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靳朗一直坐在公车最后一排打瞌睡,感觉汽车颠簸着,过了一站又一站,傍晚的阳光,斜斜地从天窗落到脸上,他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最近一直非常忙碌,由于同事请假,人手不足,接连几个晚上的夜班,着实让人吃不消。
退租了以前的房子,搬到楼下郁放家。
开始新的同居生活,靳朗这才深深地意识到,郁放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他的懒散,他的细腻,他的情绪化,他的小聪明,他并不勤勉,习惯潇洒地得过且过,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习惯受上下班的束缚,是个典型的夜猫子,每天都沉浸在睡不着的夜和醒不来的白天,标准的昼伏夜出的猫科动物。
还有,他的胃不大好,却丝毫不在意,高兴的时候暴饮暴食,写不出东西来情绪低落的时候,常常一天的饭并作一餐吃。这一点,令靳朗十分担心,真不知道,在没有遇见自己的这几年,他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喇叭里报站的机械女声,盘算着还有几分钟的路程可以到家,昏暗中,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震动,郁放的短信定时到达:
我到车站来接你哦。
傻瓜!如此亲昵爱娇的语气。十足像个女人。
靳朗笑了笑,定定地,望着那行字好几秒钟,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不想回复消息,只因为,那个家伙的海量废话,总是直白得令自己无法控制好一贯淡定的面部表情。
怀里的小笼包还残留着一点点余温,排了那么久的队,可惜,都快凉了。
不知不觉间,靳朗已经养成了每天拎着一堆食物回家的习惯,为了方便给不按时吃饭的家伙储藏食物,他甚至专门抽了个休息日去二手电器市场去买了个旧的电冰箱,他不想哪一天回家,看到某个自虐的家伙又胃疼得在床上打滚。
因为,他会心疼。
隔着口袋握住手机,在颠簸不止的公车后排,靳朗再次阖上眼睛,嘴角旋出微笑的弧度。
窗外,绯红的晚霞像是蝙蝠的薄翅拖出长长的影子,向寂静的西天缓缓飞去。
郁放,郁放。
小声在心里默念,这是他的名字,
心脏,会不会因为这两个字,在收紧的瞬间,折出细小的褶皱,递而心跳加速呢?
直到真正生活到一起了,靳朗才发现,他们,的确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不过那又怎样?
早上刷牙的时候,瞥见杯子里插着两只牙刷,卧室里,男人孩子般窝在被子里,睡得四仰八叉,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能收到他的短信,寥寥几行字。或者撒娇,或者搞笑,偶尔□□的,叫人脸红心跳。
啊啊,都奔三十的人了,居然还会脸红心跳。
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便可以看见,男人的脸,下垂的浓密卷翘的睫毛,线条好看的薄嘴唇,下巴上偶尔覆着些许未刮净的细碎胡渣,带着一点点的落拓的气息,他的胳膊,总是环绕在自己腰间,紧紧的。
靳朗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平淡,安和,温暖,因为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每每接到母亲的电话,终于可以实话实说地回答,我很好。
汽车慢慢地开到终点站,下车,空荡荡的车站并没有熟悉的影子,靳朗左右张望了一下,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始终都没有看到郁放。
起风了,气流卷起了地上的纸屑,没有人守候的车站显得如此的空旷和寂寥。靳朗拢了拢上衣,自嘲地摇摇头,为了莫名涌上心头的怅然若失。
还是早点回家吧,难道那个家伙,还赖在床上么?
回到家里,房间里空无一人,洗手间的水笼头没有关紧,正滴滴嗒嗒地淌着水。盆子里泡着刚刚洗净的床单。厨房里,咬了大半口的苹果孤单地立在果盘上。灶台上,搁着早已断电的热水壶,壶嘴,正兀自冒着热气。
这副光景显示,主人正离开不久。
从客厅摸到卧室,再从卧室摸到厨房,郁放,究竟是去哪里了呢?
如此的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虽然主人不在,可这里,却处处弥漫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家的感觉。
把温水灌进水瓶,重新烧上一壶开水。点火,架上蒸锅,想把早已凉掉的小笼包再热一热,估计那家伙一定又忘记了吃东西。
做完这一切,靳朗拿出手机慢慢地给郁放发消息,
我已经回家,你在哪里?
半秒钟后,嘀嘀嘀的短信音从被子里传来。
哎,这个鬼人,总是丢三落四的。
莫名其妙的,等待的间歇显得格外漫长,或许是因为本该在的人却不在。
靳朗无端端觉着时间走得极为缓慢,百无聊赖,心里空落落的,坐立不安的当儿,总想找点事情来做。
叠好揉成一团的被子,拧干湿漉漉的床单,抱着它到阳台外用竹竿挂起来,掸平,用力抖一抖,晚风吹过,床单轻轻晃动着,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弥漫开来。
最后一缕斜阳正在缓缓地沉入平线。
看看时间,晚上六点三十分。
郁放还没有回来。
趴在阳台上远眺,报废的机场跑道外围,荒草丛生的芦苇丛,在风里摇摇摆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半人高的芦苇尖端长着绒绒的芦花,白茫茫地连成了毛绒绒的海,轻风掠过,一枝一枝的芦苇就随风轻轻晃动,那些柔软的白色的毛发顺势倒成了一片,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的狗,身上长长的纠缠在一起的毛发。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的握往一个方向拨弄。
这是郁放每天写作时候,习惯面对的,熟悉的风景。
靳朗等待的时光,在望着丛丛芦苇的过程中,突然变得温馨起来。
最后的夕晖终于被云层吞没,天边,残留的霞光慢慢隐匿到云朵之后。
天慢慢地黑了,风势变大,靳朗开始觉出一丝寒意。
郁放依然没有回来。
敏感和脆弱不是男人应该有的品质,可靳朗却管不住它们的肆意蔓延。
正在担忧的时候,瘦削的男人背影突然出现在视线里,他拨开大片芦苇杆走了出来,淡蓝色衬衫十分扎眼,他背对着靳朗,耷拉着肩膀,略长的头发被风吹得纠结到一起,双手插在兜里,佝偻着背。看起来很是沮丧而颓唐。
“喂……”
女人的出现让靳朗生生遏住了冲到喉头的呼唤。
女人是黑色的,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镜片,飘散在风里的黝黑长发。她站在一片芦花后,而后慢慢向郁放走近,向他伸手,很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靳朗努力睁大眼睛,可惜距离太远,天色太暗,完全看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状况。
郁放一直没有直视女人,面对她激动的步步紧逼,他只是低着头。
她向他伸手,他却只是后退。
最后他索性扔下女人转身跑回来。
郁放抬头转身的瞬间,靳朗慌忙将身体藏到窗户后,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躲避,也许是不想让郁放发现自己,也许是惊诧。
惊诧什么呢?
过了好几分钟,女人依然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郁放离去的方向,她始终都没有摘下墨镜。
靳朗有些疑惑,这疑惑里,还夹杂着几分忐忑,几分心悸,递而涌上他心头的却是,为这突然其来复杂心情的恼怒,恼怒在意每个的细枝末节的自己。
原来除了自己和赵英宁,他并不是完全生活在真空里。
原来,他也有自己的交际圈,甚至异性朋友,
还有,他上次突然湿漉漉地出现在自己办公室,没法掩饰的情绪失控。
过后没有任何解释和说明,生活回复平静。
这些,都是自己全然不知的。
他知道的,也许只是郁放世界的十分之一。
咔嗒。
钥匙□□锁孔转动的声音,
“喂,你都回来啦?”
那女人大概是催稿的编辑吧。
是我想太多了吧。
靳朗在心里告诉自己。
厨房的水烧开了,急促的哨声,止住了四下作乱的胡思乱想。
拎起水壶,手里,和心底一样沉甸甸的,升腾的蒸汽迷糊了视线。
“亲爱的,我回来了。”
感觉一双温柔手臂环上腰间。郁放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汗味,他把嘴唇轻轻烙在靳朗的耳后小声说话,仿佛梦呓的气息喷洒在颈后。
“放手,不然直接淋你手上。”
靳朗深呼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竭力板起脸,转身敲了色鬼一个爆栗。
“喂喂,不至于这样吧?”
“又没吃饭吧,锅里是你喜欢的小笼包。”
“哇!太棒了!亲一个!”
“别闹!”
摸了摸被偷袭右颊上大片口水印,靳朗哭笑不得,该说,这个人的演技已经收放自如,趋于化境,还是真的可以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
望住眼前放大的,孩子气十足的脸,企图从他的眼底捕捉出一点点异常的蛛丝马迹,可惜,郁放的眼睛依然是那么纯净,漆黑的瞳仁,仿佛一汪潭水,里面倒影的,只有自己慌乱的脸。
那个女人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怎么了?老是发愣?”
郁放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疑惑地发问,仿佛刚才芦苇丛里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异常的只有神经过敏的靳朗。
“没啊,偶尔在家也做点事情吧,水烧开了得记得注,衣服洗了记得要晾,还有出门记得带手机。”
“嗯,嗯,嗯,我不过是烟瘾犯了出去买包烟嘛。”
“别光是嘴上答应。”
“老婆大人的话我都记住啦!”
“那请老公阁下您别总是光说不练。”
“啊!你刚才叫我什么?再说一遍!”
嘴里还噎着半大包子的大孩子突然欣喜地雀跃起来。
其实不过是某人胡乱地接了句嘴而已。
“食不言睡不语!”
又一个爆栗弹上郁放的额头,过长的刘海下,覆盖着细长的微笑的眼睛。
“切,小气!”
“别说话。”
靳朗忍不住慌乱起来,因为男人信手拈来的谎言而愠怒,却又不想当面拆穿他的小伎俩。
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吧。
对吗?
整个晚上过得都很平静,难得没有夜班的静谧夜晚,难得郁放没有黏上来,卧室里,噼啪敲击键盘的声响一直都没有停歇。仿佛某种音乐,如流水,在房间里四处流泻。
可这声音,在靳朗听来却显得格外的欲盖弥彰。
那个女人是谁?
在我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靳朗坐在客厅看报纸,左耳的连载小说,男主人公的第一人称的独白,他说,
世界如此辽阔,我们的选择微不足道,某些事被心理因素和现实因素诱惑。在我想来,我的物欲和精神权衡了一切我余悸的,那些表面扭曲的实质,在东奔西凸的精神领域里,在我思考恐惧和喜爱我的无知时,它们仍然被留恋与存在。
左耳笔下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是快乐的。
即便作者本人看起来总是如此快乐。
当时钟显示夜晚十点,倦意袭来。
洗澡的时候,房间里没有间断的打字声依旧持续着,郁放早已细心地为靳朗把水温调得稍高,滚烫的水柱打到皮肤上,微微的刺痛。
靳朗仰头,在扑面而来的水雾中,眯起眼睛。
想起左耳的小说,
形形□□的爱情浪子,形形□□的寂寞灵魂。
郁放,你可真是个大骗子。
洗到一半,靳朗突然打了个寒噤,感觉一丝风漏了进来,原本紧闭的门被拧开。穿着长袖T恤和睡裤的男人挤进来。
郁放在雾气蒸腾的窄小浴室里用力拥住靳朗,湿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靳朗侧过头,想躲开男人的嘴唇,却被他抓住肩膀抵在墙上,朦胧中,看不清楚男人的眼睛,只有声音和触觉无比真实。
“干什么?你疯了?”
今晚的郁放很不一样。
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么?
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扳住后脑,用力的亲吻,辗转厮磨,耗尽了残存的理智。
“朗。”
是谁?是谁?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背后是冰凉的瓷砖,而面前怎么都无法忽略的是郁放灼热的呼吸,当第一个吻覆上的瞬间,靳朗清楚地听见,男人压抑不住的喘息,反反复复地念这两个字,一遍一遍地,轻轻地,略带羞涩又饱含着热情的,
“靳朗。”
“靳朗。”
“什么?”
“我们,做......爱吧?”
“你说什么?”
“我爱你。”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极轻,轻到靳朗几乎听不见。
他的胸膛好烫,他的舌尖仿佛勾着岩浆,他的呢喃宛如在歌唱。
很像某个电影里的香艳场景,靳朗再一次想起郁放写在小说里的句子,
你的存在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花开,
花开,铺天盖地而来,
来证明我的存在。
挡在男人胸口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下,而另一只胳膊却用力地环住他的肩膀。
我也是,爱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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