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脚恋

    “笨蛋傻瓜死脑筋！”季湉兮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骂完后忿忿然靠进椅背，隔了一会儿她说：“你不是总喜欢凡事儿都先为别人着想吗？那么你怎么不为你儿子想想？他从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缺失父爱没有享受过一天家庭温暖，他何其无辜！”
    白纯顿时唰脸色丕变，季湉兮果然犀利，一针见血戳中她埋在心底深深处硬伤，当初决定要孩子仅凭一时冲动，她就要永永远远见不到他了，一心只为留下一些属于她和他不可分割牵绊，却没来得及思考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多么可怜，其实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其中辛苦……可是，可是没有小韬，她不知道怎么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小韬，原谅妈妈自私吧！
    季湉兮瞧出些许端倪，白纯意志似乎有所松动，于是再接再厉道：“OK，咱旁且不说，就往现实一些方向说，现在你们倒还好，母子俩互相依靠也能凑合着过，但将来小韬慢慢长大，他是要上学，一路读到大学话开销像滚雪球一样会越滚越大，请问到时候你要怎么应付？”
    白纯呐呐眨眨眼，“我多打一两份工……”
    季湉兮一听便笑了，“白小姐，你目前只做一份工就忙得没多少时间照顾儿子，往后你一开始兼职，小韬丢给谁管？他有个不负责任老爸还不够，还要多个不负责任老妈？与其让他受苦受难干嘛生下他？你希望今后他这么埋怨你么？”
    白纯狠狠一抖，曾经自己无数次这么问老天爷，既然妈妈不爱她不要她，何苦生下她？不，她绝对不要小韬也……恨她！
    “跟我回去，纯。 超速首发”季湉兮见猛药下得已足够，马上柔声劝道：“我重新买了一所大房子，你们搬来和我住，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谁也不会知道你下落，谁也不会来打扰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盯着她真诚双眼，白纯心神恍惚，毕竟她说句句在理，对小韬来说她已经是个非常自私自利妈妈了，起码在物质上让他过得无忧无虑。
    “我们工作室日渐红火，我无时不刻想和你一起分享成功快乐，纯，回来吧，这块军功章里有你一半呀。”
    “CC，让我考虑考虑行吗？”白纯支住胀痛头，话说得有气无力。
    季湉兮表面不动声色，心却踏踏实实落了地，以她对她了解，她这么开口了就表示有戏，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行，她等，四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怕白纯又忽然落跑，季湉兮放弃舒适大饭店，硬是跟他们母子挤一起。因此当小韬隔天清晨醒来，发现身边躺着“季阿姨”，根本未加思索扬手就是一巴掌，“啪！”
    “哎哟！”季湉兮从梦中惊醒，“谁打我！？”
    白纯正准备早餐，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出什么事儿啦？”
    小韬指着季湉兮鼻子，“妈妈，她怎么睡在这儿？”
    季湉兮揉揉睡眼又揉揉打红脸颊，这小鬼劲儿还挺大，嘴里故意逗他说：“我就睡你了，怎么地？”
    白纯过去把儿子抱开，“你怎么可以对季阿姨动手呢？快道歉！”
    “我不要！”小韬瞪着床上大无赖。
    季湉兮跪坐起来一把揪过他，两只手掌用力挤压他嫩脸，“看你道不道歉，说，对不起！”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好，今儿我和你老妈去欢乐谷哟，你想不想去？”
    欢乐谷？小韬挣扎动作微微一停，乌黑大眼睛在严重变形脸上忽闪忽闪眨，话说他还从没去过，别小朋友早就玩了好几次，他羡慕得要死……他也超级想去呢！
    季湉兮在心里暗笑，小鬼，看你跩，有你哭着求我时候，她说：“纯，咱们去吃早饭，然后准备出发，哎，听说过山车可带劲儿了，还有海盗船。 超速首发”
    白纯看着床上扭打在一起一大一小想笑却又默默心酸，失职她居然一次都没有带儿子去过游乐园，小韬渴盼眼神将她深深刺痛，她孤独童年正在他身上重演，让她情何以堪？
    小韬曲线救，推开季湉兮就钻进老妈怀里，“妈妈，我今天不去幼儿园，我们一起。”只要粘着老妈，她们上哪儿不得带着他？嘿嘿，到时候他也可以去欢乐谷了！
    哟，臭小子贼精贼精，脑子转得真快！季湉兮下床拉住白纯，“好孩子是不能逃学不上幼儿园，对不对纯？”
    小韬蹭啊蹭，软软糯糯撒娇：“妈妈，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嘛。”
    季湉兮也摇着白纯手，学着他语气说：“纯，和我一起，就咱俩嘛。”
    白纯终于扑哧笑了出来，她先对季湉兮说：“CC别闹他了。”再对小韬说：“乖，跟阿姨说声对不起。”
    “一定要说吗？”小韬撅嘴。
    “小韬，平时妈妈是怎么教你？打人对吗？”
    “不对……”小韬松手，转向季湉兮，“季阿姨，对不起。”
    季湉兮弯腰刮他小鼻子，“没关系，看你长那么帅份上，阿姨今儿带你玩遍欢乐谷。”
    “真？”小孩毕竟是小孩，刚刚还委屈万分马上雨过天晴，笑容满面。
    “真，比珍珠还真！”季湉兮捞过他夹到腋下，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嚷嚷：“洗脸刷牙咯，哇塞，睡一觉起来，咱们小帅哥一脸眼屎。”
    “你才一脸眼屎呢！”小韬蹬腿。
    “没错，咱俩都一脸眼屎，所以更要洗洗干净。”
    白纯回头目送他们打打闹闹进浴室，眼眶盈湿，因为她工作忙关系，小韬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难得家里这么热闹，她猛然发现自己亏欠了他好多……
    几天来季湉兮带着母子俩逛街买新衣服买玩具，吃好吃东西，每次白纯拒绝，她总对付一句“这些花都是属于你钱”，看着儿子开开心心笑脸，白纯只好保持沉默。
    这晚把小韬哄睡后，季湉兮对白纯说：“把工辞了吧，你该在更大舞台上发光发热，而不是窝超市里埋没才华。”
    “CC，我说了要考虑。”白纯顿感一阵烦躁。
    “一个星期了，你还要考虑多久？”季湉兮叹息，“这样好了，你既然不愿意回去，不如我将就你把工作室搬过来，怎么样？”
    “什么？”白纯吃了一惊，“这怎么行呢？AOR在那边已经有了规模，换到这边一切又得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又不是没有一穷二白过。”季湉兮无所谓耸耸肩。
    白纯睨着她，“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话没说完她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你别逼我。”
    能这么快摸清底牌，季湉兮不得不感谢这几年社会给她历练，她笑道：“我不逼你，或许今天我说这话多少带点任性，不过时间一久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美梦成真’，反正你没考虑清楚前，我就耗在这儿等，工作和客户都没人管了，AOR倒闭也是迟早事儿。 超速首发”
    季湉兮并不是危言耸听，她手头上有几个进行中案子，催她回去电话天天响个不停，估计工作室人全急疯了。
    “CC……”
    “我要求不多，你不想带小韬认祖归宗就不带，我只求你摆脱目前穷困潦倒生活，我想你明白‘最危险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道理，你藏在霍梓渐眼皮子底下，他绝对万万想不到。”
    这次交谈过后季湉兮再也没提一句半句让她回去事儿，照常替她接送小韬上下幼儿园，有时还来接她下班，然后三人开开心心出去吃喝玩乐，她甚至还帮她把家里大扫除一番，买了张小床搁到客厅里，一副打算在此长居久住下去样子。
    “CC，收拾收拾吧。”又过了一星期，白纯投降了。
    此刻季湉兮正驮着小韬在地上爬，小韬挥舞玩具长剑，兴奋笑闹着，“季叔，驾驾驾！”
    季湉兮懵了片刻，侧头看叠着衣服白纯，“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白纯浅浅一笑，“我让你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回家。”
    季湉兮放下小韬，突然涕泪奔涌，楞是一个字吐不出来，小韬疑惑抹她泪，“季叔，你怎么哭了？”
    “死孩子滚开，谁是季叔，我是季阿姨！”
    白纯也悄悄红了眼睛，却不由得笑出声，“呵呵~”
    ……
    白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湉兮买新房也在209社区，距离她原来小套房不过五分钟路程，她由衷说：“这里可真够‘安全’。”
    季湉兮兴高采烈铺着床，她接嘴：“可不是嘛，保管姓霍那混蛋做梦也想不到。”
    小韬坐在地上玩新买遥控汽车，他抬头问：“谁是姓霍混蛋？”
    两个大人纷纷一怔，然后白纯清清喉咙敷衍道：“一个你不认识人。”
    “他很坏吗？不然季叔怎么骂他是混蛋？”
    “小韬，大人事儿你别插嘴，乖。”
    “好。”小韬点点头，继续玩自己。
    白纯警告瞪了季湉兮一眼，悄声说：“以后说话注意点，小孩子其实很敏感。”
    季湉兮嘴角抽了抽，小鬼麻烦，聪明小鬼更麻烦。
    母子俩一安顿下来便开始联系幼儿园，选来选去还是选了209社区红太阳幼儿园，白纯不想过于“抛头露面”，而这所幼儿园离家最近，符合要求。
    由于季湉兮荒废了工作太久，回工作室就一连四天四夜没着家，不过一有空隙她不忘给白纯打电话嘘寒问暖。这天她又想打电话，手机却先一步响起，来电显示是闵航，瞬间呼吸一窒，季湉兮半天按不下通话键，稳定稳定情绪才接起，闵航歉意在那边问：“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季湉兮捂着砰砰乱跳心。
    “你最近似乎挺忙，前一阵都找不到你。”
    状似无心话让季湉兮冒冷汗，“哪里呀，你找我什么事儿？”
    “明天晚上GS集团不是有个纪念酒会嘛，我想请你做我舞伴。”
    “你没别人可以找么？脑子进水人才想找我做舞伴。”季湉兮无声吐气，这人变着方想从她这里套消息，做舞伴明显是假意。
    闵航爽朗笑，“我行情不好，只有麻烦你帮忙了。”
    对，她也就给行情不好搭把手……什么人呐？损人不带脏字儿！季湉兮冷哼：“别麻烦，我没空。”
    “GS和你们工作室有业务往来，我想他们肯定发了函邀请你，集团成立周年纪念这么重大盛事，你总要给面子去参加吧？人家又写明必须携伴，你到时候也要找人，和我凑合得了。”
    别看这男人平时笑意晏晏，善良无害模样，不达目他永不撒手，闵航就是只笑面虎。当然了强将手下无弱兵，跟着霍梓渐做事儿，能是善茬儿么？
    “我……有伴了。”
    闵航“哦”了声，“你想邀请霍二少？但据我所知，他已经被GS总经理千金唐小姐先邀走了。”
    后路被无情斩断，季湉兮颓然垮肩，“便宜你了，咱俩凑合呗。”
    “谢谢，那明晚我去接你。”
    “不劳您大驾，我自己去，咱俩在会场门口碰头。”
    “一切谨遵旨意。”闵航幽了一默，挂线。
    呸！季湉兮冲手机扮鬼脸，继而一想明天可真是场鸿门宴，GS集团纪念酒会霍梓渐一定会出席，而霍梓漪刚才也确定了会在……老天，她胃现在就开始一抽一抽痛了。
    酒会当晚，季湉兮仍旧一身标志性中性打扮，黑色修身小西服搭配白色长裤，襟口别着主办方发粉红康乃馨，比起周围花枝招展莺莺燕燕，她自有自己干练知性优雅。
    早早等在门口闵航见到她温文微笑，曲起手臂，“你一向都这么准时。”
    季湉兮斜眼瞄他手臂，“不用了吧？我这身打扮和你勾肩搭背实在不好看。”
    闵航挑眉，“你是我舞伴。”
    “我不会跳舞，陪你进去咱俩就散，你去勾搭其他美女好了。”
    闵航这回皱眉了，“我在你心目中就这种人？”
    季湉兮哈哈笑，哥儿们似拍拍他，“大龄青年光棍一条，谁不寂寞难耐，大家明白。”
    闵航一把握住她手，“得，咱俩都大龄，别推脱了，走。”
    季湉兮脸黑了黑，完蛋，这厮动真格了，估计今晚够呛。果不其然，闵航进了会场毫不大意拎着她直接走到霍梓渐跟前。
    一身黑色手工西装霍梓渐俊挺伟岸，刚毅线条勾勒出色五官实在夺目，四年过去，岁月留给他惟有耐人寻味成熟男性魅力，光是低调站在角落，就自然而然吸引住一众女同胞眼球。
    过去霍梓渐花名在外，一些自视甚高所谓“名媛”不敢动他脑筋，可从他有了小孩忽地收敛行为不再沾花惹草，洁身自爱过得像个和尚，加上现在他仍未婚又顶着霍氏传媒总经理光环，英俊已不得了还多金，女人们不禁蠢蠢欲动，不过也有人在传，他之所以变得规矩本分是孩子妈管教有方，霍氏女主人位子一多半还是属于严静。
    季湉兮嗤之以鼻，霍梓渐“规矩本分”是怕又冒出一堆娃找他认爹忙不过来，男人嘛都是偷腥猫，洁身自爱？骗鬼去！
    霍梓渐注视季湉兮不豫表情，磁哑低沉声音缓缓响起，“季小姐，好久不见了。”
    “嗯，不如不见。”跟他没什么好说，季湉兮冷睇他身旁女伴，娇柔文雅小花一朵，眼神怯怯不时偷瞄她。
    顺着她视线霍梓渐看了看女伴，然后漫不经心一哂，抿了口手里红酒，闵航马上出面介绍：“这位是高小姐，总经办一秘。”
    哟，霍梓渐居然带秘书参加酒会？季湉兮讥诮道：“看来严女士管你管得挺严，传闻不假嘛。”
    闵航见霍梓渐漠然别开眼，低低咳了咳，扯扯季湉兮袖子，接着介绍：“高小姐，这位是AOR工作室季小姐。”
    “你就是给很多影视剧配过音季湉兮？久仰久仰，刚刚听你声音就觉得非常熟悉，我一直在猜是不是你，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你好。”高小姐拉开笑颜，热情主动向季湉兮伸出手来。
    季湉兮有点傻眼，没想到对方还是自己粉丝？忙不迭跟她握了握，尴尬赔笑，“不敢当，不敢当。”
    霍梓渐两眼转回来，似笑非笑道：“季小姐红了，我办公室丫头们都很迷你呢，不知道你另一位合伙人怎么样？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季湉兮暗暗咬牙，“她在大洋彼岸开心快活得很，一点也不想回来找罪受！”
    霍梓渐眯细眼眸，掩不住狠厉光直***脸上，似想戳出个洞来，季湉兮心一跳，努力装作不在乎，无畏迎上。
    闵航再度扯扯她衣袖，咳得大声点，提示她不要捋虎须，偏偏季湉兮倔劲儿上来，愤愤侧目，“咳那么厉害你猪流感啦？”
    “噗！”高小姐忍不住喷笑，往常在办公室没少看这位大特助脸色，谁都知道他和老板一样个性孤傲吃罪不起，没人敢惹，今天竟亲眼见到他吃瘪……哈哈，太招笑了。
    闵航眼角跳了两下，有人不识好歹他也不继续阻拦了，坐壁上观老板怎么跟她斗法，随即霍梓渐果真开腔问：“听说你前一阵出了趟远门，把业务扩展到南方去了？”
    这下轮到季湉兮眼角狂跳，她一举一动原来他都关注着，狡诈！
    “你业务还做到南非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南方去？”
    霍梓渐睨她，风轻云淡道：“有志气。”
    “谢谢夸奖。”季湉兮深知说多错多，于是萌生退意，“今天是GS集团成立酒会不是霍氏当主人翁吧？那么不好意思请容许我告退，我想跟主人家打个招呼，说声恭喜。”
    话说得客气，她根本没等霍梓渐表态，转身就要走人，闵航赶紧拉住她，“湉兮……”
    闵航话未说完，一道尖细柔媚女嗓蓦然插|入，“梓渐，你在这儿呀，让我一通好找。”
    眼前一团红影闪过，霍梓渐怀里便挨进一个美人儿，来者正是严静，艳丽妆容，充满女人味大|波浪，好一个性感尤物。季湉兮见他们亲密相拥，打心底泛出一股子寒意，嘲讽勾起嘴角，鄙夷盯着霍梓渐，声音不高不低说：“没扶正正宫娘娘来了。”
    靠她最近闵航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而严静则很不客气上上下下扫她一眼，“我当是谁呢？季湉兮你还是老样子嘛，不男不女像个怪物。”
    白纯刚失踪那会儿，季湉兮曾多次找过霍梓渐，接着严静生孩子，她又跑去医院跟霍梓渐大吵了一架，所以两个女人算是“旧识”。
    被严静骂季湉兮并不生气，她气是白纯为了成全这对狗|男女在外漂泊四年，吃尽苦头，不然有这女人嚣张份吗？真是不值！当下一口浊气淤积于胸，手脚发抖，她润润喉张嘴想骂回去，突地一条手臂环上她肩头，一阵冷香扑来，然后有人戏谑在耳边说：“严大小姐嘲笑别人时候，麻烦你看看你自己是副什么贱相，连孩子都帮人生了，还恬着脸拼命抱大腿，结果人家看也懒得看你一眼。”
    “霍梓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