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流声

17 蛇穴探幽


邻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沟底一个三两户人家的村落。
    所在人家的男主人外出打工了,女主人有两个儿子,都在家里放暑假,女人给四个都市逃离
    者做了饭,土豆焖豆角和小米粥,还有大饼,准备了充足的水,掐了几根葱,两个孩子还摘
    了些李子和一大捧黄色的黄瓜,4个人吃了觉得甘美异常。
    从这里往上走有两条路,一个是绕道,路平但绕远,一个是越过南面遥远山上的大垭口,可
    省路不少。院子里妇女给他们指点着,那上面是一段古长城,从北向南望隐约可见。
    大家在阴凉的西屋睡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两个孩子引他们上了山,又带了些黄瓜和李子,
    燕忘不了院中的黄瓜藤,大槐树和一棵花开得极旺的扶桑树。
    临别前,女主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告诉他们长城过去那边的山沟里有一片流石滩,石下是个
    蛇窟。
    大家有些恐惧。
    
    林在前面走,从灌木丛里采出一把把托盆儿,燕从他张开的手里接过颗颗红亮的果实,摸着
    极柔软,吃下去,酸甜。沟里出现了水溪,不很大,跨溪过去,路都被灌木压住了,山路向
    偏离主峰的山坡转移,走走停停了两个小时,山脊上偏转巡行的长城城墙出现了。
    燕在最前头,向上沿路弯曲地快步冲击,她咬定一口元气,在登上塌石缺口和那个巨大长城
    垭口之后,燕像鱼一样张口呼吸,能听见自己粗粗的喘气声,头微微有点晕,脚和腿也有些
    飘忽不稳,急忙扶住南边的墙垛,南面的谷下微风吹来,好惬意!清新澄澈的空气里没有任
    何微尘和尾气,燕张大了肺叶呼吸着。放下包,双腿垂下来骑着护墙,南墙被密集的乔木所
    掩盖,透过间隙看有两三丈深。
    后面的人还没有跟上来。
    群山一片无与伦比的寂静,而城里肯定是一片车嚣纷乱。北墙斜竖向下,上面的箭孔也随墙
    势倾斜,如斜立倒去的券拱,在燕看来长城如浪,下去,起来,下去,起来。一两声下面林
    子里传来的沙哑鸟叫提醒了燕,刚才上山时竟然没听见鸟的歌唱,鸟也怕热么?
    只有蜂子在头后一阵嗡嗡掠过,蜻蜓闪着光翅悬浮在墙道之上。
    她想起了在法国住过的古堡旅店,那是些集团积木式的建筑,从苍凉和气魄来说,这里的长
    城是从天而降结成花结的古绸。
    这个U形垭口的西面是一座敌楼,从它后面延展弯曲的长城就通向那个最高峰的顶巅,应该
    说是最高崖,雄伟弥天,一块从火山口推举出来的巨大竖石在上升时停止了,凝滞在那里,
    通向它脊部的长城几乎没有破损,完整地拥抱墙道里面高高的绿色灌木丛,这可能是因为长
    城的走向为西北走向,顺应了大陆常吹的西北风。
    是那个人带她来到这古远,幽秘的境地,一股感激和爱欲的暗流使她夹紧了双腿。
    这时林志和其他人也上来了,燕帮他们卸下背包,又向东面仔细望去,东面的一个顶楼比西
    面的要低些,长城向北斜下,下面是层层级级呈台阶式的天梯之墙。
    向下走到垭口中间的墙道上,垭口上的护墙由于多年面临南面和北面风口,已经全塌没了,
    但城道特宽,接近两丈。大家散坐在败堞上,老袁,林,燕一起大呼小嚷地唱起了《智取威
    虎山》里“甘洒热血写春秋”那一段,瑶瑶还没有爬上来。
    燕和林志向西沿斜墙走进第一个楼子,这是个三眼楼,灰砖楼子的外廊道里乱砖横陈,只有
    靠西靠北的两处似乎已经被人清理了,落砖被叠成挡风的矮墙,砖面顶上残留着以前旅行者
    的红蜡烛,捻已烧尽,流着炷泪,过廊中这样刚好够两个人睡觉。楼子中间是一块露顶的四
    方形空间,有四个拱门,地上阴湿的泥土堆垒得很高,长满灌木,小乔木和藤条植物,有的
    藤本植物竟从生有潮湿青苔的东残壁上长出来,在楼间盘旋着垂下一簇簇青绿色的小圆果,
    既不是猕猴桃,也不是山葡萄,像绿色蔓挂的悬灯笼。南面墙塌下去了,旁边有的墙砖已脱
    离墙体,斜悬在那里。
    越过这个楼子,燕指着城楼上的匾坑说楼匾已经丢失,林走来也看了,说对。
    充满墙道的灌木很高很密,贴着北侧护墙有条小径,灌木下的地上潮湿少草,林先过去了,
    一条小指头粗的小蛇被惊动了,向野荆条丛林地爬去,燕指着它喊林的时候,蛇已经不见了,
    好像就是那种危险的小腹蛇。北面路过的一小处北护墙塌没了,贴着灌木向前走,下面是四、
    五十丈的绿色深渊,长满了树。
    走不远,裤子全湿了,挺重,昨天这里下过雨了。
    她忽然爬上城墙垛子,手持一枝花骨朵,不断地说这说那。“你最好还是下来,多危险哪。”
    林提醒她,站着看她。又走了几步她停下来:“你看这边的光线!啊,这边的云影多像戏衣上
    绣的云碗呵。”林还是抱她下来了,站着眺望一会儿,林低头发现脚旁边匆匆而过的大蚂蚁,
    大野芋叶子又出现在城墙上。
    这个最高楼的圆券门悬在四、五级台阶之上,像天宫敞开的大门,敌楼的顶部已经全部塌陷
    了,里面的乔灌木高过林的身体,穿过去向北转,西北角的砖墙塌了,其它砖墙依然坚固,
    地上乱藤,黑色的朽枝和绿灌木在脚下劈劈吧吧地响,西门也塌没了,有的地方的砖块已经
    松动了,有的悬浮着,墙上有水孔道,砖与砖之间是灰白的泥灰层,整个布局和下面那个楼
    子比要简单一些,分里外两重,东两门,西两门,纵向,南北无门,里外之间有回廊,已毁,
    地上还有半圆的瓦当,楼的基础由巨大的长条石垒砌,和上面的砖楼之间有意将砖斜出而置,
    形成一道环围四周的波纹线,像箍紧城楼的一条项链;她登着一处内残墙跨到了蹲着的林的
    双肩上,林已经脱了背心,在跨上去的一刹那,燕看见林的脊梁,一个个圆润凸起的脊骨,
    林站起来背着燕眺览西望,敌楼沿着山岭上的长城向极远处一个个递进,她又一次想到了林
    的一个个脊骨。
    吹过来的风消散了两个人身上的热气,大地和群山依然寂默,远处淡蓝的雾霭里显出一轮轮
    海潮般涌来的山岭,薄雾里的太阳圆圆乎乎的。
    燕下来了,墙下的绿色森林包裹了一切,精美的树冠里隐蔽着看不见的秘密,阵阵划过心尖
    的悸动使她扶住了坐在台沿上的那个人的胳臂,头也靠在上面,紧接着那个人侧身把她抱在
    了怀里,她仰卧在他支起来的腿上,两个人快速地靠近了,她被两只胳臂紧紧地夹裹,在他
    猛烈的鼻息里,她感到他的胳臂在一次次地加压,她扭头拱身挣脱了他的嘴唇,喷出一口气。
    
    “你要弄死我呵?”
    “弄死算了。”
    燕依然仰身躺在他的双腿上,像被一棵大树的树根所缠绕。
    那边传来老袁的喊叫,他们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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