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千山鸟飞绝

男人再次醒来后，终于放弃了瞪人，在石未予对他祭出灿烂笑容以前，先发制人：“我叫‘白帆’。”
    “诶？”听到答案的石未予一脸沮丧，可恶，没有由头来逗这家伙玩了。兴致缺缺的他直接站在院子里大喊：“爹！后娘说他叫白饭！”
    劈柴的石猎户“手一抖”，斧头从宝贝儿子的耳朵边擦过去，几缕发丝晃悠悠地飘落，而发丝还未落到地上，石未予就蹦到了大树上，打定主意要绝食抗议自家爹“草菅子命”的行为。
    知子莫若父，石猎户根本没打儿子看上一眼，反正吃饭时间到了他自己就乖乖下来了。再说，就算那小子真要绝食，以他那毛猴儿一样的性子，绝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过半个时辰。对自家儿子的秉性有着深刻了解的石猎户，决定先去和临时住客打好关系。
    转头去厨房端了一碗冷得差不多的白粥，石猎户走进客房。
    “没天理啊！娶了媳妇就忘了儿啊！”正值变声期的少年，扯细了嗓子喊出来的声音，简直就是一大酷刑。
    石猎户腾出一只手掏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门内的人脸色很精彩，混杂了无奈、愤怒、惊愕……慢着，他刚刚是不是脸红了？石猎户很认真地想，应该叫李戏子来学学这一手变脸的绝活，省得他老抱怨自己唱不出个名堂。
    “阁下有何贵干？”见对方只是盯着自己，表情看不出个喜怒哀乐，白帆心里直打鼓，这两天，他对这男人的手段算是有了见识，这男人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又把自己推去绕了一次圈。吃不准到底是要把自己怎么样，幸好自己也有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相当茫然无辜，当然也有小姑娘说那是冷峻优雅，而心怀不轨的多半会把那看成高深莫测。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在刚才就已经破功了。
    石猎户点点头，嗯，声音很难听，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一张骗小姑娘的脸，就不会给他一副哄小姑娘的好嗓子。
    天可怜见，一个人昏了几天，没吃没喝，嗓子没东西养着，那声音能好听得了？
    “阁下……咳咳……”嗓子干裂得像在冒火，说了没两个字就开始疼痛发痒，刺激他不断咳嗽。
    “这个给你喝。”石猎户递过碗，“熬得很清，对你的身体不会有太大的负担，你慢慢喝，一个时辰后我再给你端一碗，明天就可以喝稠一点的粥。”
    “我想喝水。”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这地方没有女主人是显而易见的，那少年都开玩笑说要让自己当后母了，天知道眼前人做的东西能不能吃。况且比起没了感觉的胃，他觉得自己在冒火的喉咙更应该被安抚。
    “你想把你胆汁都吐出来就喝水。”石猎户蛮横地把白帆的头扳向自己，舀了一勺粥递过去，“没毒的，我还没有无聊到去谋财害命。”
    白帆脸一红，自己这副狼狈模样确实没什么好图的。
    张开嘴，勺子却停住了，石猎户促狭地挤了挤眼睛：“该不会你叫白饭，就不喝粥，避免同类相残吧？”
    白帆一口血咯在喉咙里。
    石猎户心情大好，动作无比温柔。
    石未予从门缝里偷看了一下，觉得自家爹看起来，相当贤惠。
    难道自己是要多一个后爹？
    石未予打了个冷战，不行，得去搬救兵。
    一小碗粥，喂了整一刻钟，把一个男孩拉扯大的耐心，用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绰绰有余。
    白帆舔舔唇，干裂多时的嘴唇上没有死皮的痕迹。
    “我给你弄掉了。”石猎户拍拍他的肩膀，心情依然很好，起身正准备离开，一袭绿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你个没良心的杀千刀！”熟悉的尖细女声一起，石猎户涌起抱头蹲到床下的冲动。
    白帆看着石猎户僵在床前，几乎是听见声音的同时，就见一条绿丝带缠上石猎户的颈间。
    石猎户对于此等危机似乎习以为常，左手往后一抓，扯住飘带一拉，尖细女声再起：“杀千刀的，给我放手！”
    一团绿色被甩飞在半空。
    “你先放。”石猎户冷言。
    “杀千刀的死冤家！”绿色落在地上，白帆发现竟然是一个冶艳妖娇的女人。他过去所见过的美人中，无人能及眼前人之一分。
    雪肤玉肌，柳眉深瞳，最惹人的，无疑是那堪堪一握的水蛇腰。
    行走江湖的侠女，多喜白，性子爽朗的，着一身红，也有几分妩媚酷烈之气。很少有人穿绿色，这颜色太素，太丑，太没有女人味。
    这女人却硬是穿出了一身魅惑。
    那惑不是出自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她几乎什么都没露，火辣娇躯包裹在毫无女人味的绿色里，竟然带出禁忌的美感来。
    对着这样的美人，但凡一个正常男人都会心猿意马，然而石猎户的表情，却是厌烦。
    “秋娘，现在还是白天。”石猎户顺手把碗筷塞给白帆，顺势拍了一巴掌让发呆的白帆回神。
    “哼，等到晚上你就已经是别人家的了。”秋娘收回飘带，双手叉腰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这种动作由她做出来，别有一番娇俏滋味。
    “什么别人家的，我一直是我自己家的。”石猎户觉得头痛。
    白帆愣愣地看着两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呵。”秋娘冷笑一声，视线如刀，毫不客气地把白帆射了个对穿，白帆下意识地也瞪回去。
    “咦？”秋娘眯起眼，眼神换了种味道，一样不客气，而这种不客气，是把人剥光了再从头打量到脚的不客气，身为男人的白帆，荒谬地感到了□□方面的威胁，把被子扯上来裹住本来就没露的身体。
    “哼。”秋娘移开视线，不屑道，“这家伙哪里比得上我？”
    石猎户觉得头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