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之夏

  冰淇淋化成了绸绸的汁，在搅拌的时候，不小心溅了到了玻璃桌上，星星点点的，仿佛血液从血管里喷射出来。我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每当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不敢去看天。
  每当我抬头去看天的时候，我就不敢再说话。
  其实天空不寂寞，是我们太孤独。
  我们在冰海豚坐了一下午，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的坐着，点了一个又一个冰淇淋，然后一个又一个融化掉。
  是我先走出去的，我知道我必须先走，我无法和非儿肩并肩的从这里出去，曾经的事情，我原谅不了我自己，太多的记忆冲刷着我，一再的提醒自己，林妮有曾经有多可恨。
  走在雪地里，我听见非儿追上来的脚步，妮妮，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我停下来，转回身。
  当初为什么选择把刘念还给我？
  他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我在想，爱与恨究竟哪一个更让人痛的彻骨，记的深刻。为什么人总是到最后，才明白当初一直以为明白的，其实都是假象。
  青春已经走远了，我们都长大了。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但错过就不在
  枝子花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摺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底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
  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
  你是否一样
  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但错过就不在
  夜深了。
  我妈敲敲我的房门，妮妮，睡了吗？
  我赶紧把刘念的照片藏在枕头底下，没呢，您进来吧。
  别藏了，妈都看见了。我妈走过来，我把床腾出一边，让我妈坐上来盖好被子。
  我妈把照片从枕头下拿出来，这孩子长的好看是好看，可是就多了几分忧郁，命也苦，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呢？
  我妈叹了口气，你和刘念还有小磊，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让人心疼。经历了那么多，还是不能在一起。妈其实不是不开明，那时候反对你早恋就是怕你受到伤害，心理上不成熟，怎么能承受的起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别。妈是过来人，妈都经历过的事，不想让你再经历了。
  我拉着我妈的手，妈，对不起，那时候我年少，不理解你的想法，就觉得你是怕丢人，才那样狠狠的对我。现在，我长大了，也什么都懂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妈把我搂在怀里，孩子啊，妈也不对，那时候跟你爸离婚，就把怨气撒在你身上，因为你的眉宇间有你爸的灵气，看到你就想到他，所以总是不愿意理你。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成熟呢。
  妈，都过去了，不要说了。你抱抱我吧，被你搂在怀里的感觉真好。妈，我好想哭。说着眼泪就已经在我妈怀里流了出来。
  哭吧，想哭就哭吧，妈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好多委屈，妈知道你一直不快乐，妈知道家庭的变故给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才让你不再相信任何人，让你一直带着防备的心生活。孩子，你太累了。
  妈……
  我突然间明白了，这么多年的心结，只是一场交流就可以解开的，却被我演变的如此复杂。我以为我恨他们，我以为我可以恨他们一辈子，所以我才选择去伤害那些其实是爱我的人，可在我伤害他们的同时，我的心就不会痛吗。
  那是一种滴着血的痛啊。
  林妮，你又是何苦呢？为什么你就要那么倔强的生活？就因为别人欺骗你一次，你就永远不去相信；就因为别人伤害你一次，你就去伤害别人来抱负。这样做，你又能得到些什么？除了痛苦还是无尽的痛苦。
  哭够了吗？我妈问我，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我，有。
  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我认真的回答她。
  能够陪着你，照顾你，这样妈也放心了，放心了……
  我忙给我妈擦眼泪，我说，妈，您瞧您，现在怎么比我还爱哭啊，这可不是官场女中豪杰的作风啊，还不如我这个小女子呢。本是想逗我妈笑笑，我妈却说，谁有你狠心啊。一走就是五年，也没打过几个电话，要不是去年你托领导来给我带东西，我还以为你不认你妈了呢。
  去年？姓叶的那位先生吗？
  是啊，他千里迢迢的从深圳帮你给我带了好多东西，他人很不错啊。
  哦。是吗？我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你给妈寄回来的那些衣服啊，化妆品什么的，我都用不完，以后别寄了，把钱存起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衣服？化妆品？原来鹏默默的为我做了那么多事。
  说起你的领导，我到想起来了。我妈皱起了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那个人，我总觉得像谁，好像在哪里见过？
  会吗？你应该没有见过他的。我说。
  我妈继续思索着，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咱们家以前的邻居。
  邻居？我惊讶的张大了嘴。
  恩。我妈点头，好像那时候的一个单身女人，她的孩子。
  单身女人？孩子？我脑子翁一下子，一时特别混乱。那时候，这个别墅小区里的单身女人，就只有一个。
  妈，你是说住在我们隔壁的母子吗？
  我妈叹了口气，那时候妈从来不和邻居接触的，你这样问我，我就想不起来的，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也可能是妈弄错了吧。
  单身女人？孩子？
  我脑子里一直重复这两个名词。
  我妈见我愣在那，她小声问我，妮妮，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妈，您继续说。
  我妈看看表，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然后，我妈退出我的房间，轻轻的帮我把门带上。
  窗外是北国特有的冬天，银雪仿佛比月光闪亮。
  思林，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
  那我要快点长大啊。
  我笑着，看着威廉，他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王子。
  思林，别哭。你的眼泪，会让我心痛。
  然后威廉拿出格子手帕，帮我擦掉眼泪。
  思林，你快乐吗？
  不快乐，你呢？
  威廉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
  威廉的样子突然清晰的出现在我脑海，是的，很多年我都想不起威廉的样子。如今，他突然变的清晰起来。
  威廉就是鹏吗？
  我轻声的问着自己。
  是的，威廉就是鹏。
  鹏就是那个孩子。
  鹏就是我梦中的王子。
  雪继续闪着光亮，我的眼睛也闪着光亮。
  回家已经有五天了，很多曾经不想提起的往事，都在不知不觉中浮现在我的脑海，又一次刺痛着我的心。那些爱过的，恨过的，错过的，我会把你们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小心的珍藏。那些亲爱的人们，祝你们幸福，比我幸福。
  在家的最后一晚，我抱着枕头去我妈的房间，和她一起睡，像四岁以前的时候一样，躺在妈妈的怀里，入眠。
  妈，我可能会去伦敦。躺在我妈怀里，我轻声说着。
  和他吗？我妈也轻声说着。
  恩。
  那深圳的工作呢？放弃新闻吗？我妈问我。
  我说，我想去伦敦过田园的生活，有一个牧场，一片草地，躺在蔚蓝的天空下，沐浴灿烂的阳光。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一直到死。
  我妈叹了一口气，当初，你拼了命的要去厦门学新闻，不惜与家人脱离关系。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在深圳是怎样打拼出来的，但是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孩子，如今你却要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妈知道是为什么，你的心太疲倦了，你心里太苦了。
  我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记忆里的母亲，是永远都不会哭的，就连父亲的离开，她都没有哭。她那么坚强，那么骄傲。可是现在，在自己女儿的面前流泪，她一次又一次的流泪。
  其实她心里，比我还苦啊。她坚强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摘下面具，原来是那么脆弱的一个女人。她孤独、寂寞，她无奈、悲凉。
  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因为有对我的牵挂，有对我的思念，所以我妈才会那么坚强的生活着。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我。
  我怎么能够让她知道，我要比她先走呢。我情愿她说我狠心，骂我不孝顺。就让她以为我在伦敦，就让她以为我永远永远不会回家了。
  妈。我轻唤她。去了伦敦，我可能就不回来的。
  我感到我妈的身体微微发抖，但她还是笑着对我说，好，只要你幸福就好。
  我说，妈，你别怪我啊，妈，你千万别怪我。
  傻孩子。我妈摸着我的头，妈怎么会怪你呢，你应该有你的选择。至于妈，你别担心，好歹妈也是高干呢，一直到死都会有国家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