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相思之少年游

第61章


苏离正色开口,“只有我去江寄水才不会玩出什么花样。碧憔说那块玉可以让我向他提一个要求,我想这次可能要用上它了。”
  “那块玉已经碎了。”
  “那不是块普通的玉,我想它的价值远不止观赏。”
  一阵沉默后锦蓝垂下眼睫笑了笑,“你要我顾及那些人的性命,现在却又要我将他们的生死全押在你身上。”
  “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苏离声音坚定,“可是如果你不答应让我去,我今夜就算离开了长干,他日也必然不会苟活。”
  水洗过的天空一片澄明,即使夜幕降临也不那么黑暗,锦蓝定定看着她说:“我们好像一直在施舍给对方不想要的东西。”
  “你的命早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苏离也笑了起来,淡淡地透着赧涩。她的笑容里有一种叫做释然的东西,锦蓝在这一丝释然中失神,忘了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在他进来以前曾经想过也许一切都已晚了,然而现在他忽然觉得,也许有的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卷 锦灰 十 锦灰
  围住长干城的有三座山,最大那座叫做无尘。山间有寺名曰佛瞻,是皇家祭祀专用,庙里和尚除了长伴青灯,吃斋念佛外,最大职责却是守卫历代圣皇的陵墓。
  大军驻扎山脚,围困都城,容王则带了几名随从去了佛瞻寺休憩,一进去就吩咐出来,即便开战也不许上山打扰他。容王并非见不得刀光剑影,血肉横陈的人,他只是厌恶那种千军万马杀红了眼时飘荡在战场上空的戾气。
  侍卫进来禀报时,容王正与住持对弈,闻言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来几个人?”
  “原本是三个,可是上山来的只有一人,是个女子。”
  容王放下黑子,脸上没有意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请她进来吧。”
  住持说:“看王爷神色,听王爷口气,对方应是旧识无疑。”
  “我叹气是因为发觉自己走错了一步,跟你下棋真是一点都疏忽不得。”容王端起茶碗来,眼睛仍然盯着棋盘,“今天看来又不能分胜负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赢过。”
  “那是因为王爷总是要事缠身,不似贫僧这般清闲啊。”住持微微笑着告退,这时刚才那名侍卫领着苏离去而复返,苏离看到棋盘以及上面交错的黑白,不由一怔。
  “我猜到你会主动要求来见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同意。”江寄水冷笑一声,“苏离,我欠你的情已经还清了,你难道以为今天来见过我后还能全身而退地回去见他吗?别忘了你身为圣国子民,种种所作所为也算是背叛,我不可能三番五次饶你。”
  “王爷为人苏离向来不敢轻忽,所以来之前就做好了万全准备。”苏离托出掌心碎玉,果然牵动江寄水神色,“原来碧憔把它给了你。不错,我说过持玉者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但你总不至于妄想把一钱不值的碎玉当成免死金牌吧。”
  苏离淡淡一笑,“若是玉它当然已经没有价值,可是作为药材却是天下难求。”容王眯起眼,那些碎玉的断裂面果然不同于任何他所熟知的宝玉,“这不是玉,是上古时一种叫做媚姝的动物的尸体,媚姝死后会腐蚀化作津液,津液又凝固,经过千万年洗蚀沉淀,和一般璞玉无异,甚至比玉石更加光洁碧透。媚姝数量极为稀少,尸体又很美丽,世人只会把它雕琢成用来赏玩的美玉,根本不知这是罕见药材,若是将它捣碎研磨成粉洒在腐烂发臭的伤口上,不出三天必能再生新肉。王爷可去翻阅《衔宙久思集?循古篇》,里面有相关记载。”
  容王脸上怔忡逐渐褪去,化作大笑,“好,很好,本王自认爱玉成痴,收藏过万,这却是生平见过最珍贵离奇的一块——你是怎么发现的?”
  苏离说:“因为我把它砸碎了。”
  容王又一怔,继而笑道:“说的也是,世人珍惜美玉,恨不得拿匣子层层装了束之高阁,谁会把它往地上摔?然而若不是这一摔,它真正的身价就要永远埋没。苏离,本王真是不得不又服你一次。”
  苏离上前将碎玉置于棋盘一角道:“如此一来王爷可否听听我的要求?”
  “你说吧。”
  苏离忽然跪下,“我恳请王爷让大军退后百里,静等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说服锦蓝撤军,放长干城内所有百姓贵族安全无恙地迎接王爷。”
  江寄水脸上一片淡淡的轻讽:“你能否说服他我不知道,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放过这样一个让我颜面大失的对手?我刚服你一点你就逼着我骂你,你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苏离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也没有继续哀求,只是平静地说:“难道王爷愿意跟锦蓝僵持不下,直到锦隆大军压境,几十万圣国大军再被他们兄弟内外夹击一次?其实胜负早已分明,我之所以这么哀求王爷,只因为我是圣国人,不想看到国家遭难,皇上和太后对我有恩,我更加不能置之不理,苏离言尽于此,王爷三思。”
  江寄水面色如常地垂下眉眼,包握着茶碗的手指纤长有力,同时传递着尊贵身份和强悍力量的双重讯息。苏离静静等着,片刻后他开口:“对了,上次那局棋我们下到哪里,你还记得吗?”
  苏离微微一笑,“记得。”她站起来走到棋盘前,一粒一粒地摆出残阵,动作沉稳中透着轻俊。这一次她的攻势前所未有的凌厉,凌厉得不留任何退路,天空在沉默和无形的烽火中渐渐放亮,宛如一块上好的碧玉,容王拈起一粒黑子来,却迟迟没有落下的动作,苏离等了又等,诧异地一抬头,却见他对自己淡淡一笑。
  “你最好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我怕我终有一天会容不下你这样的聪明人活在世上。”
  苏离也想笑一笑来回答他,然而终于只是抿着嘴角沉寂了片刻。容王在她的静默中叫来侍卫,褪下食指龙戒道:“拿这个去传我口谕,大军退居百里之外好好休整,三日之内不管看到什么都给我置之不理,三日之后不论情况如何,都给我全力攻城。”
  苏离翻上马背,几乎是一口气冲回了长干。尚天行律的卷轴乖乖躺在她怀中,从容王那里接过它时,她甚至有一点紧张地不敢相信,这个让多少人抛颅洒血去争夺的东西居然就这样安静地到了自己手中。
  不仅如此,她还挣得三天时间,这三天是她最后的机会,那破釜沉舟的一局棋让容王看到了她的心意,他也许暂时折服于这种信念,可惜那毕竟只是一局棋,三天之后,真正的霸者一定会逼迫自己反败为胜,那是他们彻底区别于凡人的标志。
  快到城门时她惊讶地发现鸦军已经整装待发,就连圣国那些训练有素的神威龙武军与之相比恐怕也成了乌合之众,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自小开始习武,并且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一股凌厉的气场悄然弥漫开来,苏离失声高叫:“我没事,不要轻举妄动——”她一边惊呼一边掉下马背,摔得浑身青痛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苏离在飞身赶来的锦蓝惊怔的目光中爬起来,他的脸色沉得像昨天的雷雨天一样。
  “我没事,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
  “这句话在你摔下马之前说我还相信。”锦蓝脸色微缓,却没到雨过天晴的地步。下一刻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苏离径自入城,这一幕仿佛清风给沉重的氛围注入了轻松气流,大家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有条不紊地各归各位。
  直到被他放在床上时苏离才得以将手伸进怀中掏出卷轴,“我拿到了尚——”
  锦蓝一把夺过丢到一旁。
  “那是尚天行律啊!”苏离惊叫一声弹了起来。
  “我知道!”锦蓝用大得多的音量盖过她,他用来镇压苏离不满情绪的武器非常有效,果然在意识到自己被吻了之后,苏离立刻安静下来。
  “我不但要你活着,也要你安然,你懂不懂毫发无伤的意思?”锦蓝在吻着她的同时说出这句话,双唇相接之下,声音含糊,暧昧不清,可是这意思却在静默中一丝不漏地传递了过去。
  “你也会心疼吗?”苏离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直直望进眼前那双深瞳。
  “是的,我会。”锦蓝离她一段距离后静静说,“但是我心疼起人来从不会像个君子,所以你最好不要自找苦吃。”
  苏离苦笑着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瞬间把她脱到只剩肚兜,偏偏自己还无法发怒,“你……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胡说什么,我再猴急也不会挑在这时候。”锦蓝拇指挑开药瓶软木瓶塞,一脸云淡风轻地把苏离拍得趴在床上,“帮你上药。”
  尚天行律就在枕头旁边,苏离把它拿过来,深吸一口气静静打开。轻薄柔软的卷轴,大小差不多同一支短笛相当,尽数展开后长约三尺,纸质透明一如蝉翼。上面的字错落参差,有大有小,而且前言不搭后语,竟没有一句能完整连贯着看下来的话。
  “你在末阑住过,这是末阑语吗?”
  “这明明是中原汉字,你难道不认得?”专注于抹药的锦蓝只匆匆瞥一眼,注意力就又回到那片青紫上。
  “每个字都认得,可是连起来却不是一句说得通的话。”苏离看了又看,“难道其中有玄机?这些字肯定要重新排列才行,但是规律在哪里呢……”
  她苦思冥想一阵,总是不得其法,突然想到眼下并不是钻研尚天行律的时候,又翻身一把抓住锦蓝急急道:“东西你已经拿到了,即刻撤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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