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羽谋杀案

第26章


任何人都能发现。而这就是我们设计的关键环节。我参加杀人游戏时,会将佩戴的别针顶部放在左侧,固定点则在右侧,方向相反,所以证明我是左撇子,也就是杀人凶手。”
    没人说话,马斯特斯摸了摸衣领。
    “我知道不该用这种口气讲话,”加德纳满面羞惭,“但事情传开后就乱成一锅粥了,我不得不向你展示基廷设计的结局有多么华丽。所以他才激动不已。他一贯如此。他准备用枪逼着我,让我把手放到衣领别针上,而我则警告他别把那东西挥来甩去的,他的男仆巴特利特也在旁劝解。你知道,手枪里只装了空包弹,但空包弹里填塞的东西也挺硬的,真有可能把人的眼珠子打碎,所以得多加小心。枪是为美国西部的一个恶棍设计的,他射击时瞬间出手,极具突然性;也就是说,这支枪使用了微力扳机,稍不留意便可能走火。万斯口若悬河激情演说时,大肆挥舞的手臂碰到了灯座,而他的手指自然是放在扳机上的,于是,那颗空包弹虽侥幸没有击中我,却摧毁了巴特利特正往里倒酒的那个杯子。现今的手枪可没那么容易走火,但从前因老式手枪引发的意外数不胜数。就这样。”
    马斯特斯瞪着他。
    “没想到啊,”总督察口气生硬,“你们两人居然如此托大。你的意思是他提议使用这么危险的武器,而你也同意了?一件可能走火、伤及他人的武器—”
    “好歹相信我一下吧。那当然不至于。通常它不可能伤及任何人。现在你大可开一枪试试看。首先要扳起扳机,今时今日根本没人想到这一层。所以我们才对他大喊大叫,因为万斯确实把扳机扳起来了。真的。呃—抱歉,”加德纳的口吻温和了些,“我告诉你,督察,当我刚听说这件事时……你知道,我是指真正的谋杀……我还以为肯定是又一次事故。我甚至猜测可能是万斯自己失手所致,因为,这世上有谁会想杀害万斯呢?但后来我又听说开了两枪,所以我明白既不是事故,也不是失误。扳机扳上的手枪,开一枪没问题。但在第一枪和第二枪之间,必须有人把枪栓再拉回来,也就意味着是蓄意谋杀。”
    不知为何,在波拉德心中,扳动扳机这一动作似乎令凶手的面目平添一层残忍。真真切切的凶手现在已经来到房间里,就在他们中间,而他们也都意识到了。他扫了一眼这群人。从谈话一开始,弗兰西丝·盖尔就一直面红耳赤,她一度起身要离开,但被H.M.阻止了。菲利普·基廷坐立不安,但又暗自庆幸。本杰明·索亚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小心地点燃,从耷拉的下唇后连连吐出烟圈,浓浓烟雾的掩映再次凸显了他那原始人般的奇异外形。
    马斯特斯沉思着:“好吧,先生,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承认,如果在可以由男仆和饭店侍者佐证的事情上也撒谎,那你就是个一级傻瓜—那就好极了。但由此我们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去***,”H.M.突然来劲了,“你觉得这些毫无价值吗?不,小子,差远了。这是迄今为止我所听过的最有启发性、最振奋人心的证词。我们来澄清一两个小问题,”他注视着加德纳,“你说你们设计的剧情极为精巧,没错。左撇子使用衣领别针的方式这一点子相当出彩。是谁想到的?”
    “万斯他自己,”加德纳答道,“告诉你吧,很多人都低估了他的聪明才智。但让我来问个问题:德温特刚才说,你对我抱有种种阴险的怀疑。这可不是好消息。老天在上,我想都没想过星期一晚上排练杀人游戏的事会变成动机!而且我也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口口相传,越传越离奇!我当然不指望巴特利特和霍金斯会保密,但他们都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他们无关,孩子,”H.M.做作地把头一歪,“是那位菲利普·基廷先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当时也在场。”
    菲利普急不可耐地冲上前来。
    “罗恩老弟,”他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得向你道个歉,你也明白,我无意冒犯。可我的意思是,说句公道话,法律就是法律,他们想知道什么就都得老实交代,不然政府是干什么用的?”
    加德纳眨了眨眼:“你看见我们了?别管什么政府,你***当时躲在哪里?”
    “外面的走廊里,老弟。我没看见你的脸,也没听清你的话,但我问你,开诚布公、实事求是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搞那种愚蠢的计划?我想都没想过。当然,我本该进屋去的,但我觉得就算万斯发起狂来,你们三个也足以控制住他。”
    “好吧,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加德纳说,他饶有兴味地审视着菲利普,忍不住迸出一阵大笑,“反正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喂!所以星期二晚上在德温特家里,你才那样神秘兮兮的?所以你—”
    他瞥了一眼弗兰西丝,但后者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言归正传,孩子,”H.M.提醒,“回到星期一晚上。排演完打算在杀人游戏中上演的剧情后,你们都干什么了?”
    “嗯—万斯心情大好,笑逐颜开,我们喝得酩酊大醉。”
    “真恶心。”弗兰西丝说。
    “毫无疑问。”加德纳礼貌地答道。
    “但你说他心情大好,对第二天晚上的游戏热情很高?”H.M.追问道,“这与德温特的证词是吻合的,马斯特斯。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星期二早上德温特看见过基廷,基廷仍对游戏迫不及待。该死,我敢打赌!马斯特斯,总结一下到目前为止的进展。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仍在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之间步履维艰,每次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同一个问题上—为什么基廷突然拒绝参加星期二晚上的杀人游戏?”
    H.M.把脖子缩进衣领中。
    “马斯特斯,问题越来越大了。我开始有点心神不宁。全世界都找不出他不参加游戏的原因,也搞不懂他为何那么胸有成竹、热情高涨。从德温特上午看见他,到下午盖尔小姐打电话给他这段时间里,他驶向了另一个方向。现在我告诉你,别再纠缠于谁偷走那支枪的问题了,重点不一样了。现在我们需要全面掌握基廷的一切行动、一切对话,以及星期二他与人会面(如果有的话)的全部情况。从他的男仆口中肯定能挖掘出很多信息。我想见见这个男仆……但与此同时,除了盖尔小姐和德温特,你们还有人在星期二见过基廷吗?”
    一阵沉默。
    “没有,”加德纳抚摩着他那修剪过的髭须,“但我星期三见过他,也就是昨天,在他遇害之前仅仅两小时。我在楼下他的公寓里。”
    菲利普·基廷点点头:“我也一样,亨利爵士。星期三早上我从办公室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星期三下午又打了一次。但星期二我连那可怜鬼的影子都没见着。”
    “还有谁?”H.M.吃力地在领子里扭过脖子,望着索亚。
    “我有理由相信,”索亚说,“这一系列问题都是直接冲我来的。”他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环抱双臂,面带嘲讽和讥笑环视四周,“不,请相信我,我没有回避问题,只是想弄清楚状况而已。”
    “是这样的,孩子,在基廷的谋杀案中,有三条物证—”
    “就像杀人游戏的计划中那种饱含深意的物证?”
    “不错,你说对了。到目前为止,这些物证乍看之下并无太多意义可言。第一,一个烟盒。第二,一顶很有趣而又无法解释的帽子。第三,就是这个。把小提箱递给我,马斯特斯。”
    马斯特斯将小提箱甩过来,H.M.将其打开。他在腿上展开那块产自米兰的、用金线绣着孔雀羽毛图案的桌布。在这种环境中,它的美丽比任何时候都夺人眼目。它将一股野性、一抹暗金色光泽、一丝哥特风格带进了威斯敏斯特。
    “就连报纸都会披露十茶杯是在这东西上面被发现的。”H.M.低声说,“我昨晚和德温特谈过,他向我介绍了这东西的来龙去脉。他说基廷身亡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二—基廷从你那里秘而不宣地买下了这件珍品,不漏一丁点风声。德温特还说此事是星期二你自己告诉他的。我不认为杰里米·德温特会无中生有,他精明得很。但他谈及于此的某些方式令我感到十分蹊跷。你有什么话说?”
    13    金丝桌布
    索亚又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是,我有话要说,但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只怕我也不想搞明白。对了,我想问问,德温特说了什么令你感到蹊跷?”
    “喂,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马斯特斯打断他,“现在是我们在提问。所以如果你—”
    “这一点性命攸关,督察,”索亚边说边擦燃一根火柴,点烟时那多毛的手背遮住了他的脸庞,“不过,你们究竟要我回答什么问题呢?”
    “基廷先生是从你这里买下这块桌布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但换个角度说,又不是。”他笑道,“别急,督察先生!在你像对待我的朋友加德纳一样对我步步进逼之前,先听我解释。我会原原本本不折不扣地阐述实情,而根据我对犯罪案件的细致研究,这件事律师们和警察们永远都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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