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急报那天风和日丽,温暖明媚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庭院中的绽放的樱花树上,如画卷中的仙境一样美。
藏殷坐在偌大的御书房中,手里的信纸如外面被风吹起的樱花瓣一般颤栗不止。
[静辕王——战死沙场]
他木然而空洞地望着前方,脸色煞白,看得一旁的御公公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喘。
这种万念俱毁的绝望,就连先皇要治罪于静辕王时,都不曾在这位沉稳的君主脸上出现过啊!
“信使呢?”许久,他开口,声音嘶哑。
“回、回皇上,信送到后就倒下了。此刻已经被送到兵部躺着了。”
信使一路没日没夜往都城赶,途中骑死了六匹马。本来要一个多月的路程,硬是十天就赶到了。军事急报,一向刻不容缓,何况是此等关天大事。
藏殷颓然放下手中的信纸,声如轻烟地吩咐:“等人醒了,朕要亲自问话。”
“是,皇上。”御公公赶紧应声。
“今日任何人都不许晋见,退下吧。”
御公公轻声合上御书房的门,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难道……静辕王战败了?
下午绚丽的阳光逐渐变成晚霞的火红,透过纸窗斜射进案桌前的地上,将木门的糊纸条文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直到屋里一片昏暗。
藏殷坐在案桌后,愣愣地望着从门槛渗进来的那抹月光出神。御公公要进来点灯,被他屏退了。
很多藏豫小时候的事情,突然如走马灯一般在他心里变得清晰。
四岁的藏豫,打碎了他珍藏的砚台后,怕他责罚,朝他伸出短短胖胖的小手臂,泪眼汪汪地呜咽:“皇兄,抱抱!”
七岁的藏豫,刚学了几招轻功,爬墙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疼得眼圈都红了,却还呲牙咧嘴地跟他说:“皇兄,我刚才看见韵贵妃抠鼻子了。”
九岁的藏豫,因为揍了十皇子一顿被先皇罚禁闭,在半夜接到他偷偷送来的饭时,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可饿死我了,还是皇兄疼我!”同时,还往他脸上喷了一粒大米。
十岁的藏豫,在他大婚的前一夜,别别扭扭、一脸不情愿地问他:“皇兄,你这么早成婚干什么呀?”
十二岁的藏豫,向北境的军营出发的早晨,皮皮地跟他说:“别挂念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皇上?”
思绪被御公公的敲门声打断,藏殷稍稍抬眼,哑着嗓子应道:“何事?”
“回皇上,那个信使醒了。”
藏殷大步朝兵部的旁厅走去。长廊中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宫女走过,低着头轻声向他作揖请安。
御公公在长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弓腰为他敞开,毕恭毕敬地说:“皇上请。”然后很明智地留守在门外,没有跟进去。
藏殷稳步踏入烛光明黄的房间内。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里是多么的慌。
房间的尽头是五张长榻,平时供人午休或夜里加班假寐。此时,其中靠墙的一张上正躺着一个满脸胡楂的男人。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男人睁开眼。
“躺着吧。”看他折腾着要起身,藏殷抬手,免了他的礼。“你一路奔波,本不该打扰你休息,但是,朕有些话必须要问。”
“是,皇上请问。”男人的声音沙哑,显然仍未从疲劳中恢复。
“军报上说……”藏殷顿了顿,逼迫着自己用沉稳的声音把话说完。“军报上说静辕王战死,可是真的?”
男人垂下眼,嗓音里掺杂了不可掩饰的悲痛:“回皇上,的确如此。”
藏殷顿然觉得身体被掏空了,冰冰凉凉,根本无法呼吸。
“怎么回事?”过了许久,藏殷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性地问。
“哈尔銮的兵和我们碰上的时候,我们还没过边境线。王爷为了顾全周边的村庄,故意将敌军引到梨眼山附近的草原上,兵分为二,由韩将军和子墨大人带领围攻,王爷自己带了一百精骑负责擒王。本来一切都按王爷的计划进行,左翼和右翼军都成功地将哈尔銮的大部分军力镇压,哈尔銮大王见大势不妙,想从草原后方的树林脱逃。王爷带了人去追,谁知道正中了他们的埋伏。林子的另一端其实是峭壁,但因为有常青树挡着,我们不知道,地图上也没标。哈尔銮的大祭司带了两百骑兵躲在树林里,王爷一到就被包围了。等子墨大人带着我们追到,两边的人大部分已经倒下了,光看见王爷和那个大祭司还在峭壁边缘厮杀。发现我们来了,那个大祭司突然不顾死活地朝王爷扑过去,两个人就这么……就这么掉下去了。”
藏殷的脸色越听越白,到最后只剩一片死灰。他没有看信使,没有看任何东西,眼前一片漆黑。
藏豫跟他说过,哈尔銮的大祭司就是那夜来行刺的刺客,以前麝巫尔的小王子。藏豫灭了他的族,他对藏豫怀恨在心,这么多年,一直在蓄谋、等待机会。哈尔銮大王虽然贪得无厌、野心勃勃,但没了公孙砚,本不该还有胆量出兵。也就是说哈尔銮之所以宣战是有人在旁边唆使。
那个人,麝巫尔的小王子,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帮哈尔銮赢战。他只想借征战之由把藏豫引出来,杀了他为族人报仇雪恨。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儿看破这一点呢?若是他早些想到的话,藏豫就不会——
“遗体呢?”他轻声问。“藏——静辕王的……遗体呢?”
“没找到。峭壁下面是条小河,大概是梨江的分流,春天河水刚化,水流很急。韩将军和子墨大人带人沿河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大概已经被冲走了。”
“找不到……也许……”藏殷下意识地喃喃,深邃的墨色眸子里闪着痴狂的亮光,仿佛抓住了淹没前的最后一根浮木。
信使低下头,不敢直视君王眼中那近乎绝望的奢求。
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水和实地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可能活人。
翌日,朝堂上一片混乱。时过辰时三刻,却依然不见皇帝上朝。文武百官零零散散地结群站在一起,对于皇帝的缺席议论纷纷。这其中,脸色最为难看的,便是南宫秋。他早晨天未亮就接到了藏豫坠崖身亡的密报,本想在退朝后请示圣意,却不料皇帝竟然连个影子都不见!
悲痛也好,伤心也好,一旦藏豫的死讯传出来,朝中必定大乱,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他们必须趁消息还没传开之际想出对策,稳定朝纲。
“御公公!”不只是谁看见了走入朝堂的内务总关脱口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各位大人请回吧。皇上龙体抱恙,今早就不上朝了。”
群臣一愣,随即咕哝着陆陆续续地漫步鱼贯走出了朝堂。
岂知次日,依旧是干站一个多时辰,皇帝完全不见踪影。
还是吏部尚书先嗅出了不对劲,问:“御公公,皇上连续两日不上朝,是否病得严重?太医是怎么说的?可有大碍?”
姜还是老的辣,南宫秋看着吏部尚书如晒干的葡萄干般皱皱巴巴的颜容,嘲讽地想。
“太医正在为圣上诊脉,相信皇上洪福齐天,应该只是连日操劳过度,并无大碍。”御公公嘴上答得流利,事实上从昨天早晨他根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自从前夜从兵部回寝宫之后,皇帝的脸色就苍白得骇人,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见。
众臣散去之后,南宫秋心事重重地缓步往御史台走,但越想越觉得事情就这么拖着的确不妥。皇帝和藏豫兄弟情深他知道,藏豫坠崖他也很难过,可身在宫中,有些事情、有些情感,却是必须压抑的。连续两日不上朝,难道皇帝准备就这么一直颓废下去?
他突然定住脚步,转身朝苍龙殿走去。
“南宫大人!”留守门外的御公公看见他,慌忙拦住。“皇上——”
“让开!”南宫秋伸手将御公公挡到一边,抬手就要敲门。
“南宫大人!往往使不得啊!”御公公眼尖手快地抓住他的手。“皇上现在不见任何人,您不能——”
南宫秋不顾他阻拦,执意敲响了门,嗓音洪亮地说:“皇上,南宫秋有要事求见!”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皇上!臣有急事求见,望皇上准许!”
依旧没有回答。
南宫秋眉头紧皱,心里升起一股急躁的不耐烦。身为一国之君,百万条性命全系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军中的主力、朝廷的宰相突然逝去,他却在这时候沉浸在个人的痛苦中不可自拔而置朝政于不顾!
“皇上,臣失礼了!”话落,他在御公公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未经过君王的允许,擅自推开了皇帝寝室的门。
皇帝的寝宫是禁地,他自然从未来过。步入寝宫,只见四处陈设奢华而不招摇,书阁中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卷,墙角放着几盆竹兰,隐隐透着古典的书香气。可此时南宫秋却无暇欣赏,他抬目扫视寝宫,终于在靠床角的软踏上找到了呆坐着的君王。
走近了些,南宫秋看到皇帝的眼下泛着青黑,双颊布满墨色的胡渣,双目空洞呆滞地望着地板。他印象中的皇帝一向玉树临风、衣冠整洁,像此刻的苍白狼狈,从没见过。
他逐步接近,藏殷却没有看他,仿佛对他的擅自闯入毫无分毫吃惊,也并不准备怪罪。
“臣参见皇上。”南宫秋走到藏殷跟前,深深鞠躬。“臣擅闯苍龙殿,皇上若要责罚,臣自当欣然接受。”
面前的君主依然无话。南宫秋也不管,依旧躬身,道:“臣——”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藏殷用沙哑的嗓音吩咐:“去清淑斋,把消息告诉紫宸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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