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殒

第45章


即使我结婚,我也不会虔诚地祷告,向上苍祈求一份最最浓厚的幸福。
  因为我的幸福,必将在别人的婚礼上,完成它的葬礼。
  
  秋宛瞳静静地对瞳若水解释了她送他们这份订婚礼物的用意,便冲他们点点头,然后挽着凛隽辰退开,把新人对面的位置让给了下一对到达的来宾。
  一股渗满了心头的,细细腻腻绵绵密密,温柔而又浓烈的悲伤。
  隽铭,无论你怎样对我,我决不会对你有一分一毫的责怪。毕竟,爱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不爱一个人却可以有无数条理由,如何一一拆解得尽?
  
  订婚仪式之后是一顿西式晚宴,席间晃动着银质餐具轻微撞击的文雅的声音。因为是秘密举行,宾客并不很多,几乎都是双方的至亲密友。餐厅里一列长型方桌,从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刚好够大家并肩坐满。订婚夫妇坐在餐桌的一端,少爷和他的女伴坐在另外一端,四目相望,恍隔一世。
  
  晚宴过半,依礼应该开始敬酒祝词。凛隽铭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用叉子在杯沿轻轻敲击,请求大家的注意。
  餐桌上嘤嘤嗡嗡的声音慢慢消失,所有的眼睛都向凛隽铭投了过来。
  
  凛隽铭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诸位,非常感谢大家拔冗前来观礼,隽铭感激不尽!今晚,请诸位见证,我凛隽铭和瞳若水小姐订下终身之约,我……”
  
  他刚说到这里,大家脸上忽然齐刷刷现出一片惊诧莫名的表情。只见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歪歪地快要横下来,殷红的酒液汇成一条细线,仓皇下坠,洒落在雪白的桌布上。
  而他的目光,呆呆地望向餐厅门口,对于手中之事,浑然不知。
  
  宾客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私语,只有瞳若水,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餐厅的门口,凛隽铭刚刚开始说话,秋宛瞳就悄然离座,从那里走了出去。因为她正好坐在同新人相反的方向上,所有投向凛隽铭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只有瞳若水,因为位置上佳,且心里有数,始终看得真切。
  
  凛隽铭杯中的酒眼看就要倒光了。瞳若水伸手替他把杯子扶正,同时站起身来,优雅地冲大家一笑:“不好意思,隽铭一定是太激动了,一时忘情,请大家海涵!”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凛隽辰转过头去正想对秋宛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的座位,不知何时竟已空空如也。
  他猛地站了起来,向外面追去。
  
  秋宛瞳背着身子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见她双手捧在前面,抽着瘦削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耸着背。凛隽辰向她奔过去,一把揽过来,才发现她是在不停地打喷嚏,鼻头已经现出一块隐隐的红,眼眶周围洇开一片泪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宛瞳,怎么了?”凛隽辰担心地问。
  “花粉……阿嚏!我花粉……过敏!阿嚏!”她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说话都艰难。
  
  “啊?怎么会这样?我以前听说的花粉过敏,好像都是在春天发生的呀!”凛隽辰不解。
  “阿嚏!这里有……栀子花……阿嚏!我对……阿嚏……栀子花……阿嚏……过敏……”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看起来狼狈不堪。
  
  “啊……对不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抱歉地搂紧她。
  “远离……阿嚏……过敏源……”她自己的毛病,自己有经验。
  
  “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走!”他拉起她的手,径直往车库而去。
搁浅在爱情过敏的季节
  秋宛瞳的这一场过敏,来势汹汹。
  
  有点像感冒,却比感冒更麻烦。她拼命打喷嚏咳嗽流鼻涕掉眼泪。最糟糕的是第一天晚上,她打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喷嚏,完全没有办法睡觉,而后来的一个星期,明明已经不在有栀子花的地方,她却仍是吃不下睡不着,涕泪交加形容憔悴。
  她几乎不能去上课,因为只要一坐在那里,就会忍不住要打喷嚏。特训倒还好,只要是动起来,喷嚏会少很多。
  
  她想起了小时候,还和瞳若水在一起的小时候。那会儿她们应该是在上初中吧?那个春末夏初时分,她第一次因为栀子花而过敏,不停不停地打喷嚏。
  瞳若水同情她,她却笑着说:“没有关系啊,打喷嚏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说明有人在想我呢!”
  
  瞳若水对此倒不以为然:“迷信啊你!如果那是真的,而你又没有一刻不停地打喷嚏的话——特别是不过敏的时候,那多郁闷呀,说明都没什么人想你!”
  当时永远都快乐无限、自信满满的她,听过这话之后,笑了起来:“不会郁闷不会郁闷!迷信这种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啊。反正我的基本原则是:准的地方才信,不准的地方就不能信;好的地方才信,不好的地方就不要信。聪明人用迷信找乐子,傻子才会被迷信害死呢。我们都是聪明人,对不对?”
  
  一想起这件事情,秋宛瞳就发现自己甚至能够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记得说那句话时的声音和心情,甚至记得引来那句话的是一片阳光,尽管微薄,却是青葱跳脱的,春日的阳光。
  
  而如今,已是几年之后灰白萧冷的初秋。她每天打着喷嚏从自己的住宅区经过,偶尔会遇见溜狗的邻居,听见那些小动物们,慢悠悠的脚步夹着小爪子打在地面上闷闷的噗噗声,撞到她一下一下的喷嚏声里来,轻易打碎了一去经年的回忆。
  青春仍在,物亦非,人亦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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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下午,特训正进行到一半,晏方白忽然出现了。
  
  他刚一走到场地里来,褚就心领神会地向他迎过去。他们站在远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褚回来,对秋宛瞳说:“秋宛瞳,你今天的特训到此为止,跟晏首理走吧!”
  特训官的话就是不容违背的命令,秋宛瞳只得照办。
  
  她走到晏方白面前,看见他痛心的眼神:“宛瞳,你过敏几天了?是不是没有吃药?为什么不去医院?”
  秋宛瞳低下头:“小毛病,没事的,过几天一定就好了。”
  晏方白沉着脸:“胡说!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
  
  反正特训也是回不去,秋宛瞳只好跟晏方白去了校医院。医生给她打了一支针药,然后开了几味抗敏药,其中的一些,当场就在医院吃了,剩下的拿回去按时吃。
  
  抗过敏的药都有镇静效果,吃了之后人会全身乏力昏昏沉沉,这也是秋宛瞳始终不愿意去吃它们的原因。这会儿坐在晏方白的车上,药性开始发作,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毕竟,一个星期了,一直一直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或者应该追溯到更早一些时候吧?对于失恋的人来说,完整的睡眠是一种奢侈。
  
  晏方白径直把车开回了自己家,抱着秋宛瞳上楼进门。怀里酣睡的美人,呼吸均匀,睫毛轻颤,脸上开始渐渐泛出粉嫩的嫣红。他一直低头看她,目光粘粘连连无法移开。
  他索性坐在沙发上,就那样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做她的摇篮。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从未有过如此温顺的时刻。如果她注定不肯接受自己,那么他宁愿她成为永远的睡美人,而他会欣喜若狂地就此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一对骨肉相融的人,相依相偎着变成化石,再也不能分开。
  想到这里,他心潮澎湃,忍不住俯下脸去,在她那朵睡梦中微微噘起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一蓬麻如蚁行的火焰哗的一下从小腹燃烧起来,然后分出无数枝杈,迅速向每一条血管、每一条神经里延伸。他欲罢不能,衔住她的唇,辗转反侧地吮了起来。之前两次得亲芳泽的销魂记忆蜿蜒爬来,他忍不住得寸进尺,激动地用舌撬开她闭合的牙齿,贪婪地在她嘴里四下搜寻,好像在试图找到她那颗不肯为他安分下来的心,一口吃到肚子里,从此她就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再也不会离开!
  
  晏方白知道自己很卑鄙,这个下午的事情这样排下来,好像他是故意要给秋宛瞳下药,然后好趁机把她占有。
  可那又如何?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他非要得到她不可,然后才可以把自己的爱倾其所有地给她,让她从此泡在蜜罐里,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明明是一件好事,绝不是害她,如果她现在还不明白不相信,将来她尝到幸福之后,一定会感激我的!
  所以,就算卑鄙,就算猥琐,这个小人,就让他当吧!他不在乎,只要能得到她,和她在一起!
  
  那团火焰好像已经烧到了脑子里,晏方白浑身热腾腾的大汗淋漓,再也控制不住,缠绵在她唇下的吻变得狂野起来。剧烈的动作终于惊动了睡梦中的她,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眉头微蹙,嘴里发出不舒服的“嗯嗯”的声音,抗拒地呻-吟着。
  然而这样的声音,落到晏方白的耳朵里,只会变成挑-逗,让他全身都瘫软了下来,好像所有的血液和感官,都呼的一下冲到了一个东西上,让它变得巨大而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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