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落谁家

山间的小溪总是发出涓涓的流淌声，宛如一首轻巧活泼的音乐，叮叮咚咚，悦耳动听，永不停息的溪水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显得波光粼粼，溪边的碎石则因为溪水的冲洗在太阳光下显得亮晶晶，处在溪水中的石头更是因为日积月累的溪水冲刷变得圆滑，泛着光泽，小鱼在小溪中自由自在且欢乐的游着。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洌。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彻，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不知道柳宗元当初写下《小石潭记》时，是怎样的真实场景，只是，再怎样的幽静宜人，怕也不过如此吧？
    望着这样的美景，我心下顿生玩心，于是迅速的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到溪边，用手将几乎垂地的裙摆拢起来，撩至膝盖处下水行走。我的双脚在一块块光溜溜的石头上寻找着基点，以此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一步一步的向小溪正中心艰难的前进。
    好不容易走到了溪水的正中心，我连忙将袖管高高的卷起，外面的裙子则被我高高的撩起，在腰间打成一个结，内层的裙子被我撩起，塞进腰间的结内，裙子因为被撩起而形成一个弧度，正巧遮盖住整个大腿。
    我弯下腰，将手伸入水里，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微微打了一个颤后，我迫不及待的在水中来回摸索着。
    这样抓鱼就会方便了，我在心中暗暗窃喜。
    正所谓，难得来到山间，怎能不吃鱼呢？
    “你在做什么？”我这边才开始抓鱼，岸边就传来了声音。
    我抬起头，直起身子，往季陨泱的方向看去。他站在岸边，双手环胸，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我。
    “抓鱼。”我举起双手，在嘴边做出一个喇叭的形状，对着他兴奋地喊道。
    他的眉毛轻轻往上一挑，随即扯开嘴角，笑着大声问道，“要我帮忙么？”
    团结就是力量，尽管对方是个我不熟悉的人，但毕竟两个人的力量终究比一个人的力量大，让他帮忙似乎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思索了一会后，咧开嘴角，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大声的回喊道，“好。”
    季陨泱撩起他的袍子后，我望着他一步步轻轻松松的向我这边走来，脸上坦然自若，一抹邪魅的笑容始终若隐若现的挂在他唇边，毫无我之前的艰难。
    看着他这般摸样，我在心中不经感叹，习武之人果真不同。
    从之前的那个茅草屋出来后，我和季陨泱已相处了好几天，一路上我们沿着小溪几乎是边走边玩般的寻路。而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其实，季陨泱还是一个很好说话，并且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的人。尽管他身为琅邪国三皇子，却丝毫不见傲慢之情，晚上有时露宿溪边，他也会尽量替我找一个舒适的地方安睡，而他则会一个人守夜。
    放下之前的成见，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对于那晚的话，和他第二天所说的话，我们都很明智的当做没有没发生过，也不曾再提起过，选择间接性遗忘是最好的选择吧。
    而，若他不是琅邪国三皇子，若我没有喜欢齐凛轩，或许，我会喜欢他，可是，在这世间没有如果。我不自觉的嘲笑道。
    没有如果……这句话，我懂，可是我却依旧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我面前溜掉，只因为自己那该死的自尊。这句话，我还真的是体会深刻。
    “在傻愣什么？”季陨泱走到我身边，用一副慵懒的表情对我说道。
    看着季陨泱这样半眯起的眼睛，带着略微霸道的语气，慵懒的表情，以及环胸的动作都令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齐凛轩。
    “齐凛……”我看着季陨泱出神的喃喃道。
    “你说什么？”季陨泱蹙起眉头，语气略带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我急忙摆摆手，露出一个微笑说道，“看到你，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没什么。”
    语毕，我随即迅速的转身走到其他地方，弯下腰，继续在小溪内摸鱼。
    “是那个你喜欢的人么……？”良久，我听到身后传来季陨泱低沉的声音。
    “是。”我坚定的回答道，既然已经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么再告诉他又有何妨？
    我低着头，溪水清晰的倒映出我的脸。一双丹凤眼，□□的鼻梁，略微翘起的鼻尖，红唇贝齿，耳鬓的青丝顺着肩膀垂落下来，在水面上点出几个圈。
    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我，容貌早已改变，可是却一直坚定的认为喜欢齐凛轩的心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季陨泱，脑海里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到齐凛轩，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动作行为举动都很相似，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那股淡淡的花香味，但是，现在的我，却会因为季陨泱的一个细小动作而漏跳了一小拍心跳。
    这是怎么了？我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我想向后退一步以便抓住那条鱼，却忽略了脚边的一块石头，才挪动右脚，脚底一滑，人便向后仰去，前一秒还出现在我眼前的溪水，瞬间被山替代了，随即又被展览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代替，接着，我的脸能清晰的感觉到溪水因为我用力踩下去而溅起的水花，沾在脸上带着些许的冰凉。
    正当我紧闭双眼，做好心理准备，打算掉入溪水里，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全身冰凉感觉，相反，手臂感觉被人用力一拉，身体因为惯性而向前倒去，接着，感觉到手被人一拉，随后身体开始旋转，最后直接跌入一个怀里，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扑进我的鼻里。
    “谢谢。”我低着头轻声说道。
    “不用。”他的声音在我的头上响起。
    “其实你不用帮我的，大不了就是摔一跤，浑身湿透而已。”他的话才说好，我连忙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和季陨泱有太多的关系，和他在一起，我隐约的会感觉到不同于之前的心境。
    “是么？”他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高兴。
    想来也是，若是你救了一个人，而被你救起的人却和你说，其实你不用救我的，听着这样的话，谁都会不高兴吧？
    “唔。”我低声回道。
    不愿同季陨泱有着过多的亲密接触，我迅速的拉下他环住我的双手，向后退去，却因为还未习惯如何在溪水里保持平稳，脚没有在石头上找到基点，一滑，身体向右边倒去。
    只是一刹那的恍惚，我的脸感觉到了瞬间的凉意，耳朵里是“哗——”溪水溅起的声音，紧接着，身体感受到了布料的紧贴感。
    为了保持平衡，我双手向后支撑着，脸上尽是水珠，一脸狼狈的抬起头，望着季陨泱。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是你说不要我帮你的。”他正色说道，难得用一脸无辜看着我，眼角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你……”我直起身，有些气结的望着眼前的人。
    季陨泱不语，只是双手环胸，一脸镇定的望着我。被他□□裸的眼神直盯着，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现在全身湿透，布料紧贴着身体，而衣服又是白色的，一浸水便会变得有些透明。
    “哼！”我从鼻子间发出重重的一声鼻哼，用力的在水中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季陨泱一眼，转身离去，不出所料的听到了耳边低沉的闷笑声。
    心下顿生不悦，我猛地转身，迅速的弯下腰，然后用力的向季陨泱泼水，看着他一副愣住的样子，我急忙转身向岸边跑去，不理会他在我身后笑的越来越大声。
    尽管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可是山间中经常会有风吹过，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在身上，令人忍不住打颤。我双手放在火架旁，想以此来借得一些温暖。
    看着季陨泱灵活熟练的将鱼杀干净之后，将鱼架在树枝上，用火烤。季陨泱不语不笑的时候，黑色的眼眸里时刻透露出不可动摇的坚定，风吹起了他的青丝，白色的袍子伴随着星火在一旁飘扬，银色的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刺眼的光芒。
    “吃吧。”
    在我发愣时，季陨泱递过来一条已经烤熟的鱼，鱼皮被烤的泛着金色光泽，我一口咬下去，尽管没有任何调料，却出乎意料的好吃，细腻的鱼肉，纯天然的鲜味，令人流连忘返。
    “你会烤鱼？”我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问道。
    “你不是看着我烤的？”季陨泱没有看我，依旧认真的烤着。
    “你怎么会烤鱼？”
    “长年在外打仗，自然就学会了。”季陨泱平静的说道，仿佛学会烤鱼的不是他般。
    “唔。”
    听见那句“长年在外打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我而言，打仗这两个字离我很遥远，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受，但是我知道，那不应该是平静。所以我只能低着头，含糊的回道。
    “季陨泱，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条鱼……”
    我抬起头，才开口问，却突然看见季陨泱冲我喊道，“甄梓菡，低头！！！”
    听见季陨泱的话之后，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立马低下头。当我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一支箭贴着我的头顶飞过，那种呼啸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甄梓菡，不要动！”
    不等我反应过来，我便感觉到被季陨泱扑到了地上，他将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处，一只手护着我的头，另一只手护着我的后背。我们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溪边的碎石在我们的身下，原本锋利的石头，却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疼意。
    “有没有受伤？”季陨泱眼明手快的将我从地上扶起，用遮掩不住的紧张语气问我。
    “没……没有……”我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回答着，眼前的情形令我有些迷茫。
    “没事就好。”
    “发生什么事了？”我望着季陨泱，焦急的问道，怎么突然就有箭朝我飞来了？
    “有人要杀我们。”
    “要杀我们？”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小声点。”季陨泱蹙起眉头，连忙开口说道。
    我连忙点头，表示理解，随即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我和季陨泱现在正躲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
    “你等下就……”季陨泱刚开口，还未把话说完，我便听到了一另一个声音，这声音如同强盗般粗狂，从石头的另一边传来——
    “季陨泱，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