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草莓花

63 选择与理由


仿佛一段漫长的旅程,身处重重迷雾之中,茫然前行。心里也像是起了雾,脑子里空空如也,任凭怎样努力都回想不起那些事。偶尔从虚空中传来一些缥缈的声音,幽幽地鸣响一阵,便又消散了,留不下半点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渐渐地清晰成形。
    如深……
    他记起,那是她的声音。于是猛省,下意识挣扎起来。可这身体竟不像是自己的,无论怎么努力,仍是如顽石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雾才渐渐散开。
    一个朦胧的虚影,模糊到看不清楚,让他以为自己尚在梦中。一声短促的惊呼过后,那身影不见了。他仍未清醒,心想大约是自己不小心惊吓了梦中人。只是视野里忽然少了那个人影,只觉得心里空荡得难受。
    身上有些热,太阳穴隐隐胀痛。他听见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脸上不知几时覆上了氧气面罩,床边也围满了白色的虚影,一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头顶,不停跟他说话,又在他身前鼓捣什么,让他不得安宁。
    他只觉得心头烦乱,想要张口让他们安静些,可喉咙好像着了火一样,又涩又痛,发不出半点声音。
    正自烦躁间,有人替他摘去了氧气面罩。空气似乎稀薄了一点,唇舌间感受到一缕水的润泽气息。一根细细的吸管试探地触到唇边,那温软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滋润了干涩的咽喉,也浇灭了心里的火气。
    吸管从唇边移开。一根细软湿润的棉签又轻轻沾上干裂的双唇。
    他感激地叹了一声,直到此时才有力气凝神望去。
    那模糊的虚影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了眼前那张脸。圆润的脸庞消瘦了不少,眼中布着细细的血丝,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平时红润的双唇此刻少有血色,正微微翕动,似乎在唤他的姓名。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大概只有自己能听清。
    可她高兴地笑了起来,随即眼眶却又湿了,本就略显浮肿的双眼微微发红、泪光盈盈。
    她的笑和泪,将种种前情逐一带回他的记忆中。想要开口跟她说些什么,心跳却忽然无序加速,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顿时喉头发紧,眼前发黑,险些又昏迷过去。
    耳边响起一阵短暂的混乱声音,有人又替他戴上了氧气面罩。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不由又急又恼又恨,却连表达情绪的力气都没有。挣扎好一阵,未果,只得再次闭上眼,任自己陷入到昏沉的黑暗中去。
    “他现在体温偏高,情况不是太好。我和我们主任商量过,考虑使用除颤仪电击消除房颤,恢复窦性心律。不过还没最后决定,因为治疗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
    曹湄拿着茶杯的手颤了颤,杯中的茶水差点晃出来。林映雪注意到她的不安,尽量用和缓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正在联系几家医院的主任医师,准备一周之内进行会诊,到时候会制定具体的治疗方案。他现在对心房纤颤和心律失常的耐受性比较差,目前的症状基本在我们预计范围内,你也别太担心了。”
    曹湄默默地点点头,喝一口茶。茶水早就凉了,她也丝毫未觉。
    林映雪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她特意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让她坐下来,给她倒上茶,再用聊天的语气跟她谈起这些,就是希望不要给她太重的心理负担。可曹湄就算再坚强再勇敢,也只是个从未经历过这些事的普通女孩,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平静自若呢。
    “……需要叫他父母过来吗?”抿下几口茶水,曹湄轻声发问。
    “暂时不要吧。他们过来也不一定有用,弄不好反而添乱。”
    “……这样好吗?”
    林映雪点点头,“没关系。说实话,我不喜欢他的父母。”
    曹湄不由想起上一回他的父亲对这家医院和主治医生的评价,倒也不觉得奇怪。又听林映雪说:
    “当然了,按理说应该有亲属的同意我们才能决定治疗方案……不过,好几年前他动手术的时候,就是自己做主了……他父亲根本就不管他,他母亲又是个没主意的人。”
    即便知道他和他的父母素不和睦,曹湄还是觉得有些想不通。“怎么会闹成这样……”
    “他们一直就是这样子的,有一阵还差点脱离关系……好在现在有你在这儿,我们也有人可以商量了。”
    “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林映雪看了她一会儿。“草莓,其实你只要陪在他身边就行了……可以么?”
    曹湄微微一愣,见林映雪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他的情绪不太稳定,之前昏厥时伴有急性心绞痛的症状,应该是情绪太激动引发的。他现在这情况,不能受累,也不能受刺激,不然病情容易反复,假如房颤由阵发性演变成持续性,将来有可能恶化导致慢性心衰……”
    一席话下来,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却还是唬得曹湄心惊肉跳。林映雪稍稍犹豫一下,又道:
    “草莓,我直话直说,你别介意。他以前那些事,你能不能暂时先不追究?”
    林医生确实够直白,曹湄不由一愣。却见林映雪流露出抱歉的表情。
    “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我得向你道歉。”
    曹湄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我以前跟你说过,他的心脏手术预后不理想……其实,也是因为这些事。”
    曹湄一怔,“你是说……”
    “他术后休养的那段时间,就是因为这些事夹杂不清,影响了他的恢复。要不然他的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地步……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实习医生,他和方烨还在‘边氏’工作……方烨说你知道那张合成照片的事了?”
    曹湄一愣,点了点头,不知她怎么会提起那件事。
    “那件事外界的人可能不是很了解,但在他们圈子里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就是因为压力太大,再加上工作太辛苦,才会病倒的。本来心脏就不好,身体底子差,又是劳心伤神的……那次入院查出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很快就动了手术。可术后没几天,那些八卦记者却找上门来了……”
    “……记者?”
    “是啊。本来手术的事除了方烨、江柳几个人以外没人知道。也不晓得那些人怎么找来的,总之很不像话,尽问一些过分的问题。好容易把这些人赶走了,他的父母又来添乱。
    “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的父母,对他的身体不闻不问,一来就是质问那照片的事。尤其是他父亲,对自己儿子非但不信任,还一味斥责打击……也亏他那么好的脾气,全都默默忍下了。我在一旁看不惯,帮他说了几句话,反倒被他父亲骂……”
    说到这里,林医生一脸不忿。曹湄也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道:
    “那件事,明明是误会,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他说了,是他们不相信……当时确实还没查清楚,缺少证据。再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知道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可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林映雪叹了一声,“再后来,边家的人又来凑热闹……边枫那小子,非要问清楚他为什么和江柳分手,他那时就是个愣头青,什么也不知道就瞎嚷嚷……
    “就是因为这样,他术后恢复得很慢。还没等完全恢复,他就要求出院……他当时是‘边氏’的中流砥柱,离了他有很多工作都无法进行。我的导师——就是当时的主治医生——坚决不同意他提前出院,但后来拗不过他,还是批准他离院一天,去出席一个什么发布会。又让我全程跟着,以防万一。
    “所以那次的发布会我也在场,他那天的状态很不好,根本是硬撑着才坚持下来的。现场那些媒体记者偏偏都针对他,问的问题很犀利尖锐。可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只做了一个简短的声明,宣布从‘边氏’辞职。
    “当时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说辞职就辞职了,那些人都涌上来提问,他头也不回就离开了会场……可一上方烨的车就倒了,我们赶紧送他回了医院。幸好回去得及时,没出大事,我导师还把我批了一顿,怪我怎么不早送他回来……
    “直到辞职以后他才开始静心休养,但是之前心脏受到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外人只知道他风光一时,出了事,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又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他背后的苦处。”
    林映雪停了下来。曹湄怔怔地听着,没出声,心里却是一刻也不曾平静。他的苦处,她同样不知道,但也曾经有那么几次,从他孤独的背影和落寞的笑容中觉察过。
    良久,林映雪又缓缓开口:
    “草莓,我知道你是真心对他好,这一个多月你为他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我真的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可我也不希望你太委屈自己……其实对于他俩的事,我也是觉得无法接受。他们后来分开了,我甚至替他松了一口气……毕竟大多数人对这种事都是无法接受的,甚至会反感排斥。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那还不如趁早分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知道么草莓,当初方烨曾反对他追求你,我也不是很赞同,因为我们怕他只是在你身上寻找慰藉,只是想填补感情空白……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好。他从来不让别人靠近他的内心,可在你面前,他不一样,他很依赖你,肯听你的话,他接受你,也希望被你接纳。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我想,他对你是动了真心的。”
    曹湄低垂着眼眉,盯着手中的茶杯不做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
    “……不管怎么说,作为医生,我还是要从病人的角度考虑,希望你能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至于以后的事,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林映雪最后说。
    林医生的话坦率而诚恳。曹湄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映雪。”
    离开林映雪的办公室,回到病房。房间里只剩下一名护士在检查点滴和仪器。过了一会儿,护士也离开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照例坐到他的床前,细细地打量着他。自今晨短暂的清醒过后,他一直睡到现在。这一次昏迷的时间虽然比上一次短,但是情况却更糟了。映雪说,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很难恢复如初,今后可能需要长期服用抗心律失常药物和抗凝药物。
    她只觉得无法想象,之前他就时常闹点毛病,让她挂心,难道从此就要药不离身了吗?
    目光从缓慢下落的点滴上挪开,移至他的脸上。看见他的睫毛微微轻颤,她忙凑上前,轻声唤他。
    “如深……”
    他没有睁眼,只是双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曹湄小心地将他面上的氧气罩挪开一点,想要听清他的话。
    “如深?醒了吗?如深……”
    可他没有醒,只是从血色淡漠的双唇间溢出几声低喃。
    “草莓……”
    听见他的低唤,她不由心中发酸。
    “如深,是我。”
    “草莓……”
    “是我,我在……”
    “草莓……”
    她还想应他,却哽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呢喃渐渐低了下去,片刻又回归沉寂。
    她替他将氧气罩戴回去,眼泪已经滑落腮边。
    她站起身,步履不稳地走到病房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一向是见不得他受罪的,而此刻昏睡中的他卸下了全部防备,只是无意识地唤着她的名字。
    就为这一点,别的一切都可以不重要了吧……她在心中自语。
    “草莓!”
    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曹湄一愣,忙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去。
    边枫快步走到她身前。
    “草莓?怎么了……”
    “边枫……”
    见她双眼红肿的模样,边枫吓了一跳,“情况不好吗?”
    他显然是误会了,曹湄忙摇头,“不是……他还睡着……”
    边枫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眨巴着泛红的双眼,将眼角的一点泪水眨去,又努力做出一个“一切都好”的表情。
    “要进去么?”她问。
    边枫摇头,“不了,我就来看看你。”
    曹湄微微一愣。
    “我有点担心你。”
    曹湄微怔,在他眼里看到了真诚与关心。她勉强笑了笑。
    “我挺好的……”
    “不用勉强自己,干嘛那么坚强?想哭就哭好了。”
    忽然又有种想要掉泪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只轻声说一句:
    “谢谢你,边枫。”
    边枫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草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曹湄愣了几秒,不由想起他从前对她说过的话。那时他骑着摩托带她兜风,然后在一片空旷的田野边,他对她说:不要轻易答复他,你们不合适……你会受伤害。
    “你那时,想过告诉我,是吗?”曹湄轻声问道。
    “是……我是想过告诉你……可又怕,万一他对你是真的,而你又那么喜欢他……那我岂不是做了恶人。”边枫说着,面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草莓,那时你要是对我有一点点动心的表示,我说不定就会追求你了。可是……”他又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戏,因为你眼里只有他。虽说你当时还在犹豫,可你在那时就已经看不见我了。”
    曹湄愣愣地听着。事到如今,连她自己也想不起究竟是何时陷落的。明明一直在拒绝,明明一直不答应,明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维持着客气的态度……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陷落了,甚至想不起究竟是何时对他动了心的。难道竟是在那么早以前,她的眼里就已经看不见别人了吗?……
    安静了一会儿,边枫又开口:“草莓,我理解你的心情……在当时,他俩的事,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听他提起那件事,曹湄有些局促地抿起了唇,不做声。
    “我怎么也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边枫叹了口气,“墨如深他,他就像我的兄长,也是我的老师,大学期间我曾在他手下实习,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崇拜他,希望将来能够像他一样出色。”
    说到这里,他停了半晌。
    “记得我说过么,他欠我一顿揍。”
    曹湄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你要是过得好,我就放过他。可现在我又想揍他了。”
    曹湄局促地笑一下,“边枫,别这样……”
    边枫也是笑了一声,“我知道肯定会被你拦着。每一次我想揍他,都会被人拦住。”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第一次想揍他,是因为他突然说要和边江解除婚约……我不明白,他明明对我姐那么好,为什么会突然背叛她,直到后来才知道了他和边桐的事……可最让我恼火的还不是这个……最让我恼火的是,他们到头来还是说分就分了。那时我真的挺看不起他们的……既然选择在一起,那么不管怎样都应该坚持下去;要是做不到的话,那么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边枫语气生硬地说着过去的事,曹湄听出他言辞中的愤懑和不屑。她多少明白他的心情,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有些过于理想主义——这一点,倒是和她有点相似。
    “……后来,我爸因为他们的事气得病倒,我和桐大打出手,他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直到我爸的追悼会那天,他才突然来了。那次我想揍他,又没成功,因为桐抢先一步,一拳把他放倒了……那天他对桐说,他不爱他,他很抱歉,利用了他。”
    边枫背靠着雪白的墙壁,沉默良久。曹湄也和他一样靠在了墙上,怔怔地听着。
    “我的父亲不是个好人,他也的确处处针对墨如深,曾经把他害得很苦……可是,他毕竟是我父亲,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原谅他们。可我近来常在想,他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即使不用那样的手段,‘风尚’斗垮‘边氏’也是迟早的事……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说完这些,边枫又一次沉默了。曹湄双手抱臂,心念百转。他们每一个人对她说的话,都在慢慢完整关于他的故事,可真相依旧模糊不清,因为每一个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每一块拼图也就无法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关于他的过去,她已经知道了许多,但不知道的事,似乎又更多了。
    “边枫,你真的相信……他只是在利用你哥吗?”
    “我不知道。但我母亲这样指责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否认。”
    “边枫……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边枫扭头望着她。
    “你说……一个人这一生,只能爱一次吗?还是……有可能再爱上别的人?”
    她抬头看向他。边枫只是望着她,没有回答。
    她微微笑了笑,“我觉得,是可以的。人总是能再次去爱的。如果是我……假如我跟他分开的话,我也一定会在将来,再爱上别的人……肯定可以的。”
    “草莓……。”
    她又是一笑,“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不会离开他的,我……”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边枫已经将她拥进怀里。他的拥抱很有力,甚至有些粗鲁,让她一时哽咽。
    “我说过你用不着那么坚强!你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让自己受委屈?你可以不相信他,你也完全可以不理解、不原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谁敢说一句你的不是?你就是心肠太软,你怕你走了他会受不了……那也是他活该!就算他死在这里也不是你的责任……”
    “你说什么!别乱说!”曹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有些恼火地一拳朝他胳膊捶去,“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不许这么说……”
    可边枫并不生气,他只是看着她。“你应该发泄一下,你想打我也可以……别把自己憋坏了。”
    曹湄愣了几秒,眼前忽然就模糊了。一低头,眼泪悄没声地掉了下来。
    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怜惜,边枫再度拥她入怀,这一次的动作却是极其温柔。
    “你就是太好心了。本来不是你的问题,你却主动来承受……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傻的女孩……”
    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弄湿了他的衬衣。没想到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竟然又一次在边枫的面前掉落了。曹湄只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又是说不出的感动。终于还是有人察觉到她心里的苦。是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傻呢,为什么非要做一个善解人意、坚强宽容的人呢?她为什么就不能转身离开,过回那种简单纯粹的生活呢?
    她忽然想起那个人曾经对她说过的关于黑洞的话,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束光,到头来,究竟是照亮黑洞,还是会它被一并吞噬,这似乎又是个无解的问题。
    有太多的理由,足以让她选择离开,她又有什么理由一再坚持呢……
    可是……
    可是,即便有千万个促使她选择离开的理由,也最终抵不过那一个让她选择留下的理由。
    只需这一个理由,便已足够。
    “谢谢你……边枫……”
    她轻轻地离开他的怀抱,远离那诱惑人心的宽厚与温暖。
    边枫还没说话,就听见楼道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草莓。”
    曹湄抬头,看见方烨朝他们走来。她退开一步,拉开了和边枫的距离。
    方烨走到他们跟前,审视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不知他是几时来的,但他肯定看见了他们的拥抱。不过他仍是和平时一样没多大表情,从脸上看不出心中所想。
    可他一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极具震撼性的。
    “草莓,咖啡有消息了。”
    呆愣了足有五秒钟,曹湄险些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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