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第69章


  萧冰儿自然是不希望他们在我这里久留,闻听沈骞此言就面露喜色,回头来对我说道:“你体质弱就不要出去了,晚上我再来看你。”说罢又对燕穆邪道:“安国候先请吧。” 
  “好,”燕穆邪平静地应了,迈出房门的一瞬忽然停了步,回头来看着我淡然道:“王妹需要好好注意啊。” 他话语十分简单,却在“好好注意”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听着不由让我的心猛得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藏匿在腰间的那个小东西。当他们离开以后三儿就回来了,一张小脸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脸颊上红彤彤的,也不待我问她就咋呼了起来:“安国候的模样真好看!”我暗暗笑了笑,没想到这小丫头又说了一句:“平昌候和他可称是我朝绝世的美男子了,郡主匹配他真是天作之合,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呢!” 
  丫!这丫头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而且说的话居然像絮叨的媒婆,处处帮着那萧卧云,呛得我一头的黑线。“三儿,你饿了吧?去厨房先弄点吃的。”我皱着眉把不明就里的小丫头片子推搡出了屋子,趁此机会反拴了门闩,三儿在外面委屈地叫嚷起来,我隔着门说道:“春困,我要安静地打盹,你自各儿找乐子去。” 说罢也不再理会她了,仔细检查窗户已经关闭严实以后我就爬上了床,把所有的帷幔全放了下来,整个人全都捂在被子里,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小东西仔细查看。这是一个用密密针线缝合的黄色锦囊,凭借触摸的手感我可以感觉到里面有一个汤圆大小的小球,从头上取了簪子挑断针线拆开锦囊,一个白色的蜡丸立刻滚落了出来。用力捏碎蜡丸扯出来一个小纸团,纸团上一行细小的字立刻映入眼帘: “四月二十已时,见机行事。” 适才还异常激动的心情被这摸棱两可的话浇灭了,翻看了锦囊又把这纸条反复看了数次,最后结果是除了这句话再无它物! 我顿时傻了眼,在心里把燕、沈两人挨个儿骂了几次,好容易克制急噪情绪安静下来,我才想起四月二十就是后天,听三儿说过那天宫里尚衣监要来人给我量裁嫁衣,这两相一结合,我骤然明白了,不由得吃吃笑出了声!自从知道燕穆邪他们有所安排后,接下来的这两天我过得度日如年,精神基本都处于亢奋状态,所以晚上很久无法入睡,只能把睡梦中的三儿拖起来闲聊,没想到这一聊就到了天亮,瞌睡极多的三儿只熬了一个通宵就狡辩说自己惊扰了我,第二个晚上坚决不在我房里睡了。
  黄昏时候萧冰儿带着张太医来过,看着张太医唯唯诺诺地给我把脉,我还有点不习惯,我在尚药监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跑了好些日子,没想到还是有风水轮流坐今日到我家的时候。
  张太医把了半天的脉案就去了一旁思考,没想到又换了萧冰儿再一次把脉,我心里惊诧,本来自己对这一场绵长的病有些狐疑,此时又见他们两人交替把脉更是加重了疑虑,等了半晌张太医这才恭敬地给我们回话:“郡主脉象强健稳定,气息平和匀净,看来体内的毒已经清理殆尽,再吃两副调养气血的也就罢了。”“毒?”我一愣,这从何说起啊。萧冰儿想了一会儿这才和颜道:“差不多,你去吧。”听得他们的话我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好歹落到了实处,待张太医悄然退了,萧冰儿这才拉了我的手微笑道:“明日一早,尚药监就来人给你裁量嫁衣,今晚要早些睡哦。”“我怎么会到你这里的?我中了什么毒?”我轻轻抽出手去打开紧闭的窗让轻柔的晚风拂进来,因为她的到来让我感觉压抑,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快凝固了。“你中的是半年红,很平常的毒却差点要了你的命,卧云送你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我一怔,竟然是萧卧云送我来的,忍不住回身看了看平静的萧冰儿,我离开京师的这段时日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这场啼笑皆非的婚姻也是协议的一个条件么?我浅浅一笑:“我两次中毒都偏劳夫人救治的,这莫非就是缘?”“缘?”萧冰儿脸色立刻变得几分苍白,神情微微发怔,半晌才木然说道:“你赶紧安置歇息了。”说罢也不看我步伐匆忙径自下楼去了。对于她突然的神色我不已为然,夜色降临,傍着柔和的烛光我随意翻阅着书柜里的书,眼睛落在密密麻麻的书页上却不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思维早伴随着轻微的翻书声飘飞了。
  适才萧冰儿木然夹带一丝苦楚的表情让我心中一激灵,猛的想起了梦无雪,不由暗自感慨这对始终没能相认的母女却已经阴阳两隔,难道是梦无雪魂魄溟溟中的意念造就了我莫名的穿越,让我代替她继续承受复杂的磨难以外安抚眼前的母亲?想到这里我不由恶寒了一下,她怎么就没预料到我反而会被萧冰儿利用呢?如果梦无雪没死,如果她就是现在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在萧冰儿呆滞的这一瞬我心里已经转换了无数的想法,越想越不明白其中的奥秘,如此自己干脆跳出这场复杂的争斗一走了之。燕穆邪给我的蜡丸确定了明日救我离开,怎么离开却没有具体部署,多少让我有些担忧。 
  从沈骞的行事来看,我是用来打乱萧卧云母子计划的,毕竟诏书上梦无雪还占有一席之地,眼下我叶轻寒不就是梦无雪吗,所以他怎能容忍我在萧卧云的手上,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浑身冷汗涔涔。心绪烦杂之极,提起毛笔在纸张上胡乱写写画画,此次的中毒决非偶然,我还记得昏迷前挂在小余脸上的那抹冷笑,哼,绝对又是她下的!这该死的女人,自己争不到萧卧云的感情就拿我出气!
  “呀!”因为心里十分悲愤我猛的摔出了手中的毛笔,毛笔在半空的折转抛出了数窜墨点,我躲闪不及脸颊、胸前反被沾了不少,我气急败坏地对着铜镜清理起来,望着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我却突然愣了愣,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一个计划:明日尚衣监的人多半有沈骞的伏兵,他和燕穆邪以及卓恪昭断不会露面,逃出天荷水榭必须要这些伏兵协助,可要逃脱伏兵就要靠自己了。
  我慢慢擦拭脸颊上的墨滴,心里把计划再重新仔细地想了一遍,想到燕穆邪已经正位为安国候,虽没正式宣布他是太子,可朝廷谁人不知?“你不曾走近就已经离开了。”我茫然道,心里有点怅然所失,看见那几张写得凌乱的纸张上居然潦草地写了燕子二字,忍不住轻轻叹息了几声。我和燕穆邪的差别太大,他是大燕皇朝的太子,是江山社稷的传承者,他注定是要成为新一代的燕皇。 反复回忆关于燕穆邪的一点一滴,这时候才发现,他就像一阵飘渺的风,来了又散了,像轻盈舒卷的云,近了又悄然飘过了,原来他就从没有在我身边长久的驻留过。他心里有我吗?我脑海、心海茫然一片,我知道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太傻,有或没有,又能如何呢?
  他适合我吗?曾想过第一个问题我回答不了,这个问自己内心的总该有答案了,可是没想到我居然还是一片茫然。连续问了自己两个问题而不得结论,我已经释然,原来自己早该放手了,没想到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何尝不是因为困顿在这两个问题中无法释怀,导致自己磨难了自己。
  “啪!”快要燃烧完的蜡烛迸裂出几朵小小的灯花,把我从翻飞的思绪拽了出来,透过洞开的窗可见清朗静谧的夜色,隐约能听得三更的更鼓声,我狠狠深呼吸着,站起身来用力舒展自己的筋骨,萎靡的精神又振奋了不少。趁夜收拾归集了一些衣服、首饰打成小包放在被子里,把两只精巧的金簪分别插在发间、放在枕下作为护卫的武器,卓恪昭在房桥村送我的匕首从我被俘就失了踪影,如若不然还真是自卫的好武器。拾掇完毕我这才和衣睡下,逼迫自己把思维停顿下来,我必须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估计要跑五公里越野。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还是无法进到深层睡眠,人的神经总是像紧绷的弦,夜里任何声响都会把我惊醒,这是半年多流离颠沛的后果。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睡得正辛苦,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风穿过床帐悄然拂来,背后这一凉我顿时毫无睡意,此时就听得一些细微的碎响,似乎有人正缓慢掀开了床前层叠的幔帐,诡异地靠近床来。我摒住呼吸不敢动弹装着已经熟睡,其实早就绷紧了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都敏锐地戒备着,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就差直接从嘴里逾越出来。身后微乎其微的脚步在床前停了下来,我攥紧了捏在手中的金簪,就等着给来人出乎意料的袭击,一只金簪虽然伤不到什么,至少可以拖延时间寻求转机。发觉来人没有任何动静,我心里十分困惑了,来人决非是萧卧云,他与萧冰儿已经成了联盟,况且我又已经许配给他,又何必作贼似的潜入;而身份显赫的燕穆邪此时也决不会冒险前来,天荷水榭经过上次的变故又新增加了好几倍的防守,想悄然来去不惊动守备很不容易。
  那又有谁来呢?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故意轻咳了两声,装着是梦中翻身随意将身子转了过来,想等时机看看到底是谁,片刻就忽然感觉来人居然正悄然为我掖着被角!深夜潜入就为了守护一个女人的睡眠?天哪!这不由让人大跌眼镜!我愕然了半晌终于失去耐性,忍不住还是睁开一只眼好奇地向来人看去,此时他已经在屋里的那张睡榻躺了,因为正好背对,我还是无法知道是谁,从身后只看得他身段结实、颀长,倒不像一般的蟊贼。幽蓝色的月色透过窗棂正好斜照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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