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正名？证明我的身份还是证明你的价值？”我冷笑道。“你！”她眉头微蹙，神情显得有几分激动，眼里几乎就要喷出火来，霍然站起来向我逼近了两步后又转过了身去，站了片刻后冷冷说道：“荣华富贵就在你眼前，何苦呢！” 
  她一番有关‘荣华富贵’的话宛如一块巨石砸进我心里，顿时激荡起我心里滔天的恨！我站起来，傲然道：“这就是你放弃玄明子投向燕皇的目的吧！”她僵直的身体微微颤抖，说话的语气却竭力想保持平静，只听她说道：“激将法没有用的，”接着她冷笑了两声，转过身来淡然地看着我：“此时燕穆邪和沈骞已经是在被押解的路上了，他们想再度卷土重来已经完全没了可能，明日一过就是定局，你安心吧。”说罢，也不理会我，身一转径直就离去了，临走还不忘让门外上了锁。我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摔在了门上，随着那清脆的声响，心也如那茶盏摔得粉碎！不争气的泪水不断从眼里滑落，我死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任凭脸上泪雨滂沱。 
  望着窗外幽蓝的夜色，眼前浮现着桌子灿如阳光般的笑脸，一直以来有他护在身边，我何曾像如今这样感到无助？可他现在在哪儿啊？可否平安呢？ 唉！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好累！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感到疲惫！可是要我就此放弃自己遂了萧氏一族的愿，那又是一万个不甘心！想到这里，悲愤的心里顿时有个声音叫嚷开来：不能！就算死也绝不能便宜了他们！“砰――啪！”乍响的一声礼炮顿时把我从混沌中惊醒，不及回神，门就已经打开了。“哟！郡主已经起身了？这一身穿戴不对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气洋洋的妇人迈进门就围着我轻声叫了起来，赶紧招呼几个侍女将沐浴的香汤抬了进来。我自然还是不习惯，出声要她们出去，那两妇人也识趣，应声就出去了，关门前还婉转催促说道：“郡主可要快着点才好，今日是郡主您大喜的日子，程序都是礼部早拟定好了的，一切都要踩着点儿走，一刻都耽搁不得，免得误了新人的前程。”我没有说话，只淡然点了点头。天色尚未放明，可外面悬挂的大红灯笼却甚是明亮，来来往往的嘈杂声和隐约的喜乐声不绝于耳。沐浴、上头、着装，十来个侍女、妇人围着我忙得不可开交，一切归置好，天边的鱼白已经换成了绯色的朝霞。就着侍女的手喝了半盏参茶，抬眼就看见萧冰儿静静地站在门廊下，也不知她来了多久，沉静地看着我，神色若有所思。“给夫人道喜了！”给我上头的两妇人向她献媚道：“新妇该行拜别礼了，您就请上座受礼吧。”“来日方长，罢了吧。”不等妇人说完，迈进门来的萧冰儿淡然说了话：“门房传话来说姑爷的花轿快到了，你们先出去，我和郡主有话说。”说完话，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这才轻咳了两声，对我说道：“出阁了，一切就是新的开始，你可要端庄谨慎，好自为之！”“哼！”我低低地冷哼了一声，端坐在床头没有动弹。“禀夫人！”院子里匆忙跑来两个小厮，笑逐言开地说道：“花轿到了！花轿到了！新姑爷已经往堂屋去了。”“好！我就去。”萧冰儿笑着看了看我，连忙抬脚出了门。我心里猛地一抽搐，下意识攥紧了一直捏在手心里的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叶子，那是我昨夜从繁复的金玉首饰上拆下来的，金叶子的边缘甚是犀利，正可为我所用。头顶鲜艳欲滴的鸳鸯盖头，身着大红色百合如意掐丝曳地广袖大裳，内着镶金缀玉五彩曳地月华裙，脚蹬葡萄紫锦缎金绣百合靴，我在两个命妇的搀扶下踩着柔软光鲜的红毯走出了天荷水榭。 
  喜乐悠扬，锣鼓喧天，齐鸣的鞭炮、礼炮声更是震耳欲聋。门庭上站的司礼官在我迈出门槛的那一瞬扬声高唱道：“月老降祥瑞，红娘送百福。新人上轿――！”“你终于属于我了！”声音沉缓，却是字字如烙，让人一颤。我心里一跳，抬眼透过耀眼的红盖头隐约能见结着金饰五彩宫绦的八人婚轿前站着的萧卧云，衣着服饰皆与我同样，只见他一手挑着轿帘，一手向我伸着，竟是想让我扶着他的手上轿。
  我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那个白色的锦囊轻轻放在他手里，他一愣随即就紧握在手，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玄明子道长让我转交王后的，今日就给了你罢。”说完，绕开他缓步走向轿子。
  “砰！砰！砰！”礼炮连放三响，与此同时更有三枚烟雾弹丢了进来，随着几声刺耳的嚣叫声，天荷水榭的门前顿时弥漫起遮天闭日的浓烟。我心里一动，莫非是桌子？浓烟中的人们盲目地四处奔散，能见度很低，只听得见人们惊恐的尖叫声、马匹嘶鸣声，还有那霍然有声的拳脚、刀剑声。我扯下红盖头想趁浓烟弥漫逃遁，可还不及迈步，手腕就被人紧扼在手了，那人用力一拽就将我拽到了身前，抬眼一看却又是阴魂不散的萧卧云！他见我已经揭了盖头，不禁脸色一沉，话还未说出口，三个蒙面黑衣人已经直扑了过来，见得是我和萧卧云，身形微微一滞，手中明晃晃的剑都向萧卧云身上招呼了。我心中暗喜，连忙也奋力挣扎起来，可他的手如铁钳一般，怎么挣脱不了。那三个黑衣人招招都是下的狠手，无奈萧卧云武功高出了好几筹，虽然有我分散了部分注意力，可他们还是没办法近得身去。“贼子受死吧！”一声娇叱，杂役装扮的小余提剑飞奔而来，她身后跟来十几个甲胄鲜明的侍卫，见状也扑将上来和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弥漫的烟雾逐渐淡了，穿梭其中的人影也慢慢清晰起来，我抬眼就见不少官兵正向这边涌来，我不禁抽了口冷气，看情形萧卧云早有准备的。“哼！”手腕上扼的手猛地收紧了几分，萧卧云将我抵在胸前，火辣辣地盯着我，冷笑道：“别指望他们！他们已经中了我埋伏的圈套，今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神色，我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一声暴喝：“萧贼！放开她！”随即从屋檐上跃下一条矫健的身影来，又是个黑衣蒙面人，他不待落地站稳，手中长剑寒光暴长，如游龙似骄凰，赫然削向了萧卧云扼着我手腕的手臂。来人出手神速，招式异常凌厉，萧卧云受我的影响根本无法全力应对，而我又冷不丁时时用手中的金叶划伤他的手臂，逼得他不得不放开我。机会难得，他手一松我就趁势跑了开去，他夺步就要来追我，不料黑衣人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他留半分喘息机会。这人已经和萧卧云交手数十回合，却仍旧不分高低，眼见官兵越来越多，不少黑衣人着了杀招，自是不敢恋战，待萧卧云避让手中的剑招，他腿上已经又起一脚踹了出去，逼迫萧卧云身形微一停滞，黑衣人疾步抽身上前，握了我的手就向外跑。萧卧云自然是在身后穷追不舍，我身穿大婚喜服，长裙曳地更是不易奔跑，眼见就要被萧卧云追上，黑衣人仓促中对我说道：“萧贼追得紧，我去应付，你先走！前面有岳大他们接应！”说罢将我向前一推，自己反身就向萧卧云迎了过去。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和话语，我只觉浑身翻腾的气血猛然就冲上了头顶，“嗡”的一声如春雷在我头脑中炸响了！“是他？真是他？”我回身怔怔地望着和萧卧云激战的背影，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实。桌子！真是他回来了！“嘿嘿！”突然一声冷笑在我身后响起，我一惊，只觉背后凉风习习，下意识侧身一闪，从后刺来的一道雪亮的寒光削断了我鬓角的一缕发丝！回眼一望不禁暗叫不好！小余已经率领几个侍卫围了上来！一招不得，她恼恨更甚，回腕一掌就打在了我肩头之上，强大的劲道迫使我一个踉跄就向前栽倒！“小心！”桌子一声惊呼转身就向我扑过来，顿时将背后门户尽数暴露，在他刚拥住我的同时，背脊上已经结实地挨了萧卧云两掌，他身子微微晃了晃却毫不停滞，把我往怀里一带，手中的三尺青锋已经刺穿了一名侍卫的胸膛，劲道顺势一勾反肩一送，收势不住的侍卫就向萧卧云栽了过去。 此时情况混乱，自然不敢恋战，他紧攥着我的手在街道和巷子里穿梭，想要摆脱身后的追兵。
  身前、身后不断有官兵和侍卫如潮涌来，萧卧云和小余在身后更是穷追不舍，可见得桌子拖着一身喜服的我就担心伤着了我，于是出手多少还有点顾忌，桌子带着我在人群里一番横冲直撞竟然不算十分费力，好不容易才将人潮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带着我连着两个飞身一纵，就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我抬头看他浓眉紧锁，额头上的汗水挥落如雨，不禁对他的伤势担忧，无奈后面追兵咬得太紧，前面街头巷尾处处也都是混战，根本不容停歇。眼见就要被追上，前方突然涌出数十个举着明亮刀剑身着紫色劲装的人，跃过我们直接和后面追来的官兵侍卫交上了手！桌子手中一紧，看向我来的眼眸明亮若晨星，濯濯眼底隐露一抹喜色，轻声道：“看来沈骞的人马已经进城了，我们也该和他们会合了，走吧！”“你的伤……？”看着他带笑的眼神，我莫明地鼻子发酸，出口的话未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你担心我？”桌子皱了皱眉，摘下面巾看着我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伸手揽我入怀，说道：“放心吧，我怎么舍得让叶子为我担心呢，我死不了！”他浑身散发的浓烈男子阳刚气息不禁让我心神荡漾，仰头正想说话，就见得前方巷子里又奔出几个黑衣人来，远远看见我们就吆喝开了：“卓兄弟，人救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