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殒

第59章


他们俩都好奇,这个人是怎么下到瀑布里去的?
  他们于是寻寻觅觅地找过去,发现他唯一的方法是踩在水里,分成三级一节节下降。在这样的天气里,这实在算得上一项挑战。
  
  而这片树林子里面,他们走了一路都没有见到过一个人,直到遇见这个如此诡异的男孩子。有那么一会儿,秋宛瞳甚至怀疑他原是一个贪玩的幽灵。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幽灵吗?若是真的有神鬼之目,天眼昭昭,为什么我还会沦入这样的境地?难道真的是我前世欠下了冤孽?
  
  中午时分,凛隽铭和秋宛瞳到达山顶,就地坐下野餐。
  东麓山势磅礴,顶部开阔平缓,就有人利用起这一点,在这里建了马场。秋宛瞳心里好奇。她原是各项运动都有涉猎的人,唯独这骑马一项,不曾有过机会。
  于是凛隽铭就带她去要了两匹马,下午的游山,就可以在马背上进行。
  
  在马场,他们看到了几个小小的孩子骑在高高大大的马匹上的样子,像是摄自西部草原的照片一样。那都是十分漂亮的马匹,光滑纯色的皮毛,俊美的身材,孩子们修长的腿上套着牛仔裤,谨慎而专业地戴着头盔。因为不是黑白两色,所以没有西部旧照片那么醇厚的风情,然而却也因为这彩色太浓烈,倒硬生生把那一点稀薄的风情也挑得霍喇喇地浓烈起来。
  
  秋宛瞳真是第一次这么接近而长久地看到马儿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摸到它柔滑的皮毛,软软的大鼻头。有一个小姑娘,分外地体贴又淘气,细心地打扮了她的马儿,给马鬃和马尾分别编了两个麻花辫,那匹马儿看起来便越发乖巧温和。
  
  见秋宛瞳高兴,凛隽铭特意让她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于是她跟着小女孩儿一起把那匹马牵回马厩洗刷皮毛,小女孩又去拿了几块苹果,分了一块给她。
  她试着学小女孩的样子,把苹果放在掌心喂给马儿,感觉他柔软的唇和舌头从手心暖暖地抚过,有一种说不出的被信任和被依赖的感动,软软地熨过全身。
  
  她回头望向等候在马厩外正脉脉含笑地望着她的凛隽铭,忽然觉得他把她带来这里,无异于是将她放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爱意与温存里,这样的用情,多么浪漫而细致!
  
  一边喂着马,小女孩儿一边对秋宛瞳说着话。原来马场的主人是她的爷爷,她只有夏秋时节才会被送到这里来,而现在天就要转冷,她马上就要回到南方父母的家里了。为了这件事,她对马儿依依不舍地难过,因为再要见到他,只能是一年之后,而这么漫长的时间,要她怎么去熬呢?
  
  秋宛瞳静静微笑着听她的倾诉,便也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来。那个时候,的确总是有一种觉得时间是那么那么缓慢而绵长的心情啊!一年之后的某个时间点,在那时候的概念里,总是那么遥遥无期永不会来。
  可是现在已经早就知道,一年过得有多快。只是小女孩自己未到那个年龄,她就无法把自己的感受转嫁给她,令她明白下一个夏天的到来,其实也不过就是一转眼间的事情。
  
  谁也不会比一个恋恋不舍的孩子更迫不及待地去盼望一年的飞速流逝,如同谁也不会比秋宛瞳更惴惴不安地畏惧手中这一年的必将过去。
阳光下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悲催的冷文收藏一直在掉的同时,其他三篇文都在涨,尤其是《宿债》,这到底是为毛啊???
我想快点把这篇文完结掉,所以我要快点把第三部写完!!!
  在山顶的马场流连得够了,秋宛瞳终于和凛隽铭一起跨上马背。他们就这样并骑而行,向山北缓缓走去。
  
  沿着专门的马道,秋宛瞳和凛隽铭骑着马从主路上下来,走进起伏蜿蜒的小路里,便发现忽入佳境。很窄的一条干干净净的土路,各色的叶子盘错在他们的周身和头顶,并且一直有叶子在风中翩然飘落,而草还是绿的,正是纯色的绿绒底儿托出绚烂的点缀。就是这样的情境,更随着小路的摇摆不定而层出不穷,柳暗花明。
  
  秋宛瞳骑在马背上,在林间边走边四下里张望着观景,却不料从始至终,一旁的凛隽铭所观之景并无其他,只是她这个人。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宛儿,你到我的马上来!”
  
  秋宛瞳惊讶地偏过头去看他:“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合骑一匹马吗?会不会太重了把马压死了?”
  凛隽铭微微笑着,那种神气,好像有些酸酸的委屈:“不会,大不了我们先骑一会儿我的马,再换你的马,让他们轮流。”
  
  秋宛瞳便顺从地下马,刚走到近前,凛隽铭一弯腰就把她抱了上来,紧紧搂在自己胸前。
  
  “隽铭……”秋宛瞳讶异回头,下面的话却立即被他一串狂热的吻尽皆溶化。待他放开她的唇,她轻轻喘息,仍是不解:“你怎么了?”
  凛隽铭恋恋地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脖子旁,是一派宛若相依为命的亲昵与温存:“宛儿,你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任何和你碰触的东西都会嫉妒,更何况那是有生命的马呢……”
  
  秋宛瞳又感动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便轻轻嗤他:“那可怎么行呢?你看,就算我现在在你的马上,也还是会碰到他呀!”
  凛隽铭则轻轻叹息:“唉,是呀……不过只要我能抱得到你,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他们俩这样紧紧地贴着腮,秋宛瞳略略转过来,她长长的睫毛拂在他的颊上,每次一眨眼,他就被搔挠得痒痒,忍不住瑟缩着笑,却又实在不舍得同她分开,于是只好强忍着,忍得身上都有些轻轻地发抖。
  
  秋宛瞳叹了口气:“隽铭,你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
  凛隽铭好奇:“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秋宛瞳想了想:“以前的你,总是给人感觉那么成熟稳重,好像很难接近似的;可谁知却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样子!”
  
  凛隽铭笑了,也长长地叹了一声,是心满意足的那种太息:“宛儿,我还是我,只是你是我的唯一,所以我唯一的一面,也只能让你看见。而且……”
  他微微离开她,用手指温柔地拂过她一绺轻轻飘在颊畔的散发:“我觉得,你就好像一杯水,而我是一块糖,我已经被你溶化了……”
  
  这个比喻令秋宛瞳大为动容,那双蓦的一下转过来的大眼睛里,猝不及防地迅速盈满了泪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又要转开脸,想要不让他看见。
  然而已经太迟,凛隽铭一眼就看见了,他立即伸出一只大手挡住她掉开脸庞的去路,然后轻柔地、却是不容抗拒地,把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秋宛瞳没有办法,只好一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虽然带几分焦急,却因为低柔而显得闷闷的:“宛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秋宛瞳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心里那种纷至沓来、杂乱而拥挤着不断用力团簇她、把她硌得生痛的感觉。隽铭……你要我怎么办呢?我本来已经爱你爱到无以复加,而现在你又……从一开始,你就给了我这么多,比我作为一个曾经那么会幻想的少女而幻想得到的还要多……隽铭,你完美得让我担忧,担忧这场大梦,将来哪怕让我用一生的眼泪去祭奠,亦不足够……
  而亲爱的你知不知道?尽管此刻还在跟你拥抱相亲,我却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这种感觉,不能说——有些话,会让人未语泪先流。
  
  “宛儿!宛儿!”凛隽铭真的着急起来,开始轻轻地推搡她。他的温暖的手掌摸索下来,拂了一掬泪水。他就着这掬泪水托起她的脸庞,令她看着自己,却看见她那被泪水洗得亮晶晶的小脸上,笑容如鲜花般盛开。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之间有些多愁善感。这么美的地方,你又说了这么美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微微嘟起嘴来,像是在撒娇地责怪他招惹了她。
  
  凛隽铭这才放下心来,怜爱地替她擦净脸上的泪:“那你告诉我,你都想到了什么?”
  
  秋宛瞳把目光调远,望向树林深处,轻轻地说起来:“隽铭,你知道吗?那天,在医院,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前,做了一个特别特别美的梦,就是梦见像现在这样秋天的山林,林间黄叶遍地。我能特别特别清晰地想起一个古装的美丽女孩,牵着一匹马从这里走过,天涯海角地去寻找她爱的那个人……我甚至能很清楚地听见背景歌声,那首歌词,那么美,那么真实……只可惜我现在只能记得开头第一句了……”
  
  凛隽铭仿佛也已经被她的梦迷住,便催问她:“那句歌词唱的是什么呢?”
  秋宛瞳轻轻地,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句子,那么深情地从秋宛瞳的口里说出来,他们俩一下子就被一股突然之间风起云涌的感动魇住了。凛隽铭下意识地愈加收紧了手臂,而秋宛瞳也使劲地向他怀里贴去,两个人好像恨不得要把彼此挤压得血肉交融,再也不能分开。
  
  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四下里只有马蹄嗒嗒的清音,落叶沙沙如诉,以及两个人芬芳如缕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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