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眼看这刀一旦下去，开封府的主簿，这次皇上御令的钦差便要被一砍为二，命丧当场。
  尚文龙脱口喊了声，“席大侠！”
  旁人虽然认不出来，但是这席飞走到边上的时候，尚文龙便认了出来。
  他也实在是个实诚的人，所以才情急之下，不由自主的想要救公孙策一救，这才道破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也就是在这一霎那，公孙策右手倏然一抬，一枚小针啪地射了出来，速度极是迅捷，席飞离得又近，于是小针毫无偏差的正射入对方没有护甲的大腿。
  席飞只觉得腿上一疼，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便感到一股子凉意从腿上漫到了全身。于是连钢刀也拿不稳当了。
  军刀镗啷啷落到了地上，公孙策侧身滚了两圈避开了刀口，他也不想将这刀子往自己身上吸。
  其实席飞那一些动作他也早看在了眼中，因为不知道身上的这身行头能不能挡下那铁蒺藜，所以他刚才离席飞走得很远，那铁蒺藜追到他身的时候本已没什么力气，身上软甲便将他护了个毫发无伤。
  若说真的有什么地方在疼，那倒不是胸口，而是摔下马的时候铁镫子挂到了脚，那还真是疼得紧。
  公孙策揉揉腿脚从地上站了起来，“还不把他给我押下！”
  这一声终于是把周围的一干人等从惊吓中拉回了神。
  公孙策一边想着玄铁原来还有这般好处，能叫这东西贴在身上不惹人怀疑。然后低头又看了看，但是没有血啊，这席飞竟然也上当了。想着，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这坐马的决定还是十分正确的。
  尚文龙和郑颢文早被这一圈变故吓得傻了。
  也不知该不该此刻上前说话。倒是公孙策笑着下令叫人拿了布片取下铁蒺藜包上做为呈堂证物，接着命郑颢文继续上山擒拿齑风观剩余贼道。而自己则同尚文龙返回府中将席飞押入大牢候审。
  “尚大人原来认识这席飞。”
  “呃。”话说到这个份上，尚文龙也明白这公孙策是早就猜到了他同席飞的关系。他看了看公孙策的脸色，不知说什么才好。
  却不料公孙策竟然没有深究之意：“想来，是因为这席飞的师兄曾助你抗灾，你前去道观拜会的时候见到的了。回去再同我说吧。现在要紧的是把解药拿到手，好救那丁月华姑娘。”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尚文龙实在猜不透公孙策的想法，也只有照着对方的吩咐做了。
  而此刻，他这心上，却竟是格外的舒坦。仿佛一直压在上面的一块石头已经不在了一般。原来，人还是要做对得起良心之事，才能安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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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猫儿啊，看来这儿真没我们两个的事情了。”
  白玉堂坐在州府衙门西厢一片被大树荫遮掩了的屋顶上，因为不能喝酒没有酒坛子可抱，画影和湛卢又都被公孙先生拿了去，所以只能将两手搁在两边的膝盖上，侧着脑袋看一旁的展昭。
  “这样岂非更好。况且你的伤也没有好全，能不惊动那黑衣人总是好的。待会儿等人都睡了，我去替月华将毒逼了，然后就暗里护先生回开封府。整件事情还要回开封府从长计议的好。”
  展昭一边说着，一边就感到身边人的眼渐渐瞪了起来：“白爷便就是拖人后腿的是么？”
  展昭见对方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在这时，一条人影仗着夜色从东墙悄悄潜入了州府。他一碰白玉堂，却感到对方也正抬肘来撞他，两臂相交，身子便贴到了一处。
  却看那人一身黑衣，却未蒙面，走州府更是走得熟门熟路，径直朝着丁月华的房间去了。
  那身法武功好不熟悉，展白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得了一个结论：庞刈！
  白玉堂刚想跃下房，却被展昭阻了。
  “你这身‘夜行衣’太惹眼了，还是这儿看周围的情形吧。”
  白玉堂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一套雪白的武生短装，放在夜色里干这偷听的行当似乎的确太过招摇了些。更主要是，现在他们谁都不想招惹庞刈。这才点了头。
  不出两人所猜，丁月华同庞刈的确有所联络，而且听二人谈话的口气，似乎关系还处得不错。
  “龙兄你来了。”
  “丁姑娘觉得如何？”
  “还好。龙兄，你说，都到了今天了，公孙先生也来了。你说展昭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死了？”
  展昭在门外听了微微一怔。
  没想到，这招竟然会是丁月华的苦肉计。心下不由的还是泛起一縠亏欠的内疚。
  不禁意的又抬头去看树后隐藏的那个身影。那月下铭白色的净澈轮廓。奈何，情到至处不由人。
  “姑娘且宽心。你看那公孙先生今日可有悲痛之情？”
  “他来的时候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没能仔细看。”
  “难道……真是小生错了？都是小生不好，给姑娘出了个这般的主意，不如让小生这就为姑娘将这毒逼了出去吧。”
  “别别。反正都过了这些时候了，再等一晚吧。”
  “姑娘……唉……姑娘这又是何苦。”
  听到此处，丁月华怅然一叹：“谁叫我苦命，便是许了他呢。”引得展昭也不由跟着一叹。
  庞刈又劝慰了片刻，看丁月华伤重，不宜更多打扰，便早早的离开了屋子。
  展昭于是上房去寻白玉堂，将两人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白玉堂听后一笑。
  “都说我白玉堂风流天下，没想到南侠大人也不遑多让啊。”
  一句话，将展昭原本沉重的心情轻轻拨开了些许。
  “你小子，什么都要比个高低才好么。”
  “那展大人，你是准备去见这位对你日夜思念，不惜以苦肉计骗你现身的丁姑娘呢？还是准备等明日让那庞刈去救？”
  “那蝎子红的毒性甚烈，月华的内功底子也不好，你觉得庞刈真的救得了她么？”
  “这就难说了，这医理我可是不懂的。不如我们去问问公孙先生？”
  “也好。”展昭刚要随白玉堂下房，却被对方依样画葫芦的拦了下来：“唉唉，我去。这次啊，你在上头守着。”
  说着一眨眼睛，但见凤目中一丝亮莹莹的狡黠笑意。似是报复自己刚才将他一人凉在房上。
  但转眼想想，外头有个人照看着总也是好的。便没有再反对。
  白玉堂一跃身下了房，然后钻进了公孙策的屋子。
  “白护卫？”
  “先生。我来问问月华的情况如何。那猫儿急着呢。”
  公孙策微微一叹，皱了皱眉：“不太乐观啊。其实这毒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她那心病。”
  “先生的意思是……若是这让她相信展昭死了，那她便也活不成了么？”
  公孙策轻轻点了点头。
  人世间，缘起缘灭，聚散离合，实是常见得很。不知展昭的此番现身，又会引起一段如何变化。
  “那先生觉着，我和猫儿还要不要再藏下去了？”
  “照学生的意思，二位能不现身，总还是不要现身的好。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学生给丁姑娘开了一剂药，已经派人去熬了，明早会端了去喂丁姑娘服下的。”
  白玉堂多少精鬼，一听便明白公孙策那药多半有催眠安神的功效。“谢先生！”
  公孙策一笑：“算是学生给这套行头的谢礼吧。”
  “行。那我先去了。”
  “那学生不送了。”
  也没有人打窗户送人的不是。
  公孙策目送着一道白影自窗口一闪而逝，不由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年轻人的身上，总是有那么一股子难能可贵的随性愉悦，心无城府，叫人忍不住会错当他做一个孩子。
  “猫儿，我同你一起去吧。”
  “你是怕我制不住那毒，还是在担心庞刈？”
  “都有。”
  “都有更不能同我一起去。”
  展昭看白玉堂沉默着皱了皱眉。情知此刻他们离结案回京，只有一步之遥，但他们却谁也不知道庞刈出现的目的，这一未知，的确不得不让他们多出些顾忌。便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不料，入手竟是一片冰凉汗水。
  “玉堂？”
  白玉堂还是皱着眉。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手心已满是虚汗。就在那一个刹那，他心中突然莫名的闪过一丝恐慌。
  不自觉的紧了紧展昭的手，勉强扯了一个笑容，不想让自己毫无来由的软弱影响了对方：“没事，你去吧。我在外头看着。”
  “嗯。”
  展昭下房跃入丁月华的所在的厢房。生怕有什么不妥，是以依照着庞刈刚才的方式先缓缓推开了门。
  不想丁月华睡得甚浅，这么轻轻的一个推门声便将她吵醒了。
  “谁？！”拉起帐帘，床上人探出了头。
  “月华，是我。”展昭站在门口，半照的月光正好将这一个墨色的身影照得玉立身长，英气逼人。
  许正是这份英气慑得屋内的人愣了半晌，方才喜极而泣的喊了一声“展昭！”。
  她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展昭微微迟疑了一下。扫了眼屋内的摆设。并无无特别，只有一个香炉点着止痛理气用的龙涎香，混杂了一些舒缓安神的玫瑰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