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曲尽

第39章


  她疑点很多,但毕竟那个小宫女救过自己的命,她打算按兵不动,先看情况再说。
  “长恭,藜儿不必多礼,快进屋坐吧。”
  “大娘,若藜她身体不适,孩儿想早些回去,反正六皇叔不似二叔对我们看望您百般阻拦,孩儿以后看望您的机会很多。”长恭想要告辞。
  长公主听他提起高洋,心中的痛苦如藤草蔓延,她压下悲愤,向长恭道:“那就让藜儿先在我宫中歇息,叫御医来给她诊治。”
  “也好。”长恭同意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问长公主。
  若藜没有办法,只能装下去,示意不用叫御医,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长恭同意,长公主带她到自己卧房躺下,看长恭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把他带到书房。
  “长恭你有什么心事就跟大娘说吧。”长公主开门见山。
  “大娘,我想问关于元玉仪的一些事情。”长恭想了想,把疑问道出。
  “元玉仪?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她说她是我娘的好姐妹,但好像很恨我娘的样子,我想知道我娘是谁。”
  “是吗?”长公主回想,“元玉仪与我同族,后沦为司徒孙腾家的官妓,被你父王看中,带回家中,还逼我皇兄封她为琅琊公主,后来你父王把她置于栢堂,直到——直到你父王出事。”
  长公主再仔细回首往事,向长恭点点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至于她说她是你生母的好姐妹,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她跟元玉仪同是孙腾家的官……”长公主怕他难过,改口道,“婢女。”
  “你可以去问孙腾,但是他之前深得你皇祖父的信任,为人骄纵又好色,与高岳、高隆之、司马子如号为四贵,在邺城非法专恣,你爹爹当初为树立威信,给了他们一些教训,他不一定会告诉你实情。”
  长恭神色黯然:“不管怎样,我都要去问。这是我唯一知道的关于我生母的事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到我娘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长恭眼角似有泪,长公主心里一震。
  “以前你跟爹爹告诉我说你们是骗别人的,我娘还活着,只是无法见我罢了。”长恭顿了顿,“她却说我娘亡故在突厥,你们到底谁骗了我?”
  “好孩子,是大娘对不起你,大娘骗了你。”长公主心如刀绞。
  “我娘真的死了吗?”长恭心中还残留着一丝希望。
  然而长公主点点头,把他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我要去突厥,我要找到我娘的遗体。”长恭面无表情地说,娘,这些年,没有长恭,你该有多寂寞?
  “我要好好葬她,我要告诉世人我是有娘的孩子。”
  长恭的声音哽咽。
  “孩子对不起,是大娘太自私,你父王太爱你娘,大娘怕你抢了孝琬的位置,为了讨好你父王把你养大,却没有给你嫡子的名分,害你幼时被众人指指点点。”
  长公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大娘,你没有错,长恭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只是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娘亲。”长恭声音愈发低沉,“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丢掉我。”
身份暴露
  长恭的眼神坚定,长公主不免心疼。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都这么要强。他或许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但是,他却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和天赋,学到了高强的武艺,得到了将士的拥戴,得到了世人的敬佩。
  他值得身边的人去爱。
  可是,他的新婚妃子,那个陈国公主,明明就是在欺骗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恭被蒙在鼓里,也算是赎罪吧,她要告诉长恭实情。
  “长恭,且不说你生母的事。那个若藜,你不觉得她有些熟悉吗?”
  长恭点头,虽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这样问,但他确实觉得若藜有些眼熟。
  “她就是……”长公主刚要说她便是那天在宴席上出现的紫衣少女,便倒了下去。
  “大娘!”长恭上前扶住她,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昏睡过去,他心下疑问,为什么她会突然昏倒?
  他的眼神下移,注意到长公主颈部有一根银针。长恭拔出银针,嗅到上面有羊踯躅的辛辣气味,明白这根银针上有麻沸散,此时他又看到针尾的点点墨迹,眉头一皱。
  “快来人!”长恭叫来宫人把长公主扶到卧房的外帷躺着,看她气息平稳,走到锦屏后,看若藜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内帷,于是出来问宫人:
  “刚刚有什么人进静德宫没?”
  “回王爷,没有。”宫人摇头。
  长恭的神色更加冷峻。这时若藜缓缓睁开眼睛,走出内屋,看长公主躺在胡床上,指着长公主用手势比划着问他发生了何事。
  “她只是昏倒了,没有什么大碍。”长恭看了一眼长公主,又回头望着她,声音变得冰冷,“你倒挺关心她的。”
  若藜不由得凝眉,一丝不安划过脸上,但很快消失,她又找来纸笔,写着“她是我们的母后,理应如此。”
  她写的什么长恭没有注意,他只是看着她的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该回去了。”长恭不管她写些什么,又向静德宫里的宫人说:“静德皇后醒来找人通报我一声,我一定马上来看她。”
  他又深深地看了若藜一眼,“片刻都不耽误。”
  若藜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能跟着他离开。
  刚刚他的眼神好奇怪,有些冷,有些无助,有些难过。
  她依旧走在他身后,他一言不发,步伐有些快,不再照顾她的速度。
  垂柳千万缕,系不住人心。
  
  回到兰陵王府
  长恭一回到房间里就满屋子乱翻,好像在找些重要的东西。若藜见状找来纸笔,书写“王爷在找什么?臣妾帮你找。”
  长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驱散了刚刚他的冷漠,若藜一时沉迷,忘掉了他还对她有疑心。
  长恭道:“那好,我要找一把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小兄弟的东西,我误拿了她父亲的东西,那把戟可是好东西。”
  “原来那把戟真的是他拿走的!是他间接害父亲成了不讲信义的小人!使得父亲被侯景害死还身败名裂!”若藜心中的痛大于震惊,她是多么相信孝瓘,相信这个萍水相逢便帮她对付坏人的善良的孩子不会是个贪心的人,他不是故意的吧,这一定是个误会。
  “帮我找找看吧。”长恭挠挠头,“我忘了放哪了。”
  若藜点点头,帮他一同寻找,找了片刻之后,她便听长恭在身后喊:“哈!找到了!”
  她回头看到长恭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铁盒,上面不染一丝尘埃,长恭把铁盒放到桌上,打开来,那真的是当年父亲护送之物!
  若藜咬了下嘴唇,手有些颤抖。
  长恭看着她出神地望着这把被斛律伯伯误认为傲君戟的武器,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于是起身:“你先帮我看着,我去如厕。”
  看着他离开,若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楚,趴到那个锦盒边,伸手取出这把戟,它真的跟父亲押送之物很像。她去扣动戟柄上的机关,却没有反应,莫非,这不是那人所说的傲君戟?
  “这把戟不是傲君!”
  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她愣住,回头看长恭,手足无措。
  “你跟斛律伯伯一样,都是先去找这把戟的机关,斛律伯伯告诉我这把戟与傲君很像,唯一不同的便是它单月牙刃,没有机关。”
  长恭从她手里拿回这把戟,扣动着戟柄的机关,依旧没什么反应,他放下这把戟,笑道:“若藜兄弟那么讨厌我,不想跟我相认吗?”
  长恭盯着她的眼睛,眼神灼热,若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被认出,但没想到那么快。
  她依旧假装,装作不解的样子,烛光下长恭的眸子渐渐变冷:“这把戟是你的,你拿去吧。”
  若藜想去接,但最后还是摇摇头,一脸无辜。
  “装聋作哑挺累的,小梨姑娘。”长恭笑了,她看不出他的笑容中有什么感情。
  若藜又是一阵惊讶。
  “你怕我听出你的声音,所以才装哑是吧。”长恭虽是询问,却语气肯定。
  “你的破绽太多了。”长恭敛起笑意,“大娘是中了沾着麻沸散的银针才昏倒的,宫里戒备森严,没有人进来,只可能是静德宫里的人做的。那时你装作头痛在卧房休息,但其实趁宫人不注意偷听我们讲话对吗?”
  若藜静静地站着,依旧不开口。
  “那根银针上有墨迹,你看看你的手。”
  若藜低头看中指上确有墨痕。
  “这应该是你今早写字之时染到手上的吧。”长恭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腕,若藜微微有些吃痛。
  “大娘正要说关于你的事,就被银针刺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若藜依旧沉默。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想你装作哑女就是为了怕我听出你的声音。”长恭冷静得可怕,“我大胆地猜想,你就是那年的小公子,我二哥当时已经看出你是个女孩子了。”
  “你刚刚的所作所为证实了我的猜想,你识得这把戟。”
  “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伪装自己,以三个身份来到我的身边。”长恭问她,忽又垂下眸子,神色黯然,自嘲道,“我又何必多问,你是陈国公主,必定是来获得齐国情报的。我真是活该碰到你。”
  若藜摇头,开口道:“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你的生命里,或许你在我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更深,那时我以为邺城建康相去万里,我们再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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