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豫的生活因为藏殷被立为储君而骤然忙碌起来
太子的册封让原本暗地里波涛汹涌的王位斗争明朗化。皇帝给了藏豫三分之一的军权,又把他安插到御史台,让他监控宫里的所有情报。
那段日子,藏豫真是忙得恨不得睡觉都睁着眼,若不是有个能力、效率都很高的南宫秋在身边辅佐,肯定得吐血身亡。
南宫秋是他通过韩玉认识的,听说曾是某年科举的状元,但因为为人性格古怪、词语犀利,不爱奉承阿谀,所以入宫五年仍只是个普通侍郎。藏豫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此人虽然嘴毒了点儿,却总能一针见血,而且废话不多,分析能力、办事效率都在许多御史台的官吏之上,五皇子、八皇子、还有十一皇子叛乱的事件一半是他协助处理的。但,最让藏豫觉得有趣的是,这人平时讽刺揶揄,可只要一说到韩玉就脸红。
绝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性格。
古人曰,无情帝王家。虽然从小就生活在深宫中,但看着那些一起长大的人一个个在大位之争中倒下,尤其是那些自己亲手处置的,藏豫有时还是会觉得抑闷。
十四皇子被毒死的那天,藏豫在裕禾殿——一座平日无人光顾、用来典藏书籍的孤塔——坐了整整一天。
他眼前不断浮现那次宫宴的情景:十四皇子纯朴无暇地朝他招着手,热情地跟他说:“十二皇兄!这里坐!”
他从来都知道十四皇子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他总是乐呵呵的,偶尔调皮犯些小事,但心很好,不会主动谋害别人。这在皇家的孩子里其实很难得。
其实藏豫知道八皇子会对十四皇子下毒,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他必须按兵不动。
他的职责是保住藏殷,为了让他能顺利登基而排除万难。这个过程中,他的手必然要染血。藏豫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也同样清楚,他将为那个曾经欢快地喊他‘十二皇兄’的人内疚一辈子。
藏殷登基为王的一个月后,是风和日丽的春末。那天,午后阳光明媚,已经成为皇后的永怡王妃和太后一起在太和殿陪太皇太后聊天。
“唉,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看到娇洳了。”太皇太后抿了口皇后沏的龙井,哀怨地感叹。“听说昨儿个静辕王又没在府上过夜?”
“臣妾惶恐。”太后汗颜。藏豫拒绝与公孙娇洳同房之事一直是太皇太后的一块心病,曾为此闹得整个皇室非常不愉快。
“这静辕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说在外面养了好几个。摆着好好的一个名门闺秀在家里不碰,非要去招惹那些风尘女子!太后你也不管管?”
“这……都是让皇上给惯的。”太后苦笑。
“嗯……”太皇太后点点头,又转向正沏着第二泡的皇后,道:“皇后,静辕王好歹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现在皇上日理万机,顾不上静辕王,你还得多多费心。”
皇后倒茶的手顿了顿,马上又恢复了动作。她低着头,没有让心里的冷笑浮现在脸上。
太皇太后说的这句话实在是太贴切了。她的确是看着藏豫长大的,从他十岁、她嫁给藏殷那天起,便远远地看着。藏殷早就警告过她,藏豫的任何事情都不许她插手。凡事,大到藏豫出征,小到早晨该为他准备什么糕点,藏殷都一贯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她的洞房花烛夜,藏豫闹别扭,藏殷义无反顾地丢下她跑去安抚,让她在新婚之夜独守空闺。藏豫不亲近她,藏殷便要她少去招惹,免得宝贝弟弟不开心。藏豫成婚后把新娘撇在洞房偷溜回玄武殿,藏殷非但不责备,第二天早上还特地让人准备了他喜欢吃的糕点,可仅仅因为她放了公孙娇洳的人进来找他回去,藏殷就整整一个月没进她的房。
皇后将茶盏递到两位长辈面前,垂眸道:“臣妾自当尽心尽力。不过静辕王的事,皇上总是处处回护,臣妾也实在不好多说。”
“说到底,还是皇上太纵容静辕王了——”太皇太后说到一半,突然被一声尖酸的‘皇上驾到’打断。接着,藏殷沉润儒雅的声音从缎帘后传过来:
“太皇太后在说朕什么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赶紧放下手中的做活,起身作揖。
藏殷随意抬手免了皇后的礼,径直走到太皇太后对面的位置坐下。
“太皇太后刚才念叨朕什么?朕老远就听见了。”他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尺度适宜的微笑,以至于三个女人都没发觉,他进来以后并没有向辈分在他之上的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
“还不就是静辕王的事嘛。”太皇太后迷眼笑着,眼角挤出条条并不算浅的皱纹。
“哦?”藏殷接过皇后呈上的茶,不动声色。
“都是皇帝太宠着静辕王,他才这么没规矩。”太皇太后道。
皇后稍有兴趣地期待着藏殷的反应。
“静辕王也不小了,还成天在外寻花问柳,把娇洳一个人撇在府里,成何体统?皇帝你该多说说他才是。”太皇太后说完了,低头又抿了一口茶。这时茶水只剩六分热,已不如方才那样甘甜。
“那还不是公孙娇洳罪有应得?”
气定神闲的一句话,让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太皇太后‘砰’的一声放下茶盏,厉声问。
藏殷抬眼,稳稳接住太皇太后的怒视,并以平时深藏不露的锐利回瞪过去。“公孙娇洳当年死缠烂打,不惜假装自杀逼藏豫成婚,如今无论受到何等对待,都是她自找的。”
太皇太后怒气冲冠,倏的站起来,手指哆嗦着指着藏殷。可还未说出一字,就被藏殷慵懒地喝了一声:
“坐下!”
太皇太后晃了晃。就算是□□皇帝也从未对她用过如此强制命令的口气。她的一生,从贵妃到现在的太皇太后,斗过无数人。可当她望进藏殷的眼睛,深陷于里面无底的阴霾冷酷,不禁疑惑,难道这才是那个一直温文尔雅的九皇子的真实面貌?难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看走了眼?
藏殷满意地看着太皇太后缓缓坐下,开口时声音没有起伏,却像一潭死水般让人不寒而栗。“父皇一直默许太皇太后的某些言行,因为他的心早就随着睿亲王去了。”藏殷不顾太后瞬间灰白的脸色,继续道:“可这不代表朕也会。”
太皇太后上了红的嘴唇哆嗦着,分不清是气的还是惊的。
“以后藏豫的事情太后和皇后最好都不要插手,否则修怪朕不念亲情。”
“混帐!”太皇太后拍桌,怒目而视。“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皇后和太后不能管,还有哀家!难道皇帝连哀家都敢动!”
藏殷突然笑了,笑得毛骨悚然。
“太皇太后今天就要驾崩了,还想管什么?”
房间里顿然安静地连每个人的呼吸都能清晰地分辨。
藏殷像一头已经踩到猎物喉咙的雄狮般的盯着太皇太后。他抬了抬手,身后马上有人呈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藏殷将它拿起来,端在眼前把玩。
“诸位可知,朕今日为何而来?”他有些慵懒地问。
当然没有人回答。
“朕是来完成父皇的一个没有完成的意愿。”藏殷的目光倏然落到太皇太后身上。“父皇说,他一生只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杀了你。若他早些下决心,你就不会有机会刺杀睿亲王,他也不会走得那么早。父皇为此抱憾终生。朕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最后一句话,藏殷是看着太后说的。
“你、你……”太皇太后惊恐地看着藏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已经活得够久了。”藏殷将小瓶放到太皇太后面前。“是时间该上路了。”
“反了!反了!”太皇太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叫:“来人!来人啊!”
“来人?”藏殷冷笑。“这太和殿的人都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太皇太后的脸苍白而扭曲。经历了三朝洗礼的女人,即使在这种时候,还是表现得比太后和皇后镇定。
“这宫里难道没有王法了吗?就算你是皇帝,毒杀太皇太后也是死罪!”
“那太后刺杀亲王呢?难道你当年命人刺杀睿亲王不是死罪?”藏殷不紧不慢地反问,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皇室里权位最高的三个女人。“况且,你们三个今天为何会同时在此?”
皇后和太后不约而同地瘫倒在椅子里。
今日她们回来太和殿,完全是贴身侍女有意提点。几句听似不经意的话,让她们如棋子般落在了藏殷想要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藏殷策划好的。他要太皇太后死。
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地计划着这一切?这一切,又需要多么阴沉的心思?笑颜如常地面对她们,暗地里,却一步步,收买她们身边的侍女,或者那些奴才本来就是他安插.进去的,以便随时监察她们?那这宫里,究竟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线?
皇后不敢往下想,可一道光却突然在她脑中闪过。
“今天……静辕王出宫狩猎……”她嚅喏道,仿佛自言自语。
藏殷转头看了看他,道:“希望皇后以后还会如此聪明下去。”
皇后木讷地坐着,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他当然不会让宝贝弟弟看见自己如此阴狠的一面,所以才特意选了藏豫出宫的一天行动。
“你究竟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地想置哀家于死地?”太皇太后的脸色灰白,已不见方才那跋扈的气势。
“太皇太后至今还不明白么?”藏殷轻笑。“因为你强迫藏豫成婚。因为你逼他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你以为,我的小豫受了那么大委屈,我会无动于衷么?”
这是他第一次才她们面前用藏豫小时候的名字,一个只属于他的名字。
“我都从来不勉强他,你又有什么资格?”藏殷冷冷道。“太皇太后还是赶快把药喝了吧。”
“不、不!哀家是你的祖母!你不能杀哀家!哀家是你的祖母!”太皇太后摇摇晃晃地起身,像要避开蒙受一样跄踉地向后退。
藏殷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禁锢。藏殷拿起小瓷瓶,走上前,面带一抹阴狠的、祥和的微笑:
“不如就让朕亲自送太皇太后上路。也算朕尽的最后一点孝道。”
话落,他钳起太皇太后的下颚,硬将瓶子里的□□灌了进去。
药效并不是立刻死亡。它有条不紊地侵蚀着、折磨着,让死者在结束生命前的半个时辰中都饱受痛苦。
当太皇太后的身体停止了最后一次抽动,藏殷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宣布:“太皇太后因心疾发作,不幸归天。太和殿的奴才未及时发现,均赐死,一并陪葬,以慰太皇太后在天之灵。”
三天后,皇后像往常一样端了碗刚炖好的燕窝准备给藏殷送去。走到养心殿门外,她听到里面传来藏豫和皇帝的对话。
“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太皇太后驾崩了?”
“嗯,三天前。”
“你怎么也不叫我提早回来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交给礼部以后不过是走个过场,丧礼上让你披麻戴孝你又打瞌睡,何必再折腾回来?”
“那倒是。不过,我打回来的那些野鹿怎么办?守孝时期好像不能开荤……”
“无妨,大不了去你府上开个小灶。”
“哼哼,那你今天有口福了,有新鲜的烤鹿肉吃。”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堂堂一国皇帝缺肉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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