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脚恋

25 ISSUE 25 【忘了吧】


    “迈克尔,我不想喝咖啡,谢谢你,我希望能尽快拿到我行李。 超速首发”白纯追着前面昂首阔步白人青年男子。
    目前情况让白纯有点哭笑不得。她在偌大行李区等待了半天才想起她行李早两天到,不该随这班飞机人一起领,迷迷糊糊到处打听上哪儿去找逾期未领行李,语言隔阂害她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来到航空公司柜台。然后这位热情坚持要她叫他迈克尔工作人员接待了她,并且非要请她喝咖啡……
    白纯按按太阳穴,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赶紧领到行李,接着找一家舒适点旅馆狠狠睡个三天三夜,至于这种突然冒出倾慕者,她实在无暇顾及。
    迈克尔根本充耳不闻,他神情雀跃亢奋说:“别跟我客气,纯,我知道哪家咖啡最好喝,而且行李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尽管放心。”
    西方人表达起感情来一向很直接,他毫不掩饰对她好感,白纯勉强扯出笑容敷衍,“对不起,我很累……”
    迈克尔露出伤心表情,“只是一杯咖啡。”
    白纯考虑到行李还得靠他帮忙处理,也不好太拂了人家一片好意,所以松口道:“简单一些,外带咖啡可以吗?”
    “好,没问题。”迈克尔马上笑盈盈,他用下巴朝一边咖啡座点了点,“我去买,你等我一会儿。”
    “嗯。”白纯拉拉背包带子,避开人群站到旁边。
    这趟旅行忙乱急促,她心好像还飘在空中没落下地,视野所及却已满眼金发碧眼异人,翻着手上护照,看着入关被盖印戳,她终是来到了大洋彼岸,说是寻母,可所谓母亲早就失去联络十几年,霍晟只给了个地址和电话号码,她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去面对。
    全身涌起阵阵躁郁不安,白纯鞋底蹭地面,低着头抬腕,表上时钟还行走着中时间,这会儿他在干嘛呢?两天没给他打电话,他会不会起疑了?手伸进兜里摸着那片小小SIM卡,不禁鼻头微酸,他们离得这么近——一通电话就能说上话;他们又离得那么远——隔着一个太平洋。往后他们还会隔离整整一辈子……她好想他。
    手指正蠢蠢欲动抠向手机,忽听闻一道耳熟能详铃声,她惊得举目四望,竟然在不到五米远咖啡座发现了霍梓渐!
    他背对她坐在里面,握着手机讲电话,他对面赫然是段明,白纯脑子顿时嗡嗡作响,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他们,是来逮她吗?
    思想做出反应前,行动先做出了反应,她急急倒退,一连退开数十步,闪身隐入一根柱子后头,两只眼睛死死粘着某个伟岸俊挺身影,而泪儿仿佛有自我意识般迅速流满两腮。 超速首发他追来了,他到底还是追来了……他应该很生气吧,对她不告而别;他应该很恨她吧,对她欺骗和背叛。
    日思夜想人真实出现,即便只留了个背面,白纯还是感激老天垂怜,能在她最崩溃最无助时候把他送来,看上一眼。
    他明朗肩线,挺拔背脊,骨节分明手指……每一样都让她眷恋不已。她永远记得他拥抱她温度,他们共有过激情……他们爱刻在骨上,连着血肉。
    白纯情难自禁跨了一步两步三步……如同着魔不断走近他,她甚至已经能听见他声音,他似乎在说“严静这事儿没得谈,简直无理取闹,我早跟她彻彻底底、明明白白讲清楚了!”
    白纯心口猛一刺,惊跳起来一反身倚进角落,哑声哭泣。严静这个名字粉碎了所有憧憬幻梦,活像一桶凉水兜头泼下,浇醒了她,那张黑字白纸验孕单极其残酷告诉她,她怀了他孩子,她才有资格做他妻子。
    “我不会娶她,我要娶人是纯……”霍梓渐这么说着,坚定不移,字字铿锵。
    白纯仰头,泪直落而下烫在心上,深深被爱甜敌不过终不能回应苦。对不起,哥,我没办法……我做不到……我们都明白残缺家庭意味着什么,没有父爱母爱童年太悲惨,所以我不得不放手,你将会有你家庭,你将会有你孩子,我相信你会是个称职好父亲,善待你妻子和孩子吧,忘了我,请,忘了我!
    迈克尔拎着两杯咖啡走出咖啡座,然而早不见了佳人踪影,他左顾右盼,来来往往人流没有那张古典美丽令人印象深刻东方面孔,他不由得急切呼唤:“纯,纯,你在哪儿呢?纯,别闹了,出来吧,纯!”
    霍梓渐挂了内老父打来电话,正鼓着一肚子气,不料意外听见有人在喊纯,虽然他发音不标准,但依然辨认出“纯”字这个音,他噌跳起,拔腿冲到外面,一把揪过迈克尔,大声疾问:“你在叫谁?是不是一个中女孩儿?”
    迈克尔莫名其妙瞠目瞪突然出现吼自己男人。霍梓渐瞄了眼他身穿制服,厉声质问:“她叫白纯,她是不是要领行李?”
    迈克尔被他森冷阴鹜表情吓住,半晌才点头,抽出内袋里白纯填写表格,“我想是……”
    霍梓渐二话不说抢过表格看,白纯英文笔迹他是清楚了解,那女人g和q最后一笔总是一个向前勾一个向后勾,无论教多少次也改不过来……
    “霍先生,是白小姐吗?”段明走过来问。
    霍梓渐攥紧表格,闭闭眼说:“是她。”
    段明立即问迈克尔,“人呢?”
    “不见了,刚才我买咖啡,让她在这儿等。 超速首发”
    霍梓渐突爆粗口,“妈,她一定看到我,她一定看到我了!她躲我,她见鬼又躲了起来!”
    怒火狂炽男人几乎抓狂,不问东西南北便无头苍蝇似到处奔跑找人,段明见状赶紧去追,“霍先生,你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冷静点,或许闵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呢。”
    “你叫我怎么冷静?不到两分钟前她就离我那么近我却让她溜了,我能冷静嘛我?”失之交臂遗憾和女人坚决背离叫霍梓渐怒极攻心,他头痛、胃痛,每根神经都一抽一抽撕扯般痛!
    段明一脸同情,想不到娇柔、弱质纤纤白纯执拗起来男人也比不上,真够强硬。霍梓渐狠剜他一眼,“别拿一副怜悯嘴脸对着我,我不需要!”
    他甩手往前走,段明抹把脸,“霍先生,你打算上哪儿去找白小姐?”
    “上刀山下油锅,你爱来不来。”霍梓渐扯掉领带,胡乱耙头发,愤愤四处张望,死女人不要让我抓到你,绝对让你好看!
    结果他快掀了整个机场楞是没找见一片白纯衣角,霍梓渐此刻终于有了些心慌,前所未有心慌,探不到底空,他直勾勾盯着夜幕下飞机跑道,一架飞机轰隆隆呼啸着拔地而起,冲上云霄,他失魂落魄低声喃道:“白纯,难道你真做这么绝么?”
    ……
    白纯逃开后立刻买了回机票,她不允许自己有反悔念头,一丝一毫也不许有!虽然这么做犹如挖了她心头肉,痛得她浑身麻木。现在,她就是一具会呼吸尸体了。
    靠坐在机舱里,舷窗外星星点点灯光映衬黑夜,机上开始广播即将起飞,请乘客系安全带。白纯叫住一名空服员要晕机药,她需要睡眠,她不想再思考,如今脑子有任何一点运转她都难受得要吐出来。
    吃了晕机药,人变得昏昏沉沉,等飞机升上三万英尺高空,白纯恍恍惚惚透过舷窗倒影看见一张惨败无血色脸,红肿双眼以及空泛眼神。跟鬼差不多,不,恐怕连鬼神都敬而远之。仿佛在某个过往岁月中她也曾遭人唾弃,敬而远之,是什么时候呢?窗上脸孔在视线中一点点模糊一点点淡薄,意识混沌间似是时光倒流,她依稀瞧见变小自己……
    白纯是个传染病!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句话在全校传开了。一夕之间白纯和同学之间筑起了一堵透明墙,无论走到哪里,跟她保持距离是大家首先反应,即使是友善同学也先后退两步,再“安全往来”。
    年幼白纯不明白为什么会受到这样待遇,生了一场大病回来,学业已经落下一大截,她读得深感吃力正急需大家帮扶,却没想到莫名其妙被孤立起来,朋友、同学甚至老师对她态度都很古怪,仿佛她出现严重妨碍了他们,她成了一个多余人。
    这天下午放学,等同学们走光光了,白纯才慢腾腾背起书包,鬼鬼祟祟朝前排板凳吐了口口水,并将握在手心铅笔屑均匀撒上去,然后仔细从左边看看又从右边看看,整人嘛当然得保证“陷阱”不会被发现,所幸凳子漆是深色,铅笔屑收干水分徒留一两块不太明显斑点,明天黄长岩一屁股坐上去……那么就报了这些天以来他欺负她一箭之仇!
    白纯偷偷笑了笑,说我是传染病?我就用力传染你!想到黄长岩吃瘪样儿,小女孩终于心满意足走出教室。
    接近傍晚时分,灿烂晚霞烧红了天际,整个校园笼罩在沉红一片暮色中,凉风习习吹拂着高大树木,发出沙沙声音,白纯快步奔向操场边,她一眼看到准备翻墙霍梓渐,立刻叫道:“哥!哥!”
    霍梓渐跨骑在墙头很不耐烦对妹妹说:“叫什么叫,你先回去啦!”
    “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他转回头警告:“别告诉我爸,要是我知道你去打小报告,一拳打瘪你鼻子!”
    “你要去哪里?”像是永远不懂什么叫“拒绝”似,白纯很固执要哥哥给自己一个答案。
    “喂,阿渐,你到底要不要下来啊?你属乌龟是不是?”墙另一边传来小伙伴嘲笑声。
    今天他们要去探险,翻墙到学校后面工地去,这样行为学校当然是禁止,但是他们是男子汉,他们不怕!
    “哥……”
    “你快滚回家,别来烦我!”霍梓渐狠狠瞪妹妹一眼后,不再犹豫地跳了下去。
    白纯自是没有乖乖听话回家,而是扔下书包坐到墙根下,眼泪一颗颗滚落,最后连成了一条线,源源不断坠落在衣襟上,“哥……有人欺负…我……连你也…也不……理我了吗?我病…好了我不是…传染病……”
    之前广播里还播着校园新闻,随着时间推移连音乐也放完了,逗留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校园里越来越安静,天色越来越晚,学校铁门被关好上锁,值日老师拿着手电缓缓向教职楼走去,轻松背影显示心情似乎还不错。
    当老师彻底消失后,从围墙上倏地翻过一条黑影,黑影几乎是立刻地猫下身来,他要找东西找到了。
    “白纯!”霍梓渐咬牙呵斥道:“你发什么疯?!我不是叫你赶快回家吗?”
    抬起哭肿眼睛,白纯幽怨说道:“反正你们都不要我了,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在学校睡明天还可以直接上课不用害怕迟到。”
    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她想垂下去小脑袋,梓渐皱起眉,“为什么哭?”
    “不告诉你。”她可没忘记哥哥抛下自己独自去玩罪过。
    “你不告诉我还能告诉谁?快说!”找妹妹找到心烦意乱他没有什么耐性。
    白纯很快给出她正常反应——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真不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多眼泪?” 霍梓渐伸出手不怎么温柔把妹妹泪水抹干净,不过他气也消了大半,“哭得像个花猫似,真丑死了!”
    “我不…理你了……你都不理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白纯哭到打嗝,话说得不利索。
    他轻拍着她背,“先别哭了,顺口气好好说话。”
    白纯缓过劲儿后,断断续续抽泣着,万分委屈看着黑暗中哥哥,用哭过后略略沙哑嗓音问着:“哥……我想妈妈了,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同学们说我是传染病,没有人喜欢和我玩,害我总是一个人,我病是不是还没有好?妈妈怕我传染她,所以才不来看我?”
    “乱讲,你病早好了,不然你怎么能出院回家还上学?”霍梓渐说着说着便席地而坐,抱起妹妹柔柔小小身子让她舒服窝在自己怀里,“是谁说你是传染病?”
    “人人都这么说。”
    夜里静谧空气中摸不清霍梓渐真正想法,他出奇安静,抱着白纯手臂硬硬,好一会儿等不到他回应白纯问:“哥,什么是改嫁?”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妈是不是要嫁人了?”
    “……嗯。”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又安静了好久,白纯怯生生地说:“哥,我好想哭……我想哭……”
    “哭什么哭?!”这时倔强小男孩也有些哽咽了。
    “妈妈不要我了……哥,你不要不要我呀……” 白纯哭喊着勒紧梓渐脖子。
    梓渐也勒紧她,死死地锁在自己胸前,仰望着墨色苍穹郑重地许下誓言:“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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