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露卡小姐？”休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对不起，我有些走神了。”露卡尴尬地笑了笑。
  “不知道对于这件事，露卡小姐有什么想法呢？”休并不以为意，只是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我愿意试一试。”她点了点头。
  不等休发活，她又开口补充道：“但是，我不知道……”
  “露卡小姐不必担忧。”休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一样，“距离计划中对阿斯卡扎罗发动新一轮攻击还有七天，到时候泰米尔先生会派船来接送的。”
  七天？给她七天来说服他，然后就派人来送他上前线？还真是计算得精确。
  “是的，我知道了。”
  也许除了斯洛队长和露卡，没有人知道休曾经来过。
  露卡答应了休，但她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用餐时间，她看到有人端着分量不小的食物朝二号审问室的方向走去，显然是为了不让那大块头再挨饿，经过一号审问室的人无不对墙上那个将近两人高的大洞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用拳头和膀子在两尺厚的墙上开出这么个大洞来，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岛上有个天生神力的巨人，露卡不断看到担忧的眼光朝二号审问室飘去。
  她当然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二号审问室的墙还没一号的墙厚，里面也没有夹钢板，一号都被那巨人拆了，二号更不在话下，万一那巨人又不高兴起来，还有什么东西能关得住他？
  起码……斯洛队长派人给他送饭，代表他不会又半夜三更饿着肚子来找她吧？
  照料着伤员，外带走神，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
  露卡躺在铺上，辗转反复，想着白天休对自己说过的话，想着目前整个外域的局势，想着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想着那个大个子，想着那个大个子和她自己。
  如果她也有那样的神通，索性带着他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得了。然而她没有，况且就算有，她也放不下她的哥哥卡布，以及那些无依无靠的孩子们。
  算了，不想了，累死了……反正还有七天，慢慢来吧，也许还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轰隆！
  露卡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跳起来。
  “他在这儿！”
  “被让他跑掉了！”
  “啊……”露卡发出懊恼的喊声，披上外衣，怒气冲冲地拉开门，面对门口那个巨大的黑影没好气地喊道：“肚子饿的话就忍忍！现在在打仗，到处物资都短缺，像你这种大饭量的，一天有两餐就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拜托！她昨晚就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又被叫起来，照看了一整天的伤员，还被一大堆事情烦着，偶尔也让她睡个安稳觉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可不要怪她一气之下把他踢上泰米尔的船！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望着那座大铁塔，却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看起来……仿佛十分惶恐。
  “有人……有人在追我”他的声音很嘶哑，“一会是很多人……一会是一个人……”
  “如果你是指他们的话。”露卡朝他身后怒了努嘴“那确实是很多人。”
  虽然二号审问室被破坏得更加严重，几乎已经成了一堆瓦砾，但有了前一晚的经验，游击队员们已经明显没有那么紧张了，见那巨人移动的方向，便知道他一定又是跑去找露卡了。
  “不是他们。”他摇摇头，“那些人……还有那个人，我打不过。”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在武力上压倒这个大块头的东西，那八成可以被列为神一般的存在了。
  “做噩梦了吗？”露卡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说话，只是紧锁着眉头。
  “好了，没事了。”她叹了口气，软下心来，上前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了。”她轻声说着，就像安慰那些从噩梦中惊醒后的小孩子一样。
  那副顶天立地的身躯，此时居然在微微颤抖，他背上的衣襟被汗水浸湿，他的脉搏激烈，抱着他的露卡甚至整个人都被他的心跳带动起来。
  天啊……究竟是怎样的梦能让他害怕成这样？
  “别怕，有我在，别怕。”她踮起脚，举臂摸着他扎手的脸。
  他实在是太高大了，露卡没有安抚快要高出自己两个头的巨人的经验，但似乎同样是有效的。
  “队长！”
  “队长，他又……”
  不用说露卡也知道，是斯洛队长来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和那巨人。一丝微笑从斯洛队长的唇角一闪而过，除了露卡没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显然休所带来的资讯，并不仅仅传达给了她一个人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露卡忽然计上心来。
  “斯洛队长还要把他带回去吗？”她平静地问。
  “露卡医生有更好的建议吗？”斯洛队长反问道。
  “或许他留下来，待在我身边会更好。”她说。
  “这太危险了。”
  “那么……如果还要把他带走，这一次该关押在什么地方呢？”露卡耸了耸肩，“镣铐和禁闭室对他没有用处，只要他不愿意被束缚，这个岛……或者可以说这个外域也应该没人能剥夺他的自由吧？”
  尽管感到自尊受到了伤害，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露卡的话并没有错。
  沉默了片刻，斯洛队长说：“那么，露卡医生有把握吗？”
  “这不正是大家所希望的吗？”这回轮到露卡反问了，“要想得到他的力量，限制他的行动自由或者严刑拷打只会适得其反，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怎能在七天内……”
  “我知道了。”斯洛队长打断了她的话，“露卡医生，我可以给予方便，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露卡淡淡地说。
  七天内会发生什么无人能够预料，整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余的话她不会说的。
  “我们走吧！”斯洛队长做了个手势，转身便走。
  其余的游击队员虽然很疑惑，但也都觉得把这个巨人交给露卡医生，可能是最好的办法。谁都看到了，那巨人肚子饿的时候会去找她，不安的时候也会去找她，当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拦不住他，而当他一见到露卡的时候，就会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真的是……很神奇呀！
  ……
  露卡拉着他的手，把他拖进屋，他钻进门后就规规矩矩地站着，像是怕碰到什么瓶瓶罐罐——这间屋子的空间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狭窄。
  她弄了半盆温水，浸湿了毛巾，来到他面前。
  “把衣服脱掉。”
  他照做了，脱掉了衬衣和汗衫，上身赤裸。
  “可以了，不用再脱了。”露卡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来到露卡跟前。
  “我够不着。”面对这么一座大山，露卡很无力，“你太高了，我够不着你的背，如果你这样站着，我得去借个梯子才行。”
  说着这话，她想像着自己搭梯子帮巨人擦背的样子——那倒真是有趣。于是他单膝着地，跪在地上，配上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活像个向公主求婚的将军，而且他也没有向她求婚，但她就是想这么做，不过在抱他之前，得先把他弄干净。
  由于噩梦的影响，他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但露卡接近他，开始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他的上身，他的气息终于渐渐趋于平稳，甚至有些高兴，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正在用欣赏的目光扫视着他的身体。
  这样的体格，确实是绝无仅有，不服不行，男人和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个大块头比起外域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更强壮。作为医师，她见过很多人的身体，但还从未见过具有如此压迫感和威慑力的，看着他那宛若起重机吊臂的胳膊，犹如两块盾牌拼凑起来的胸膛，和几乎有普通人头颅大的拳头，她觉得这似乎已经有些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抱起来一定会很舒服！
  巨人当然不会了解到这个女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对以前的事情……有没有想起些什么？”露卡清了清嗓子，随便找了个话题，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他摇头。
  “那些关押你的人，没有难为你吧？”
  还是摇头。
  “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要求你做什么？”依然是不露痕迹地提问。
  哎，其实自己完全没必要对他用什么心机的吧……看着他的眼睛，她就觉得好羞愧，被那双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眼睛看着，谁都会受不了的！
  这样的蓝眼睛，大概只该属于天使吧？
  “他们说……”低沉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一开口说话，尽管音量很轻，房子里的东西就又开始产生共振。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我是怪物。”
  露卡脸色一沉。
  “露卡。”他好奇地问：“‘怪物’是什么？”
  “……”她张口结舌。
  “没什么。”她继续擦着他的肩膀，“只是因为你太壮，力气太大，把他们吓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