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28章


就好比,若是女子从未受过床底之事的教育,突然被男子亲吻,也会觉得格外不喜,这个是同一道理。
  所以这般的顺理成章便显得有些怪异了。
  因为展昭的表情很认真。认真的喂药。
  白玉堂的表情很安静。安静的喝药。
  然后就变成了一种很和谐的场面。只有那温柔的姿势和担忧中流露出希望的欣喜的眼眸,透出潺潺的缱绻。
  于是这个套动作,展昭这一日做了三次。
  到第四次的时候,白玉堂已经能够自行喝下药去,无须这般强送了。可是,这人依旧未醒。不仅没有醒,到得第七日上这伤势反而更加恶化。就见白玉堂不但吐出了刚喂下去的药,更是一口血吐了一地的殷红。
  “先生,玉堂到底受的什么伤。为何会这样反复?”
  公孙策拍了拍展昭示意他冷静下来。自己伸手去替白玉堂把脉。
  原本,白玉堂受了伤,经展昭打通经脉,又药石齐下,即使不好,至少也不当坏。可是此番竟然不断反复,叫他也一时说不出个头绪。
  诊了良久,公孙策才发现,这伤,原是在真在那一掌上。
  掌力不但伤了经脉,也上了经络,更伤了肌理,所以好了三分,便压迫到了经络,待经络好了五分,肌理的蠕动便会增大,这般,伤势便再次严重起来。
  “也是学生一时失察,当是内伤,未曾细查。”
  “那玉堂他可还有救。”
  “白护卫能撑至今日,已然高于学生的估计。”公孙策顿了顿,“如今之计唯有一剂药,能救得他醒。只是此药药性甚烈。”
  展昭何尝不明白公孙策的意思。
  他看了看日渐少下去的药材,心中明白,若不行险,这药材一旦尽了,仍然是个生死未知的时刻,下山买药,一旦身份败露,依照那人赶尽杀绝的态势,白玉堂仍然难逃一死:“先生请用药吧。”
  展昭话虽如此说着,手却紧紧抓住了白玉堂的手。
  他才刚刚明白自己对对方的喜欢,两人竟然就遭逢如此罹难。莫非,真是因为这情天理难容么。
  他想到白玉堂一生行事随心而往,不屈窠臼,不尊规矩,往往被人误解不容,就连他的四个哥哥,时而也不能真正理解他的想法,只当他是任性妄为。可是,自他认识他的一年多来,他却确确实实为国为民做了很多。
  不是说,善有善报的么。
  虽然展昭知道自己这么想,被白玉堂知道了肯定要嘲笑自己。但是,有时候,这却是一种人到了绝望边缘时候无可奈何的借口和希望。
  “你别笑我,不然我们两换来试试。你定比我更可笑。”
  “展护卫?”
  “啊?!”
  公孙策刚才听展昭说话,显然是在对白玉堂说的。那语气悲伤得让人忍不住出声去将他拉回现实,总好过在一个人的思绪里责怪自己。
  “展护卫,这药好了,你且看看白护卫可服得下去。”
  展昭点头接过药汁。这次却是绿色的。青草的碧绿色,似是草药捣烂而成。
  他看公孙策点了点头,便拿勺子慢慢喂给白玉堂。
  这药汁既是捣制出来的,难免就比较浓绸,好在兑了少许水,白玉堂虽是呕血,却依然能喝得下去。这让展昭宽了一小下心。然后公孙策又让展昭给白玉堂输入些内力,好帮助药性的散发。
  谁知展昭刚下地休息,这药性起来了却让白玉堂竟然哇的又吐出一口血,并一径从石床上滚到了地上。
  展昭如何不知他那是疼出来的。想去拉他,不想白玉堂此刻力气却大,一下就将他挥了开去,徒自在地上打滚。
  公孙策只是在一旁看着,“展护卫切不可制他穴道。学生这剂药,是要激出白护卫自身的潜力去保护他的身体愈合伤势,白护卫如能从此中恢复神智,便可活命。”
  “先生难道是想疼醒他不成。”
  公孙策听出展昭话中带气,看他伸手去扶白玉堂,虽然对方拼命挣扎,却不愿再次放手,免得他滚在地上弄伤了自己,不由感叹世间万物,终究逃不得“爱重则夭,情深不寿”的道理。
  “这分经错过之苦,他迟早得受。而况白护卫又伤了肺,这般三起三落,若再不激出他所有的可能,便断无活命之理了。”
  展昭当然知道公孙策说的是道理,只是这个主簿先生如此个冷静法,真叫他恨得不能。也便明白了,为何白玉堂总是讨厌自己冷静的原因。
  原来,人有时候还是该当冲动点,才比较有人情的感觉。
  他看白玉堂疼得整张脸都变了样子,却张着口喊不出一声,真觉得还不如自己现在毒发的好。
  好不容易白玉堂挣扎的力气小了,终于又咳出一口血块,呻吟出声。展昭将他抱到床上,却不看他醒,转头又去询问公孙策。偏巧他刚转过头,就听见白玉堂叫。
  “猫儿。”
  这声音对如今的展昭来说,不蒂天籁。
  “玉堂,你醒了?!”
  展昭回头,但见那双七个日夜不曾睁开过的眼正懒懒的看着自己。白玉堂那苍白的额头上满是虚汗,嘴唇也是白的,就剩下那眼眉是墨染般的黑,黑得将那白比得更加苍凉。
  可是这人终于是醒了。
  “先生,玉堂醒了!”
  白玉堂听着展昭兴奋异常的声音,觉得那简直不像展昭了。“猫儿,你嚷那么大声做什么。”莫不是被冻坏了脑袋。
  他刚想动动,却发现自己手还被展昭握着。然后身上的神经终于一点点开始恢复,四肢骨络几乎无处不是针扎般的疼痛。于是脑袋才逐渐开始适应运转,却听对方责道:“你躺了足足七天,雷都劈你不醒,好容易把你救醒了,竟来责怪我喊得声大。”
  闻名天下的南侠御猫也不知何时竟然会使性子了。
  白玉堂虽然周身不适,但是也看不得展昭为自己急成如此,眼看着那眼中恍惚已然擒了泪,忍不住就出声哄道:“好好,是我不好。以后雷一劈我保管醒,免得把你这只御猫儿哭成了大花猫。”
  展昭明知是白玉堂故意调侃自己,却看他终于脱险,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泪顺着脸颊滑落,聚到下颚,正好滴到被他握着的白玉堂的手上。
  虽然只是一滴,虽然只有着一滴,却是有泪不轻弹的男儿那一刹那的情不自禁。
  公孙策这才过来将白玉堂的手自展昭手中接过,替他诊脉。
  “白护卫虽然脱险,但仍需好好调养。这边药材已然不多。再等三日,我们便得下山了。展护卫的毒也要早些解了才好。”
  “先生。展昭的毒……”
  “白护卫不必担心,自有学生照看着。”
  “全倚仗先生了。不知这几日可有什么状况。”白玉堂说着又咳了两声。他身子终究是虚弱,虽然前头将淤血吐了出去,身体各部分又受到药性刺激而兴奋起来,毕竟七日不曾进食,又伤重,虽然一心想知道七日来的状况,却还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玉堂何时也学会这些客套话了。”展昭看白玉堂逞强着想要知道外面情况,拿着一些粮食和水过来坐回他边上,“你身子刚好,不要好奇外头的情况,养伤才是要紧的。我同先生日日看着你,哪里有时间管外头的情况。”
  “我哪里有客套。”他其实完全是因为方才展昭一直当着公孙策的面抓着他手不放,更兼适间展昭真情流露也被对方看在眼中,所以一时乱了方寸,说话便中规中矩起来,生怕露什么马脚。他不知道公孙策已然默允了此事,只凭他了解,认为公孙策定会反对。他当然也不是傻到觉得公孙策过去不曾察觉,只是过去他同展昭尚未明白过来,表现上也不如如今这般明显。偏生这骨子里又实在是有些害怕这个主簿先生的,虽然不觉得自己同展昭之事有错,却又不想因此惹恼了对方,所以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他虽是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性子,偏偏对这开封府的公孙策和包拯总是敬着三分,这才有了刚才一番言辞。
  展昭这次倒也没立刻明白白玉堂的心思,只觉得对方定是伤糊涂了,起来总是说起奇怪言语。
  白玉堂看展昭拿来吃的,即使一点也无胃口却还是勉强吃了两口。
  公孙策知道自己呆着不是场合,反正白玉堂终归是醒了,因而借故熬药去了山洞的另一头。
  展昭见白玉堂两口就不吃了,自然不能纵容。
  “吃这么点就不吃了?那身子怎么能好。”
  “猫儿,我困了。”
  “吃完再睡。”
  “睡完再吃吧。”
  “不行。你若是嫌干,我便兑了水给你。”展昭说着就要将那饼子往水里泡。其实一般病人当然多是不当吃这般干硬之物的,只是白玉堂特别,他生来不爱喝粥,要不你给他用上好女儿红煮一锅或许还有希望。非但不爱粥,还就爱吃些油饼包子之类的东西,更理直气壮的说,白爷伤了胫骨,那般清粥小菜的怎生好的了病。诚然,他伤的又非肠胃,吃口方面自然是不忌讳的,所以也是展昭知道白玉堂最恨往干饼中兑水,这才以此威胁。
  听得白玉堂负隅顽抗道:“我不干,就是不想吃。”
  展昭知道同他多说无益,索性掰了一小块食物下来递到他口边。他虽爱这般吃,却毕竟病着,只能小口喂食。只是这物块一小,展昭的手指难免碰到白玉堂的唇。
  按照白玉堂素来玩世不恭的性子,换了旁人他自然能应对,偏偏面前的人是展昭,绕得他风流之名满江湖,如今也半点无用,整张脸刷的就红了出来,任刚才如何苍白,这一红还是妍丽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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