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二公

22 第二十二章


成功干掉榜单字数的三分之一。。。。百官聚首太和门,泾渭分明。袁首辅与齐次辅各站两边,余党俱附左右,众星捧月。
    “子夜,你没事吧?”李子修附耳问。
    怎么会没事?昨晚被血气冲撞,今个一早起来便是白脸黑眼,五脏像是文火上的一碗翻滚汤药,稍一动弹就漫出来,沿着喉咙漫上一股苦味,呕却呕不出,难受得厉害,这会子力挽狂澜地重焕容光,还不是强撑,连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脱了力,如泥委地,仪态尽失。
    李子修挑挑眉,径自挽了我的手,轻呵道:“你实在难受得紧就回去吧,今日朝堂上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我恐你撑不住。”
    我轻声开口,细若蚊蝇:“无妨。”说罢,猛一咽气,别过脸去,胃中即刻翻江倒海起来。
    李子修声色不动瞧过两眼,不说话,只是步子放慢了些,牢牢贴着我半边身子,缓缓推着我向齐国玉走了过去。
    “哈——李大人,顾大人,早!”齐国玉笑眯眯扬首道。我入仕迟,未睹他荣极之日,只依着袁首辅的样将他想象成雄踞上位的强者,可是齐国玉是不同的,他气质脱俗清奇,就算是穿着次辅的那身衣服,也不显张扬霸气,相反,他无论穿什么都像道袍,加一顶香叶冠就飘飘欲仙——清贵得灼眼,看了半月我还是不习惯。
    “齐大人早!”李子修回礼道。
    “顾大人……”齐国玉忽然背着手围着我绕了几圈,抖了抖灰白的眉毛,道:“面色这般差……昨日可是受惊?”
    “没。”我淡淡地答,不是不想同他表现得熟络,而是有心无力。
    “那是操劳过度?”齐国玉追问。
    “可不是么!顾大人昨日收了一名壮汉在房内,今日能起来早朝已是不易了啊!”我尚未开腔,就听身后传来讥讽之语,听音辨人,定是袁秋才无疑。
    霎那间,袁首辅处有人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我抬眼望过去,不过是一个低阶御史罢了,而袁首辅身边的工部尚书闻听此言,立即横过一眼,御史瞬间收声敛色。那日袁首辅夜宴,工部尚书位列其中,低等官员只看表面,以为我投靠了齐国玉,而那日水榭之客皆知我乃袁首辅暗子,这般迅速制止,明面上是不挑起矛盾,实则是顾全我的脸面,谁叫袁府三人演戏太过,人人以为我因袁小姐拒婚而与袁首辅势同水火。
    李子修好整以暇地拍拍袍角,不以为意,“袁大人,这事我还想当面谢谢冯公子,不过他面目丑陋,不合我眼缘,泛泛之交不必刻意寻之,既然袁公子提起此事,就代我谢谢他,他不仅邀子夜听曲,还送了个使唤之人给安国府,闲来劈柴挑粪倒也好用……但是乡野之人毕竟不懂礼数,这么低贱的人哪配站在子夜门口待命,被我好好教训一番,识趣多了……”说着,他凑近袁秋才面旁,低声道:“只可惜我日前刚从别人手里得来的几头畜生便是……”
    袁秋才面色陡然数变,手指遥指李子修,微微颤着,气结道:“既然是送给子夜的,就由着子夜处置好了!”语罢,拂袖而去,众人皆不得其解,以为李子修又在言语上占得了便宜,纷纷投以忿忿目光,殊不知,袁秋才不过是为了四头畜生伤心而已。
    身后,李子修扬声大笑,不可一世。
    我冷道:“原来那四头畜生是送给我的!?”
    李子修半截笑声哑在嗓子里,重重揽肩,贴面道:“你同我,分什么彼此?”
    “哼——”我甩袖冷对,鼓楼钟声一响,伴着齐国玉先行入宫。百官面前如此亲密,不过是徒留日后笑谈,谁能同谁好够一世长,万年交枯骨?互不相见,痛恨至死之时,先前缱绻恨不得消弭的不留片甲。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勿留话柄,免得自扇耳光。
    只是……他贴的那么紧,无从甩。
    也好,留住他,为身体着想吧!我心下自思。
    ……
    本日上朝宣政,例行事阅毕,文渊阁大学士孙清华有本上奏,奏请刑部尚书出任吏部尚书,刑部尚书一职由侍郎袁秋才顶上。
    袁首辅的眉头猛然间紧锁,这定然不是出自于他的授意,他虽专权,但不任人唯亲。只是,吏部尚书一职有意空缺,李子修无诏而守太和门,他若反对,必然坐看皇上与齐国玉得势。
    李子修不是不可以起复,而是不该居此上位,六部尚书,三部为袁首辅忠犬,两部为齐国玉门生,若李子修执掌吏部,齐国玉便与他势均力敌,这种情况,袁首辅定然不乐见。
    萧言轻抬手,慢行语,稳坐上位,淡漠地道:“关于吏部尚书由谁出任,朕心中已有人选……”说罢,对公公微颔首。公公即刻越前一步,用尖细的嗓子宣了上意,我和李子修双双叩谢隆恩,起身时,我略一摇晃,他手疾眼快立时扶住,我自眼角飘出余光去,金碧辉煌的屏风前,那双沉如墨色的眼珠不露痕迹地动了一下,有怨。
    “皇上!”孙清华匍匐倒地,悲声道:“臣以为不可为,昔日李子修在乐清为官,勾结当地里长,盗挖银矿,危害一方百姓,此等人立于朝堂之上已是本朝之耻,又怎能委以重任……”
    “哦?孙大人,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你可是去过乐清了?如此笃定?据本官所知,在李大人未到任之前,乐清因出产银矿,引得众多恶霸纷纷猖狂盗掘,豢养打手,鱼肉百姓,前任知府胆小怕事,政务堆积如山,自李大人接手后,一扫陈蔽之风,再无私掘之人,这危害一方百姓之说,却不知从何得来?”齐国玉一脸和蔼,言辞却暗藏锋芒,边说边围着孙清华打转,最后收步凝视盯着孙清华的双眼,久久对峙,沉默不语。
    孙清华,竟然抖了一下,勉力地道:“齐……齐大人也未去过乐清,如此言之凿凿,岂不欺主?”
    “欺主?”齐国玉云淡风轻道:“孙大人,欺主是要本钱的,老朽本小,不敢大搏——”说着话,重归上位,捅了捅袁首辅,笑道:“首辅大人,下官这里有份联名保书,下官年纪大了,眼花耳聋,还请首辅大人帮忙看一看……”话落,黄缎面的文书递到袁首辅眼前来。
    “齐大人何必如此客气?本官极乐代劳……”袁首辅打开文书,扫过数眼,方才朗声道:“其实李大人那些年在乐清的政绩,本官也有所风闻,昔日乐清盗挖严重,屡禁不止,李大人遂同本地里长达成协议,以抽成作为报酬,由其管理银矿,相互监督……孙大人之言并非失实,而李大人所为虽然有违朝廷政令,但不失为一种变通的方法,何况李大人这些年由同知官至按察副使并被先帝重任为礼部尚书,确实是才华横溢,以臣之见,这吏部尚书,就由李大人担任吧!”
    萧言闻言龙眉微抬,尚未开腔,就听袁首辅续道:“不过……李大人久未在京中担职,且先适应一个月吧,待一个月后,再正式下诏也不迟……”
    “皇上!”李子修闻言道:“臣觉得袁大人所言极是,臣本事低微,这吏部尚书之职又关系重大,臣若接手未必做得来,袁大人心思缜密,为臣做设身处地之想……还请皇上准了吧!”
    朝堂一片静默,均看不出李子修意欲何为,袁首辅明摆着今日给齐国玉面子,允是允了他吏部尚书之职,却又提出考核,照说这一月之期并无先例,李子修打铁不趁热,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萧言静看片刻,木然道:“那就依袁首辅之言吧……若无事,就散了吧……”再无人接茬,萧言环顾四下,随即长身而起,由身后公公伺候着,下朝去了。
    “子夜……”
    “什么事?”
    “你我可又在一处了。”
    “那又如何?”
    “难道不该庆祝庆祝?”
    我转过脸,不悦道:“你先把袁秋才送给我的狼还来再说。”
    李子修挠头,叹一声,“还是还不来了,肉偿如何?”
    “你……”我叫骂之声未及脱口,便听有人在身后轻咳,“我说两位大人,此地非是谈情说爱的好场合……”
    李子修未回头,不羁道:“齐大人可是见爱侣亲昵,顾影自怜,无人垂爱?”
    “非也非也!老朽只是好心提醒李大人……貌似皇上要宣李大人进宫……”
    我同李子修注目远眺,只见皇上的贴身公公踮着脚溜得极快,风大,吹得下摆似鼓腹。“李大人……”他远远唤起来,“李子修大人!”声音尖寒,不男不女,破空而至。
    “你自行回府,不要出去乱走,宫中事毕,我立即回去找你……”李子修叮嘱一句,狠狠捏住我肩膀,低声道:“除了送信,不准再跟那个傻大个说话——”余音尚袅,人便迎了上去。
    “哈……李大人倒是对顾大人真够上心……”齐国玉捋须笑道。
    “齐大人,孙清华同你是何关系?”我开门见山,凛然道。
    齐国玉轻啧一声,抚掌道:“顾大人果然犀利,这孙清华为官数十年,毫无作为,唯一的长处就是当墙头草……”
    “墙头草未必人人当得,他为官只升不降,想必眼光奇准,但是此人计谋却差,今天提出让刑部尚书接任吏部尚书,想必是出自齐大人的手笔了?”
    齐国玉抱臂,悠然道:“今日碧天薄云,天气倒不错,老朽要去摆摊测字了……”见他默认,我心中顿明,低声道:“齐大人,五日后左顺门,务必当心!”
    “多谢顾大人提醒!”说罢,他快步而走,看着他孤傲挺拔的身姿,我不由愁眉深锁,难怪此人会信誓旦旦保证我与李子修五年安稳,当真是手段高超!由孙清华上奏吏部尚书一职,真是滴水不漏,只怕经过今日朝事,袁秋才会对他恨得入骨透髓。既然齐国玉放了这把火,我又怎能东风不与?
    可要,好好回报他这番苦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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