已经微亮。我起来洗漱好，然而我并没有换上工作服，而是穿上了一套县三中的校服，拿出一个大背包将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和几套衣服塞了进去。我将东西收拾好以后就在夏凝的床沿上轻轻坐下，看着她熟睡的脸。
    “夏凝，我今天就要走了，抱歉不能陪你到学期末。”
    “凝，我爱你。”
    “你说我有一颗单纯的心，爱一个人就全身心地交出。可是我不再是大学哦里面那个勇往直前的银子了，我学会了放弃，却不再坚持。”
    “我现在很累了，所以选择了放弃，可是你不要放弃。我有一种预感，你的那个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们一定会重逢的。你们的爱会让你们重新走到一起。”
    “祝你好运。”我俯身，轻轻吻了她的脸颊。再次环视了这个房间，然后轻脚走出了这个小小的教师宿舍，将门带上。
    我压低帽子走到路口，坐上了早班车。
    深秋的早晨，街上都弥漫着一层雾，看着雾慢慢化开，公交车在穿过雾气在早晨的街道上孤单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