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少爷,魂归

5 那位少爷,静养


最初的几天里夏尔迷迷糊糊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夜晚,他不断逃过死亡的诱惑,而白日他则跌落美丽的梦境。
    他梦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呵护自己。
    还有温柔的气息,无法形容的气味,都让他觉得安心。
    他梦到他的执事,在自己生病时照顾自己。
    为他擦汗、替换睡衣,喂他喝水、吃药。
    和自己那次哮喘发作时一样……
    不,比那还要温柔。
    夏尔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和嘴角还留有笑意。那笑意让塞巴斯蒂安不快,又是什么样的梦让夏尔高兴呢?必定是他心里重要的人吧。比如父母、比如未婚妻……
    眼睛里印出黑色的衣摆,夏尔顿了一下。抬起头,看见的是恶魔讽刺的脸。
    “可惜啊,不论你作的是什么样的美梦,在地狱里都不可能实现的。”父母也好、未婚妻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他们都无法来争夺你的注意力了。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一个人。
    是的,那只是梦。而你,已经背叛了我。
    “我只是…觉得滑稽罢了……堂堂大公,居然在照护伤患……”即使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夏尔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示弱。
    “我来只是为了确认你的情况。好不容易带来地狱,还没有享乐到乐趣就死亡的话,实在无聊。”
    低头也好、求爱也罢。这都不符合恶魔的美学,恶魔的本性是占有。
    “那还真是抱歉,让你失去了乐趣……”夏尔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刚刚清醒的他已经用完了体力,只能以充满了愤恨的眼睛瞪视这眼前的恶魔。
    塞巴斯蒂安微微皱起眉,无意义的争执只会让夏尔好不容易好转的伤情恶化。而夏尔眼睛里的愤怒、恨意和无法掩饰的失望让他感到失措。
    拍拍手,房门打开,走进一个褐色皮肤白发的女性恶魔。
    “这是汉娜,负责照顾你。汉娜,好好照顾小猫,让他健健康康的。”因爱情新生的情绪让塞巴斯蒂安心绪不定,现在他要仔细想清楚,怎么对待夏尔,还有夏尔眼底复杂的负面感情。
    夏尔总算是有力气打量自己和周围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天。
    不是他以前惯穿的长睡衣,而是阿拉伯式的长袍,房间比他以前的寝室小,窗户也更高,床只有以前的一半大,也一样带有顶棚和床幔……
    凡多姆海威的宅邸已经烧毁,这里是地狱。
    女佣汉娜只有每天数次,服侍自己吃下稀粥和药。其他时候即使在屋子里也是坐在房间以偶一声不响。
    从最初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花了七天,夏尔终于半靠着枕头坐了起来,虽然只能支持一会儿,不过他也挺起胸膛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真是荒凉无趣的风景。”
    正东方向的塔楼,背对地狱深渊,看不见熊熊燃烧的地狱火,只有一望无际的焦黑大地和同样灰白色的稀疏灌木。
    “Sebastian Michaelis大公的城堡,怎么能连一座花园也没有。”塞巴斯蒂安微抿着嘴对主管史崔尼说到。
    于是隔天,数个仆人在荒原来回,过了三天,夏尔的眼前出现了一整片白雪似的花海。
    赤雪花,只要有足够的鲜血,就能在一天之内铺满大地。即使夏尔只能坐起来一小会儿,但是从微敞的窗口飘入的醉人香气还是让夏尔感觉愉快。
    夏尔的胃口本来就小,受伤吃得更少。
    吃了两天粥品就烦了,宁愿只吃药也不想碰那些汤汤水水。
    “Sebastian Michaelis大公的餐桌上,怎么能连精致美味的菜色都没有。”塞巴斯蒂安微皱着眉对主管史崔尼说到。
    于是从鸡肉粥到糖霜布丁,各种红茶和果汁开始进入夏尔的肚子里。
    每个夜晚,塞巴斯蒂安驻足在夏尔的床旁。他的动作很轻,不过即使不是如此,长毛地毯也会掩住他的足音。
    夏尔的噩梦还在持续,寂静的夜里能听到他极力压抑的□□。痛苦、悲伤、绝望、愤怒仍纠缠着他。只要夏尔待在地狱,就无法摆脱梦魇,直到他的一切堕入黑暗。
    不,即使是由黑暗中出生的恶魔,也一样会在动摇不定的夜里,被夜晚的地狱火和黑暗的梦魇侵袭。
    日月拷问肉体,地狱火灼烧心志。这就是地狱。
    可是,夏尔不是恶魔,不是地狱的居民。他的灵魂纯粹、纯洁、纯白,却以全部的意志抗拒黑暗之力。
    这让他的痛苦加倍,也确实的淬炼着他。
    每个灵魂都有其独特的气息,而一旦灵魂与恶魔订立私有契约,气息就会隐藏。类似吸血鬼光顾过的人类后留下记号提醒同类,那失踪的香气就是“有主之物”的证明。
    夜晚的风在大公堡四周呼啸,房间的窗口只留下半指宽的缝隙通风。夏尔的香味充满整个寝室,和赤雪花一样诱人,和悄然绽放的花朵一样,一天一天更加芬芳,像小火慢炖的浓汤。这是地狱黑暗的力量、永不熄灭的地狱火的影响。
    塞巴斯蒂安独自品味这个香气,一天一天越发迷醉,一天一天越发渴望。
    夏尔的伤口严重,何况他本就瘦弱娇小。下床走路要一个月,而康复得花费三个月。
    如果能一直依偎,把握分分秒秒……自己的感情就会得到结果吧。
    可是,夏尔抗拒自己,时间能冲淡痛苦,但夏尔并不指望时间的治愈。
    愤怒和痛苦并没有减少,而悲伤与绝望却持续增加。夏尔的整个灵魂都散发着“被背叛”的苦涩,而这一点让塞巴斯蒂安无法理清。
    塞巴斯蒂安很清楚,他的小少爷有多么坚强,甚至可说是冷酷无情,即便是对待自己本人也毫无宽限。熟知黑暗、血腥和死亡的他从没有被击倒。
    被带入地狱、被当作玩物,夏尔愤怒出离,可是那悲痛又是为何而生的呢。
    “即使是坠入绝望的深渊,只要有能往上爬的蜘蛛丝就不会放弃紧紧抓住,人类拥有这份坚强。”夏尔这么说着,在复仇的过去,以自尊为盾以仇恨为剑,夏尔从来没有停止前进。而现在,仍然由仇恨支持,塞巴斯蒂安却在夏尔的眼底看见死亡的阴影。
    他告诉自己那是错觉,只是曾濒死的身体残留的死气。可是过了半月,夏尔的身体渐入佳境,精神也慢慢好转,阴晦却依旧停留在他的眼底。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夏尔放开了最后的蜘蛛丝……
    一直待在夏尔的身边,虽然只是短短数年,可是塞巴斯蒂安一直是最了解夏尔的人。他的习惯、他的情绪、他的意志。
    可是现在塞巴斯蒂安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了解夏尔。
    每一次见到夏尔,总是尖锐的讽刺和盈满恨意的眼睛。这让他犹豫。
    过去的战争,每一次,他总是隐藏于暗,耐心等待时机来临,然后出其不意的冲出,攻击敌人最脆弱的软肋,从来没有失败。
    所以恶魔称呼他“血腥的乌鸦”。而现在他却不断的犹豫、踌躇、摇摆不定,破坏他一向的美学。
    数千年来,塞巴斯蒂安只犹豫过三次,第一次他投奔亲王靡下,第二次他离开地狱前往人间,这是第三次,为了爱情。
    这让他烦躁,但更为了夏尔倾心。
    他的主人、他的灵魂、他的夏尔、唯一能打动他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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