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念头迅速在脑海里转动，来人不论是不是卓恪昭，总之是冲那萧卧云来的，对我来说没有妨害，如果真是他，我就要避免成为他的负担，想到此处，我屏息又往后退了几步，尽量将身体掩隐在浓荫之中，只要不被他们看见，我安全，那人也能安心。此时，急转而来的小余和萧卧云已构成了夹击之势，蒙面人却丝毫不畏惧，一柄寒剑左右翩飞，耍得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在身体前建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墙，萧卧云两人的进招接触之下只撞击出亮得闪眼的火花，依旧没能得到半分好处。我看得十分紧张，却也越来越担心，以我自己的眼光来看，来人的功夫似乎还在卓恪昭之上，那么也就是意味着来人并非是桌子，那么他又会是谁呢？我半信半疑之中有萌发了先行离开的念头。
  突然听得一声沉闷的断裂声响后，乍明乍暗的火光突然熄灭了，一切顿时全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而正在激烈争斗的三人却没有停止，只听得霍霍的拳脚和刀剑声不绝于耳。
  “休走！”萧卧云一声冷喝惊得我心里猛一抽搐，来人要撤手了，看来并不是桌子啊，心中莫名有点失落，咬紧牙关又往远处退去，刚退得几步，突然一股劲风贴面而来，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已经搭在了我肩膀上，随即就是一声暗呼：“跟我走！”我心中一暖，伸手就触摸到肩膀上那只滚烫的手掌，他反手就紧紧握住了我的：“我来可算晚么？”此人不正是卓恪昭么！他果然是去而复返了！我只觉得一股道不明说不清的杂陈五味在心里如沸腾的开水汹涌激荡着，嗓子里似乎有什么卡住了竟然哽咽无声，只能紧攥着那火热的手丝毫不松。
  “别以为你们逃得了！”小余冷嗤道。我们之间骤然多了一柄宛如灵蛇出击疾近的长剑，我一凛，只见那寒光隐约能见，迎面就感受到迫人的杀机，那长剑剑锋一转居然直奔我而来，此时又从左边探来一柄颤悠的长剑端端阻止了指向我的剑锋，在我一眨眼的功夫，交手的两人已经围着我斗了十来招，我被拥在中间咬碎了牙齿也不敢出得半声，肌肉紧绷早惊出了一身冷汗。“让本候送你一句话，”萧卧云朗声笑道：“女人是危险的！”我一惊，只觉手指被桌子扼得生疼麻木，他的手臂猛的一收，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在黑暗中隐隐听得他喉咙中有半声闷哼，我一急：“有事？”半晌也不见他回应，依旧沉默的抵御着萧卧云两人接二连三的进攻。半晌后，听他低吼了一声：“走！”脚下顿时空了，整个人已经被他带离了地面，纵身跃出了激战的圈子，在参天的林木上略一停留又是一个飞纵，原来是桌子携我逃离了，我紧紧依靠在他怀里，感觉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亦能感受到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在我脸颊上轻扫。“桌子！……”我只觉心中激荡，一语出口就已经呜咽无声，靠在他胸口任由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断在半空飞舞，他没有说话，只将搂在我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好让我更紧的依靠着他。
  身后是树枝晃动、提气换息的杂乱声响，晓是那两人穷追不舍，我更是不敢此时过多说话打扰。
  “哼！”身后又是萧卧云的一声冷笑，只听他悠然道：“你已经受伤，如何带得走一个不会功夫的女人，简直就是自取灭亡！”“啊？桌子！你？”我大吃一惊，双手在他胸膛上胡乱摸索了一番，却听他淡然道：“别听他的……”话未说完身形一晃，带着我就直线向下坠落了！我心中发凉，恍然明白他只是宽慰我而已，此时的他就算伤势不重却已经精疲力竭，恐怕单凭一人之力也无法抵制这急速下坠的趋势，我也探手出去正好触及到一根枝桠急忙抓捏在手，可坠落势头过猛，树桠应声折断，我们又向下坠落了一段，如此反复总算减缓了势头，跌倒在一快坚硬的岩石上了。因为身下是岩石，我们的着陆并不太好，桌子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点呻吟。我急忙扶住他，伸手去试探伤在何处，焦急道：“桌子！回答我，哪里伤了？”他的手依旧紧搂着我丝毫不放松，喘着粗气半晌才道：“没…没事，你可好呢？”“还真是郎情妾意啊！只可惜公子没看见！居然还要娶你这贱人！”小余竟然比萧卧云先追到了，稳稳落在距离我们五步之外的地方，吃吃冷笑道：“不过有我在，我就成全你们在这荒山成一对鬼鸳鸯罢！”“紫葵！你下得了手么？”桌子淡然笑了笑，将我紧搂到胸前：“先冲我来罢。”
  此处是山峰半腰支出去的一小截露天岩石，浓如泼墨的苍穹比先前清朗，有微弱的星光闪烁，视野也比先前开阔了不少。桌子的称呼让我惊诧，更让小余受惊非浅，只见她身体微微一晃，失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怔，原来小余名叫紫葵，看她的反应，这名字应该鲜为人知的，可卓恪昭如何得知？“呵呵，紫葵忘记了么？”桌子气息软绵，呼吸急促，显然是伤势不轻，我也顾不得他到底是谁，反出他的胸怀，将他紧抱在了自己怀里，心情从没有如此恬静过，毅然仰头对仍痴愣的小余道：“你恨的是我，你就杀了我吧！他既然与你相识，看着他义薄云天就放他生还了！” 
  小余一怔，冷嗤道：“有条件可讲么？”“没有条件可讲！”萧卧云灰白的袍子在山风中摇曳不止，稳健伫立在小余身后一动未动,语气森然道：“因为我的新娘绝对不能作为交易的条件！”他缓缓开始笑，笑声由低至高，在空旷的山谷中低回荡漾，伸手把住了小余瘦削的肩慢步靠近她，小余身体一僵，却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弹，只是静静挺立着。萧卧云的手从她的肩膀轻柔抚过，攀上她裸露的颈项后温柔地落在她脸颊之上，像情人贪婪、沉醉久久不能罢休。墨蓝的夜色撒在他们之间，竟然显得凄婉、悲凉！蓦然，他扳过小余的脸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下去！我的心抽搐了一下，而桌子居然畅声大笑了起来，喘息道：“紫葵，这个吻甜蜜么？” 
  几乎软在萧卧云怀里的小余骤然推开了他，“刷！”手中长剑寒光乍现，一个跨越就直扑了过来，三尺青锋赫然对的是桌子的胸膛！我一声低叫，来不及思考就直接覆在了他身前，可脑海里清晰的明白下一秒会出现什么，眼泪忍不住簌簌流淌，朦胧中看见桌子明亮的目光澄静地注视着我，嘴角一弯露出一丝浅笑，耳边是他低声的呢喃：“傻叶子！”“受死吧！”小余略带哭腔的嘶叫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只在这恍惚之间桌子蓦然拨开我翻身而起，我眼前顿时闪没了一道雪亮的寒光，我一呆恍然回神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冷汗涔涔。
  小余和桌子对峙而立，她的长剑依旧保持着刺出的姿态，剑刃却被桌子牢牢握在了手心，而桌子另只手握的一把短刃尽数没入了小余的腹部！小余熠熠的目光停留在桌子蒙了面巾的眸子里，神色陡然变得难以置信，艰难笑了笑：“原来是你！”“是谁？”萧卧云身姿一晃，夺步飞身上前来。桌子不假思索一掌推开了小余，回身扯了我就向前奔走，刚走得十来米却又嘎然停止！这是一道陡峭的绝路，路在前方不远处消失了！从山崖下腾起来的山风迅猛而凛冽，冷得让人一激灵，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梦无雪凄婉、惨白的容颜，心里似乎被一把钝刀割得生疼。“你舍得让无雪跟着你送死？”身后传来萧卧云得意的冷笑，我一顿，仰首迎着清辉就看见桌子眼中的迟疑和迷蒙，心一横，转回头冲萧卧云展开了恬静的笑容，指着他的身后大声说道：“我的名字是叶轻寒，你身后的那不是梦无雪么？”萧卧云一怔，陡然停下步来，死死盯着我却并没有回头，半晌才一字一顿说道：“你骗我？”
  “怎么能呢！”我咯咯一笑，挥手向他身后招了招手：“无雪，你别哭了，你盼望见到的男人已经在你面前，要他生还是要他死都随你啦！”萧卧云神色大变，傲然挺立的身姿刹那间萎靡了不少，犀利的眼神此时变得有几分茫然，身体周围腾起的杀气逐渐缓解了下来，神情似乎陷入了远久的回忆当中。而受了伤的小余委顿在地，全身止不住颤抖，似乎身后就站了个厉鬼，居然吓得魂不附体。
  我眼里看得真切，心底生起凄凉的痛楚，他们到底对梦无雪做了什么！可当前没有时间和空闲让我来探究这个问题，当下拉住桌子向山崖边早瞅好了的一道缓坡悄然移了过去，桌子一声未吭，却早已经明白了我的用意，非常默契地配合着。这道缓坡生有无数灌木和藤蔓，我们磕磕绊绊走得并不快，突然闻听山崖上一声痛楚的狂啸，然后就是萧卧云暴虐的咆哮：“叶――轻――寒！”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桌子急忙回身来搂住瑟瑟发抖的我，悄声道：“冷么？”我死死咬着嘴唇倔强地摇了摇头，继续跟着他向下摸索着下山，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可依然还得继续。
  身后山崖上陆续传来碎石的滚落声，飞落下来的小石子时不时落在身体、头顶，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臂从背后扯住了我的衣襟，耳边立刻响起萧卧云森然的冷笑声：“你叫叶子是么？”
  我顿时七魂丢了六魂，一声尖叫就拼了命地挣扎起来！此时桌子也扭转身来，一手拽住我的手腕用力扯，一手霍然探掌就去袭击萧卧云，两人顷刻间就在这缓坡之上又展开了近距离的赤手对抗！ 
  桌子一心分成两份，一边要努力将我从萧卧云手中拽出来，一边还的防备对方施暗招，几个回合下来萧卧云竟然得手好几掌都结实地打在了桌子身体上，却也让桌子从他手中把我拽了出来，不想桌子用力过猛，又身处斜坡，脚下磕磕绊绊被灌木和藤蔓一挂，我收势不住一头就向坡下滚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