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颜不禁佩服这位大宛国公主心思缜密,又能掩饰得恰到好处。在旁人看来,她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冒顿的新宠胡乱发些威风罢了,大家都以为她只会给冒顿撒娇撒痴,敢当着众人的面和冒顿做出种种令人脸红的亲昵举动,却不知道她实际上想做的,是那个螳螂和蝉背后的黄雀。可是眼下,雪颜根本没有精力和机会来应对她的挑战,她现在要做的,是赶快还裴显忠一个清白。
裴显忠说:“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除了灵葵阏氏和春柳,还有灵葵阏氏的侍女卓娜,所以我想,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对我们有利的东西。”
左谷蠡王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做得到,灵葵阏氏对待仆人极为苛刻,没有一个仆人敢违背她的意志,更不用说背叛她这个主人了。”
雪颜说:“可是至少,她不会比灵葵阏氏更难对付。”
左谷蠡王说:“可我们用什么办法能从卓娜身上打开缺口呢?除非她脑子傻掉,否则,绝不可能让她说出她主人的事情。”
“脑子傻掉?”裴显忠思索着这句话,半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事到如今,不是我违背师训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她们欺人太甚,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所以我决定,用针灸的法子,让卓娜的脑子真的傻掉,让她说出真相来。”
雪颜眼睛一亮:“你真的有这样的本领吗?”
裴显忠心情沉重地点点头:“这样的本领,是我跟我的恩师学习了整整六年才学到的。当初,师父要我跪在祖师爷的雕像跟前发誓,只能用这个法子救人,决不能用来害人,更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利而使用这个法子。现在,我守了很久的师训不得不被打破,我真的很对不起师父。”
雪颜很不以为然:“第一,你这不是用来害人,是用来救人,虽然救的人就是你自己,可是你的生命和其他人的一样重要啊。第二,你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才违背师训的,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原来,灵葵阏氏只是想把你赶出草原,并不打算害你的性命,可是现在春柳死了,如果她们的阴谋得逞的话,那你肯定是罪加一等,就不只是被赶出草原那样简单了。”
左谷蠡王说:“既然有法子,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这就动手。我负责将卓娜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裴大夫负责给她施针,先看看效果怎么样。”
裴显忠胸有成竹地说:“这个没问题,我敢打保票,只要在她相应的穴位上施针,再用话语和动作加以引导,她就会不知不觉说出脑子里存在但一直刻意隐瞒的事情。”
雪颜大喜过望:“那么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行动吧!”
左谷蠡王微微一笑:“既然裴大夫有十足的把握,那么,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阏氏也不要太着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得同时来做。”
雪颜恍然大悟:“塔明大叔是不是说,应该让大单于在卓娜说出真相的时候,刚好在场并且听见。”
左谷蠡王拂须微笑:“正是。不过这个重任,就要交给阏氏了。我知道,这些天,因为同辉阏氏从中作梗,又机缘凑巧出了这么多事,大单于对你冷淡了许多,可是,我相信你有办法。”
雪颜苦笑道:“现在,我顾不上大单于是不是真的对我冷淡了,救人要紧。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大单于恰到好处地听到卓娜说的话。”
裴显忠还有些担心:“到时候,灵葵阏氏死不认账怎么办?同辉阏氏再要帮着她怎么办?这个女人,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利嘴,天下无人能敌。更不用说大单于一心向着她,难保不会再出岔子,就像七步散的证据被她轻而易举推翻了一样。”
“事实胜于雄辩!”雪颜倒是信心十足,“我相信大单于在事实面前不会再偏听偏信。”
第八十二章 侍女卓娜
更新时间2010-8-6 9:44:03 字数:2621
灵葵阏氏的侍女卓娜这两天总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可是,当她猛然回头时,却只是看见初秋的风吹动着白茫茫的草原,偶尔有牛羊悠闲地一边走一边吃草,半个人影也见不到。卓娜心神不宁,但又不敢和灵葵阏氏说,因为她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所以,觉得自己可能是在疑神疑鬼。
这天下午,她替灵葵阏氏拿酸牛奶,提着一只小巧的木桶,刚刚出了毡包,就感觉到又有人在自己背后窥探和跟踪。她握紧了桶柄,默默地往前走,突然一回头,和前几次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她多了一个心眼儿,选了一条较远但是平时人很多的路。可是,今天很奇怪,这条平时还算热闹的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让她心里有些发慌。她小心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发现这条路有些异样,不仅仅是人少了,而且,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她忐忑不安地继续向前走,一边放慢了脚步,暗中将靴子里的匕首抽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一边双耳倾听着周围的每一个声响,准备一遇到不测就立刻出击。
可是,还没等她看见对手是谁,就被一掌劈在后颈上,顿时晕了过去。
呼律仁迅速将毫无知觉的卓娜装进一个麻袋,扛在肩上,健步如飞地走了。
裴显忠看着软绵绵地躺在那里的卓娜,手执银针,心中充满了不忍。他喃喃地对卓娜说:“卓娜姑娘,真是对不住你了。我原本不想这样对付你,可是,谁让你是灵葵阏氏的贴身侍女、又帮助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呢?所以,请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而不是想将你怎么样,等到一切真相大白后,我自然会让你恢复如初……”
雪颜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在裴显忠身后一个劲儿地催促道:“好了好了裴大夫,你就不要这样啰里啰嗦的,赶快施针吧!再过一会儿,等卓娜醒来,就不好办了。”
呼律仁和左谷蠡王也焦急地说:“是啊裴大夫,你又不是要她的命,不用这么内疚,赶快动手吧。”
裴显忠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跺脚,仰天长叹一声:“恩师,恕弟子不仁”,然后,撩开卓娜的头发,将一根较长的银针慢慢刺入她的右耳后面,接着是左耳后,然后,在卓娜的颈项、额头两边和双臂上刺入了足足有十二根银针。
雪颜好奇地看着古代的针灸术,问裴显忠:“裴大夫,施了针之后,要多久才能见效?”
裴显忠疲惫地坐在坐垫上:“两个时辰。”
“那么久?”左谷蠡王显然很着急,“灵葵阏氏找不到她的贴身侍女,肯定会四处寻找的。”
呼律仁白了左谷蠡王一眼:“既然决定了要做一件事情,那么就不要瞻前顾后的。再说了,灵葵阏氏急得像一只发狂的母狗也没什么坏处,至少,我们知道,她沉不住气了。”
雪颜说:“那么,我这就去请大单于过来。”
呼律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小心,最好是能避开那个大宛国的公主,那个女人,年纪虽小,可一肚子心眼,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雪颜点点头,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说:“两个时辰之后,卓娜就醒了,大单于也能刚好到达,我再拖延一会儿,应该不成问题。”
说完,冲呼律仁等三人做了一个“V”字手势,转身出了毡包。
毡包里,裴显忠默默独坐,机械地收拾着自己的针灸包,一言不发。左谷蠡王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呼律仁,说:“左贤王似乎对傲雪阏氏很是关心。”
呼律仁无所谓地笑笑:“左谷蠡王这话说得很是奇怪,我不过是帮助你们做了一件事情,又不是帮助傲雪阏氏一个人,怎么就说我很关心她呢?”
左谷蠡王有些沉重地说:“我只是希望左贤王牢牢记住傲雪阏氏的身份。”
左贤王眼里浮现出一股怒意:“听左谷蠡王意思,我是不知道傲雪阏氏的身份了?”
左谷蠡王说:“左贤王莫要着急,我并没有说什么,我的意思是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傲雪阏氏,你会不会也这样不顾后果地帮助我们?毕竟,同时得罪两位阏氏,即使你是一位王爷,大单于也会怪罪于你的。”
呼律仁说:“清者自清。我不需要向左谷蠡王解释什么。我只知道,长生天不会眼看着奸邪小人在我们匈奴纯净的蓝天下横行霸道。”
裴显忠淡淡地开口道:“实际上,你们匈奴的天空并不总是那么纯净。在这蔚蓝的天幕下,也和我们汉朝一样,有尔虞我诈,有生死搏斗。”
呼律仁和左谷蠡王同时噤了声,转头去看躺在榻上的卓娜。
卓娜双目紧闭,但是表情并不显得有多么痛苦。刚开始时,还双拳紧握,腿脚僵硬,可是慢慢的,整个身体放松而舒展,就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们又问裴显忠:“裴大夫,施一次针,能让她的意识丧失多长时间?”
裴显忠说:“施针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对她做一些引导,让她顺着我们的意思说出她心里藏着的事情。所以,等会儿你们还需要回避一下,因为做引导的时候需要绝对安静,如果她被突然惊醒或受到惊扰,就会变得癫狂,甚至会出现攻击别人或者自戕的事情。”
呼律仁和左谷蠡王一惊:“这么严重?”
“是啊,所以,我轻易不做这个,今天实在是出于无奈,才违背师训,做了这样危险的事情。”
呼律仁和左谷蠡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卓娜的左手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他们立刻叫起来:“裴大夫,她的手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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