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二公

46 第四十五章


我写到死胡同了。。。不知道底下如何进行。。杀了我吧。。。。
    我从来没有一个身为作者的尊严啊。。。疼疼。你说对了。。。夜归柳府,行至安国府大街时,忽然命车夫勒马。
    “廖爷,你这是哪里去?”他畏懦道。
    “我走走,你先回去!”说罢,背手埋头,行得缓慢,脚步也浮,像是踏在软绸上,越走越是情怯。
    安国府大街,长两百丈,宽五丈,昔日街边遍植垂柳,翠影栋栋,尽显婀娜旖旎。记得年少时,我曾问过家姐:“府里到底有多大?”家姐侧头,沉思片刻,犹豫道:“七十多亩吧……哦,前两年还补了园子,也就八、九十亩吧?”我记忆中的安国府,池广林茂,漏窗回廊曲折相连,雕梁画栋,清丽素雅。然而不过短短一月,触目所及,瓦砾堆积,皆为焦土。
    《西江月》有诗云: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我心中大痛,废墟如坟,不知人是否阴阳已隔。这一月来,我费尽心思去打听安国府众人去向,孰料宛如水珠遇阳,悲梦顿醒一般无迹可寻。
    “呵——”轻轻叹一声,栓马石还在,鼻眼犹存,此地定然是安国府大门之处。我闭眼,沉气,脑海中浮现起昔日景象,入门进东路行五十步,转左五步,复直走五百步,过庆安堂绕蝠厅穿绿庭小隐,沿曲径再行五百步,过嘉恩楼进西角门入花园正厅——曲水芙蓉厅,填平的填平,垮掉的垮掉,进而往前三百步,我收住了脚——有半截石桩俨然而立,躬身扑灰,石桩上刻着:槛菊亭。
    菊愁兰泣,罗寒燕别,纵然情怀相寄,锦书却无处可托——想不到,昔日闲愁竟然应了今日之景:生死茫茫,万物皆归于尘土。
    我抬手,夜半轻寒,面上湿漉漉的,提袖擦了,尔后一脚踏进槛菊亭,脱外袍,清瓦砾,忙了半个时辰就见一层略薄的焦土下有三块青砖,阴刻福禄寿三字,已被灰烬填平,以喜庆衬怆景,更添苍茫。
    我移平“福”字砖上的所有异物,正打算将青砖撬起,忽闻夜空中冷冷传来一声问:“廖先生,你很清闲吗?”闲闲冷冷,但锐利非常。
    我猛然心惊,全身俱凉,只见正前方三步处静静伫立着一个穿青袍的男人,纹丝不动,如月下雕像。
    李子修是何时来的?为何我未听到任何动静?
    “原来是李大人,想不到大人也有夜游的习惯。”我惊而不慌,笑问道。
    李子修冷哼一声,浴着月光举步而来,一张脸光影流转,时明时灭,眼里俱是怒气。——肉薄骨并,他一把攥住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府门客。”
    “你倒像是一位故人!”
    我缓缓抽出手来,笑道:“故人?李大人何不直接点说我像顾承阳?天下懂茶之人何止万千,难道人人都是顾承阳?我刚跟柳大人自裕德楼而返,大人是不是要验明正身?”
    李子修凤眼半眯,低声道:“我验了又如何?”尔后,一把捏向我下/体,我骤然抽身,却被拉住衣带,就听李子修萧索道:“他心思奇多,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这话李大人就说错了。”我跺跺脚,“我来只是为了看看安国府和宁国府之间的地道——”
    “地道?”李子修森然一笑,“什么地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言明?”
    “子夜——”他忽然唤,心有不甘,“你为什么回来?你去凤翔茶馆去的太多,用茶仔细,每每执的都是雕凤琉璃盏,小指总会按在凤头上,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当我不知么?”
    “哦?”我挑眉,寻思片刻,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习惯是真是假,只得顺势冷道:“叔才,没想到被你一眼识破,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我是来报仇的,报柳云宗夺身之恨,破家之仇……”我淡淡笑道:“我父亲呢?”
    李子修抿唇,仔仔细细看了我,道:“我不知道,自那日走水之后,我到处寻访,但伯父不知所踪——”
    我轻哦一声,默不做声,和李子修隔了半步的距离,人在眼前,尤似天边。
    “对了——”李子修道:“广荣王传了密信回来,说你已潜入京城,你为何不听我的劝?”
    我猛然抬头,他是在唬我的——广荣王深知我秉性,他是断然不会告诉李子修我已入京,因为他知道朝廷斗争如危局博弈,万万受不得干扰。既然李子修未收到广荣王的密信而故意这么问,说明他还是拿不准这“廖麻”到底是不是顾承阳,既然如此,我将计就计,蹙眉道:“我也有我的打算。”
    “你什么打算?”
    我反问:“你迫我出京,又有什么打算?”
    李子修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沉了下,缓缓道:“子夜,你我约好,我去接近皇上以取代柳云宗,你又来搅什么局?”
    我心中暗笑,好一个“约好”!我若真是“廖麻”,岂不是就中了他的套?
    我佯作微慌,道:“我只是担心你——”
    “你既然担心我,为何不在我身旁而去柳云宗府上?岂不更令我挂怀?你到底谋筹什么?”
    “并非我谋筹,现在柳云宗不可一世,我总是要看着点的……”
    “他有何可看?”李子修步步紧逼。
    我略一思索,我假扮“顾承阳”之事,他定然看透,我所说出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柳云宗既知我身份,自然会使人去夜郎国查验真身,如果能抓到这个人,就可以污蔑柳云宗同西夷内外勾结,图谋不轨,可这样的话,我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子夜,你怎么了?”李子修挽住我的手,着实大力,毫无素日温软。
    “我……”我欲言又止。
    “如何?”
    “叔才,你可知你所托非人,那日我出京不到十里,广荣王便……”
    “便什么?”李子修锁眉,焦躁道:“他把你怎么了?”
    “其实广荣王想拥兵自立!”——“廖麻”怎知若不是横生和亲一事,广荣王其实差点就成了我的“姐夫”,就算他想拥兵自立,也必然是顾承阳逃,广荣王立,断断不会陷我于险境。
    “啊?”——委实胡扯,李子修是真的讶然了。
    “对!他想拥兵自立,而且和齐国玉已约好,取了我项上人头后立即由齐国玉送给皇上,指认你和柳云宗私自串通,放我而去。”
    听我说的实在太过荒谬,李子修似笑非笑,道:“皇上怎么会相信柳云宗会放过你?”
    我冷笑道:“怎么不可能?叔才!你今日大祸临头尚且不知,你可知齐国玉私下网络的罪名是什么吗?柳云宗放走我,只是因为我还活着,你自然不会全心全意对皇上,那么便有机会取而代之,我若不死,你怎么会对皇上真心?如今四面楚歌,唯今之计只有你我联手,铲除齐国玉和柳云宗!”
    “怎么个铲除法?”
    “你可告诉皇上广荣王私通西夷,我自然有办法让柳云宗找到证据,等广荣王倒了之后,齐国玉绝对无法独善其身,待大功告成,你手握重兵,这样我们再随便找个柳云宗的不是,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李子修忽而走近,长笑许久,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低语道:“子夜,你永远都是这般攻于心计,此计不可谓不毒,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既然在柳云宗左右……”他贴面,森然道:“下药毒死了他,自然一了百了。”
    我义正言辞,“不可!我还要留着柳云宗去攀附薛桂,到时候一网打尽!”说着话,我环顾四下,轻声道:“叔才不可擅动,如今后宫不稳,争权夺利的厉害,待齐贵妃失势之后,我们才能动手——”
    呵……李子修定然是会同齐国玉密议的,也算是借着他的嘴巴给齐国玉带句话,此人老谋深算,向来喜欢戏耍于我,今日,也让我耍一耍他好了!
    “后宫?”李子修不露痕迹地道:“此事同后宫有何关系?”
    “不若让齐贵妃使计夺了皇后娘娘的位子,日后你我行事,也方便些……”我略略有些开心,齐国玉,谁让你自作聪明非要识破我的身份,既然如此我就出道难题于你——齐清韵本来就有夺位的打算,又要夺位又不能令李子修识破我的身份,且看你如何向李子修解释才是!
    “子夜——”李子修话已问完,抓着我的手,深情款款道:“你在柳府终是不便——你我何时才能再聚?”真是难为李子修了,对着如此面目丑陋之人诉尽甜言蜜语,以他的性子,何其困难?!
    “十日后,凤翔茶馆再聚!”
    “好!”话音刚落,李子修立即离了我的身,恐是再缠绵下去要折寿一般,“子夜,你出来许久,快回去吧,柳云宗素来多疑,别被他看出什么才好!”
    “也好!”我正欲抬步,忽闻李子修道:“你是怎么从广荣王那里逃出来,还换了个模样?”
    我一愣,随即信口胡诌:“我早有筹谋,在广荣王身边布下心腹,方才探得消息,秘密返京后,再先前认识的老者家寄宿,他会些易容之术。”
    李子修双目微睁,奇道:“为何先前没听你讲起过?”
    我笑道,“难道事事都要同你讲不成?”霎那之间,李子修怔住了,我心中顿时一沉,同他相交太久,一不小心就露了马脚,这句话不知不觉出口,用的居然是“顾承阳”的口气。
    “哦!”李子修应了,有些黯然,一双眼看过来,竟然愁苦异常,他颤颤巍巍道:“子夜,我想你——”
    “我也想你!”答得极快,言不由衷。
    “哎!”李子修闻言叹了口气,跺跺脚,如立身天寒地冻的荒原一般,缩了下脖子,愈发显得寂寥,“你去吧!别忘了十日之约!”
    “对了——”望着他的单薄背影,我喊道:“下个月会传来顾承阳已死的消息,叔才,你不可轻举妄动!”
    李子修身形一晃,倏然回转。他面如白纸,张了张嘴竟然未得一语,惊惶之至。我抄手笑道:“叔才——你惊什么?我这不是还活着么?你可要仔细些了!”他充耳不闻,默然无语,袍角无风自动,显然勉力自持,强忍着不要人看出悲愤之至。
    我微微翘唇,暗笑转身而走,李子修,既然你迫我出京,那么且不妨好好“享受”一下我的死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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