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44章


  
  李微云默然,听着王怜花继续道:“好姐姐,你想不想赌一赌?”
  
  幽灵宫入口的隧道四通八达,连夭夭也不清楚深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幽灵宫的众人更是不敢离开正确的道路一步。
  
  然而王怜花此言,更是骇人听闻。他竟硬生生凭着自己的记忆力,记下隧道曲折的十之八九!
  
  他却没有说出,正是因为李微云在半途的异样,他才乱了心,没能准确记忆下最后一段的道路。
  
  他不说,李微云又怎会想不到?
  
  这样强悍的自我控制力和精准估计,已非常人所能为。
  
  一般人在事态超出预计时,都难免慌乱无措,只怕连已经勉强记住的线路都会产生怀疑。关乎性命,谁能超然?
  
  但王怜花竟能不动声色,直到今日才松口,李微云实在不能不佩服起他的心智来。
  
  她终于开口问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她问的是对绒姑娘的手段,也是对出路的记忆。
  
  王怜花答非所问道:“如果是你自己,你会怎么说?”
  
  李微云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自己的性格,自己当然清楚。如果是她孤身一人,哪里还管什么几成把握,哪怕生死一线也要试试再说!
  
  想通所有,她微微一笑,妩媚到了骨子里。
  
  王怜花虽看不见她,但仿佛也能感受到水下暗涌的波涛。
  
  李微云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王怜花散淡无神的眸子竟是一亮,随即笑的更是愉快,两人亲昵的姿态宛如交颈鸳鸯。
  
  “你不妨先在我身上试试。”
  
  看戏的人已经离开,好戏却才刚刚开演。
  
  蒙蒙的白雾聚了起来,两道缠绵的人影渐渐融在了一处。
  
  ?
  
  燕冰文有一种错觉,这两个人似乎已经合而为一。
  
  王怜花仍然是王怜花,李微云也仍然是李微云,但她却觉得这两人之间有所不同。
  
  这种近乎直觉的敏感,令她揪心不已。
  
  绒姑娘一日到小院三次,对李微云和燕冰文愈发不耐。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态度,岂非也可以从她对其他女人的态度上看出来?
  
  绒姑娘非但酸得很,而且浓的妙。
  
  她对王怜花虽然还是不假辞色,但稍有眼力的人就可以看出她表里不一的心思。
  
  小小一间屋子里,药味也渐渐浓郁起来。
  
  王怜花的肚子非但金贵的很,而且疼的妙。
  
  这两个人在屋子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到燕冰文就快沉不住气的时候,王怜花终于关上了小屋的门扉。
  
  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屋里,而一个男人守在外面,他会想些什么?
  
  心猿意马,或是忠心耿耿?
  
  如果这人是他的心上人,守在外面,又是什么滋味?
  
  义愤填膺,或是忍辱负重?
  
  而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屋里,一个女人守在外面,她又会想些什么?
  
  拈酸吃醋,或是不屑一顾?
  
  王怜花和絮绒就在屋里。紧闭的屋里。
  
  而守在外面的是李微云。
  
  燕冰文就看着她,似乎很想知道李微云现在心里想些什么?
  
  但李微云一脸平静。
  
  屋内传来细细的呻吟,渐渐变得放大开来。
  
  燕冰文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李微云的脸色,却终究一无所获,反倒是她自己心底泛起涩涩的酸意。
  
  李微云,莫不真是铁石心肠?
  
  不论怎样,在此刻,燕冰文对于李微云已再无一丝争胜之心。
  
  铁石心肠也罢,多情似无情也罢,这份镇定远不是她可以比及的。
  
  燕冰文的心,早已乱了。
  
  而李微云,仍是静静的站着,连分毫的姿势都没有变化一下。
  
  衣袂划过空气的声音在静可闻针的环境中十分清晰,宛似一颗小石子投入湖心,打着旋儿沉下底去。
  
  王怜花打开了紧扣的屋门。
  
  一扇小小的门扉,纵可以遮住窥探的视线,却遮不住动人的呻吟。
  
  但王怜花却连半分的不好意思也无,好像他刚刚与那绒姑娘只是在密闭的屋里喝茶谈天一般。
  
  王怜花是什么样的人,燕冰文跟随数年,自然也清楚几分,知道从他身上绝然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所以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了紧跟着的绒姑娘身上。
  
  绒姑娘想当然尔没有王怜花如此厚的脸皮,如此绝妙的定力,所以她红着脸颊,红着耳根,连白玉似地颈子也染上了红霞。她此刻眼角眉梢俱是春意,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更像一汪春水,绵软温暖。
  
  王怜花仍然穿着贴身的亵衣,但却整整齐齐,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此刻若说没有发生什么,有谁信?
  
  但李微云却移开了一直定在他脸上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此恨砌成
  
  李微云笑与不笑,绒姑娘都是不在意的。
  
  然而注意到燕冰文的注视,她不禁扬了扬下巴,示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燕冰文的容貌在她眼里,无异于大大的警惕。
  
  李微云的妩媚,也许需得男人才看得出。
  
  王怜花并没有开口,绒姑娘便已冷声说道:“我帮阿郎解毒,可不会给你们治病。”
  
  她今天不是大家闺秀的装扮,一头发丝稍显凌乱地披在肩上,说出话来也不再是冷若冰霜,反而盛气凌人起来。
  
  李微云看的暗暗好笑,这个绒姑娘医术虽高,又哪会高的过王怜花?但看她骄傲的模样,明显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一般。看来她之前的矜持都是假象,此刻这副泼辣刁钻的性格才是本色。
  
  而王怜花脸上鼓励的神色看在李微云眼里,更分明是对付小孩子的手段。
  
  绒姑娘牵起王怜花的手,嘟着嘴道:“阿郎,我们两个去不好么,干嘛非要带上这两个累赘?”
  
  王怜花终于柔声地开口道:“阿绒,我的手下,以后也是你的手下,不带在身边,她们怎会认得你这个主子?”
  
  这话说的绒姑娘心花怒放,当下也不吃歪醋了,指挥着李微云和燕冰文跟在身后,出了小小的院落。
  
  守在门廊的正是阿黛和另一个翠衫少女。
  
  阿黛见绒姑娘带着王怜花往外走,赶忙迎了上去,问道:“绒姑娘,你这是?”
  
  绒姑娘显然心情正好,扬声道:“我带他们去我的药圃,那里还有两贴药。”
  
  看来她也并不是全然无知,对于阿黛这个夭夭的得力手下,还是耍了几分小心眼。
  
  阿黛赶忙道:“不劳烦姑娘,我去就成了。”
  
  绒姑娘掀眉道:“谁给你这个胆子,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夭夭那个小狐狸?”
  
  李微云暗暗颔首,看来这个绒姑娘在幽灵宫权力当真不小,连夭夭都不放在眼里。
  
  阿黛低眉顺眼,满是赔小心,但就是不放行。
  
  绒姑娘空有一身脾气,但若动起手来,只怕十个也敌不过人家阿黛一个。她也清楚这点,所以自然不会以己之短去碰别人之长。
  
  然而她在王怜花面前却也不好耍性子故作凶狠,她转着眼珠子,突然笑道:“阿黛,好阿黛,你是不是当真要我动手?是不是夭夭叫你来为难于我?”
  
  阿黛正焦急为难之极,一声清脆的少女笑声插了进来:
  
  “哟,绒姐姐,你这话夭夭可当不起——”
  
  夭夭一身粉色纱衣,腰里用彩色绸带束的极紧,下摆缀着亮亮的银丝,嘴里撒娇地走向绒姑娘。
  
  那个翠衫少女低头跟在她身后,显然是刚去通报的消息。
  
  绒姑娘见了夭夭大为警惕,面上不屑道:“宫主早就吩咐我便宜行事,如今她交来的客人你自己照顾不好,还不许我出手么?”
  
  夭夭是什么样心思玲珑的人,觑了一眼心下就有了定计。宫主釜底抽薪的预备手段果然派上了用场,如果宫主在还能压制,但她却没那个资格对绒姑娘用强,顺其自然任绒姑娘折腾显然也不碍大事。
  
  她碧眼一转,撒娇地道:“我哪敢坏绒姐姐的事,姐姐请便就是。”
  
  李微云心中好笑,这夭夭看上去年纪不大,心眼却比谁都多,偏偏嘴还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姐姐”,让人讨厌不起来。夭夭对李微云和王怜花已然撕破了脸皮,此刻竟还能笑脸相对,并无一分勉强,也算是城府颇深了。
  
  绒姑娘显然对夭夭没什么好感,但听了这话心下也舒坦,也就挥了挥手道:“走吧。”
  
  她挥手的对象,显然是刚刚收的两个“手下”:李微云和燕冰文。
  
  ?
  
  阳光毫不吝惜地洒在一方山谷里,温暖如春的小谷中浑无萧敝,足下萋萋,顶上郁郁,恍惚让人觉得是个踏青出游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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