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曜

  折兰清渊看见独孤玥来了，破天荒地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既不是伪装的关心，也不是冷漠的嘲讽，而是……犹豫？
  “怎么了？”独孤玥看见他这种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没有。”折兰清渊微微摇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害怕吗？”
  独孤玥动作一滞，然后神色冷厉：“你到底想说什么？”折兰清渊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都是有目的的，即使在她对着天道发下了誓言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变。现在他突兀地这样问，实在很难让独孤玥不想到什么阴谋上去。
  看见她这样防备，折兰清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却没有解释，只是追问：“你到底害怕吗？”
  独孤玥不说话。
  与其又中了他的语言陷阱，还不如沉默以对，毕竟这次自己来找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只是想问问真正的争夺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就算他不说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就是等罢了。
  不过她还是斗不过折兰清渊，只见折兰清渊微微一笑，淡淡道：“如果你认真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毫无保留地回答你一个问题如何？”
  独孤玥见折兰清渊又恢复了那风轻云淡的样子请她在石凳上坐下，不由咬牙。
  她无法拒绝这个提议，折兰清渊两世与天道斗争，尽管生存在方寸之地，但是对于这些事情，知道的比谁都多，比谁都详细。虽然说今天他有些不对劲，但独孤玥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去追究那个答案，只是归咎于他受什么刺激了。所以她也安然坐下，看着折兰清渊。
  “你害怕吗？”折兰清渊追问，似乎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
  “如果我不害怕的话，之前就不会做那么多努力。”独孤玥很是平静，“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追问我？”
  “那么现在呢？你害怕吗？”折兰清渊若有所思，继续问。
  “怕，为什么不怕？”独孤玥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但怕有什么用，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么？”
  她承认，她是在讽刺折兰清渊，因为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承担起这一项任务。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在痛哭，都在呐喊，都在诅咒。
  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她必须承担起这样的使命？为什么那么多生灵，一定就要是她呢？如果说资格的话……她深深地恨着折兰清渊，因为这一副重担，是折兰清渊强加给她的。
  但是，梦醒之后，她又哭了。
  自己尚且如此不甘，那么折兰清渊呢？
  明明是最强大的主宰，明明是第一个诞生的存在，却永永远远地被困在方寸之地，看不到外界的一切，任凭寂寞吞没他……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就是这样矛盾的感情，让她永远无法再面对折兰清渊的时候，保持冷静。
  每次一看见他，就想起无望的未来；但看见周围的环境，却又不知所措。
  这种复杂的感情，成了一张网，让她想逃避，却不得不到来。
  折兰清渊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你应该算过卦吧？”独孤玥谈起正事，立刻收敛起了表情，变得很是严肃，“我想知道，宁怀暮、天听鸢和北辰初这三个存在到底在这一场争夺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是以谁为主导。”从前的灵族圣女避世隐居，根本不注意这些，以致在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宁怀暮和天听鸢的印象，再加上两世对于钥匙的地点和时间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不敢以过往的经验去评判。
  折兰清渊神色平静：“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们的处境么？”
  独孤玥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已经全部算出来了，于是立刻回答：“我想过了，宁怀暮拥有那种家庭，注定他不会呆很久，到下界避难遇上北辰初不是不可能的。但鸢儿呢？她是妖族的精英，未来的天听一族的族长，实力修为都很强悍，而且瞧不起出了眷族和妖族外的任何种族，对我也极为忠心，我无法想象，她会随意下界。”
  折兰清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至于主导，当然是北辰初了。他是我的一缕神识，又是人族现在的领袖，天道对他可是‘格外眷顾’啊！”在讲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微微拔高了声音，那无尽的讽刺和深深的怨毒，让早已习惯的独孤玥都不由心凉。
  被关了多久，他的怨恨就有多深。
  明明知道，和折兰清渊的交易只会是与虎谋皮，但对于如今已经破罐子破摔的独孤玥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其实折兰清渊的心愿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于是，独孤玥态度出乎意料地好：“那么，你能操控北辰初的行动么？”
  折兰清渊似笑非笑：“你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吧？”
  独孤玥笑而不答。
  多年之前，拥有两世经验的折兰清渊就可以直接冲破天道的牢笼，唆使北辰初避开妖族和眷族的监视者，转世重修，而且还让楼煦琉和洛星尘都找不到北辰初到底转生到了哪里。独孤玥不相信，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对折兰清渊有依赖心理的北辰初会不被折兰清渊控制，虽然夺舍的是不可能的（人族的身体太弱了），但一时间操纵行动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你是觉得，如果钥匙既然一定会落到北辰初手里的话，还不如在那时我操控他的行动，将之交给你。”折兰清渊摇头，“可惜了，我不同意。”
  独孤玥蹙眉，很是不解：“为什么？”
  不是不能，是不愿意。也就是说，折兰清渊是可以操控北辰初身体的，而且可以任意选择时辰，但为什么他不同意？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折兰清渊笑而不答。
  独孤玥更是不悦，她知道今天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于是起身告辞。
  就在她要离开的那一刻，折兰清渊突然说：“你知道么？就算钥匙已经认主，但只要达到条件的双方心甘情愿，也是可以转移的。”
  独孤玥身体一震，转过身来，已是无喜无悲。
  “那又如何？”她说。
  
第九十八章 接近
更新时间2010-10-5 12:24:03  字数：2490
 直到离开了至高法则神殿，独孤玥的心绪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很奇怪的，在折兰清渊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钥匙时可以转移的，她已经猜到了，但是，那又如何？
  折兰清渊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但她做不到。
  【不行，折兰清渊是我所无法控制的，就算我不这样做，他也会用别的方法。如果这件事情被他们随便谁知道……】
  独孤玥眉头紧锁，对于自己的设想很是不满。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
  “两世记忆……”独孤玥低低呢喃，眼中已经闪现过一抹疯狂以及自得的笑意，“你不要忘了，我也有两世记忆啊！”
  【尽管你看不起灵族圣女，因为她懦弱、自私、逃避……除了显赫的身份以及美丽的皮相，完全没有任何优点。但是无可否认，她对于天道的了解，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虽然‘独孤玥’这个名字，是我对于人类生涯的纪念，但是那么庞大的记忆冲击之后，我当然是以‘灵族圣女’为主导的。这一点，你都忘记了吗？】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独孤玥的笑容，带着无比的苦涩。
  纵使，你是为了我好……
  ————————————我是战争在逐渐扩大的分界线———————————
  【作为族中第二强大的存在，宁怀暮，你不应该龟缩在这个地方苦修，你应该去争夺至高法则神殿的钥匙。】
  长老们的话语还回响在耳边，宁怀暮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们会放心，一个被你们出卖过，说不定还心怀怨恨的存在去争夺钥匙？无非是让他探路罢了。
  攻打妖族……这些老家伙已经疯了。
  可是，夕儿在他们手中。
  “你能够相信自己的母亲吗？相信那个为了爱已经疯狂了的女子。”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灵族圣女又见过他一次，虽然是偶遇，但是那个女子的眼神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母亲从小深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交织难解的爱恨缠绵。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了她的信仰。对于这样
  一个已经疯掉了的女子，她的一切淡然和怨恨都是伪装。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永远
  卑微如尘。为了那个男人一点施舍的爱情，她什么都能做。纵使因为你们兄妹的遭遇有过一瞬间的怜惜，但已经入了魔的爱，是不会停止的。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对她说，杀了你们兄妹就可以让他重新爱上她，她是绝对不会犹豫，而是会自我安慰，反正只要获得了那个男人的爱，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忘记了面前的是掌握生灵命运的主宰，对着她怒吼：“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妄加猜测，更不要诋毁我的母亲……”
  尽管自己如此失礼，但是灵族圣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
  那是胜券在握，所以不需要计较一切的神情。
  从此，灵族圣女的话语和表情，成了他心中的枷锁，他一遍遍地否定。这么多年，那个男人对于母亲，对于自己兄妹是什么样子，母亲还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