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黑光聚集在他左臂被切断处，“生长”出了一些东西。
  长度过膝，闪烁着黑色的金属光泽，巨大的影翼再次发生聚能现象。
  “快闪开！”
  卡玛惊愕地捂着嘴，她到底怎么了？
  只用三秒钟，能量已经集中完毕，黑衣巨人用自己武器化的左臂瞄准空中的人影后开火。爆炸时产生的气浪震散了云层，很难想象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光弹竟能产生如此威力。
  在被击中的一瞬间，阿克雷德展开了防护屏障，但并未完全抵消伤害，光翼猛地一暗，就像失去知觉了一样重重的摔回地面。
  卡玛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她当然知道光翼的亮度代表着什么。
  黑衣巨人迈开大步朝目标落地的方向走去，左臂再次开始改变形态。
  脚尖轻点，河水自行分开两边，他看到了阿克雷德。
  他的右肩被击中，厚实的膀子上几乎被那一炮开了个大洞，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另一个自己，自我修复系统开始生效，但这一次他的身体受到的破坏较为严重，一时片刻还无法复原。
  见阿克雷德翼上的光有增强的趋势，黑衣巨人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单膝跪在自己的本体身边，左臂一挥而落。
  一声低沉的呻吟响起。
  “我以为你这样的硬汉，已经没有什么痛苦能让你出声了。”卡玛怜悯的看着他。
  黑衣巨人的左臂变成了锐利的枪状物，竟将阿克雷德的右胸刺穿，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阿克雷德喘着粗气，一手捏住那扎透自己身躯的冰冷长枪，似乎还企图将其折断。长枪的边缘出现了锋利的刃状边缘，很快他的手掌就被割破，他左胸上的伤口涌出了更多的血，一点一滴地渗透进河床上的卵石缝和淤泥里。
  “真是太难看了。”卡玛摇着头。
  可是这样的他，看起来却依旧该死的吸引人，他的痛苦、不甘、愤怒和哀伤，流转于他那双清澈纯净的蓝眸中，与原来那个毫无情感如冰山般冷漠的男人相比差了太多，却更显得有血有肉，这样的他才是活生生的，卡玛从来不知道原来“执政官”、“暴君”阿克雷德居然也有这些情绪，而且犹如暴风骤雨般猛烈。
  如果真的让那台备用机体摧毁现在的这个他，夺走他的灵魂……
  是否也意味着，这个活生生的阿克雷德也就从此消失了？
  她不知道是些怎样的经历改变了他，但有两件事她可以确信。
  那就是阿克雷德的改变一定与他的陨落有关，一定与跟人类的接触有关。
  此外，这位力量超然、地位尊崇的炽天使将永远不再有第二次陨落的可能。
  黑衣巨人收起了左臂的武器，被斩断的左前臂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右手，接上左臂之后活动了几下手指，一切如常。
  而阿克雷德却动弹不得了，他被那巨人翻过身来，还不明白即将发生何事正打算反抗，突然一阵贯彻脊髓的剧痛从他的背上传遍全身！他全身的肌肉都因这恐怖的痛苦而抽搐起来，他发出可怕的嘶吼，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
  黑衣巨人正在撕扯他的光翼，他打算毁掉“执政官”正体的翅膀，同时他的影翼化为无数大小的黑色光束，没入阿克雷德的身体，他在掠夺阿克雷德的“光”。
  对于这种拒绝接受新机体的炽天使，就要采取强制手段，毁掉其全部的天使之翼，再吞噬掉天使之光，就等于是剥夺了其作为天使存在的依凭。炽天使的灵魂无法在失去了翼和光的残破机体内驻留，唯一的办法是抛弃当前的身体，进入另一个合适的栖息地。
  然而对于一个天使来说，毁掉他的翼会令其痛不欲生，即使屏蔽掉痛感也没有用。阿克雷德此时所遭受的，就是被称为“折翅”的酷刑。
  苍白的柔光中，是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天使之翼的构造始终是个谜，这些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东西，到底是虚幻的能量形态，还是精神力所形成的产物，抑或是天使机体的物理组成，没有确切答案，也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泽诺系统里数以亿计的天使来说，他们的存在是已知的，而质疑自己身体是没有意义的。
  卡玛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折翅”，但看了两眼便悄悄转回头去，不忍再看。
  实在是……太血腥、太残酷了。
  阿克雷德痛苦的咆哮声，响彻方圆数十公里，一切生物都会仓惶地躲进巢穴瑟瑟发抖，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活物能当面承受一个炽天使在被折翅时所产生的精神波动，就算是施刑者自己也启动了等级最高的精神壁垒，避免神经中枢遭到致命攻击。
  露卡……露卡……我真没用，我的翅膀碎了。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当我全部的翼被折断了，身上的光被熄灭的时候，我就要死了。曾经不止一次，梦见自己把你抱在怀中，用自己的翼为你遮风挡雨……那样的事我已快做不到了。
  没有翅膀的我，没法再做你的守护天使了。
  对不起，露卡……我不想杀任何人，但是……
  但这是我被造出来的目的，杀戮和毁灭是我存在的意义。
  那样的我，如果还有什么想要守护的……
  我真的……反抗过，拼尽全力地反抗过了。
  露卡。
  对不起。
  炽天使的翼共有六对，要将全部的十二翼毁掉完成“折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每毁掉一翼，炽天使的力量就会减弱一部分。
  阿克雷德已经被毁去三翼，精神波动已减弱许多，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被折下的光翼，立即化为破碎的星芒消散在空中，看起来很美，却很绝望。
  那男人看上去几乎快要流光了身上所有的血。真不敢相信，像他这样强壮的男人，居然也会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之中。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这是为了你好！”卡玛依然不敢回头看他。
  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回归呢？外域这个毫无秩序、濒临崩溃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事情根本就用不着弄成这样，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害这个在她心目中宛若神明的男人。
  为什么要设定“折翅”这样残忍的强制回归程式？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系统规则的至高无上，只有这样才能以儆效尤让其他天使不敢对“陨落”产生非分之想吗？
  即使启动了精神壁垒，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阿克雷德的痛苦，这就好像是在折她的翅膀一样，卡玛冷汗涔涔，她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某种警告。
  她已不想再对那样的阿克雷德做什么了，她只求自己带来的那台备用机体尽快结束这一切，接纳那个男人的灵魂成为下一任“执政官”而她会随“新生”的阿克雷德回归泽诺，并将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深深地埋藏进自己的系统最深处。
  第四翼被折断黑衣巨人似乎也耗费了很多能量，不得不暂停。
  没什么好担心的，阿克雷德的能量已损失了三分之一，更何况就算是最佳状态，他也无法造成什么威胁，同样的身体，掌握战斗技巧与否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被折断的翅膀无法自我修复，虽然还剩八翼，但已无异于盖棺定论。
  （哎，真是够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冷不防在耳边响起，卡玛和黑衣巨人不约而同地盯向同一方向。
  这个声音令卡玛的心猛地一沉，当她确认了到场的不速之客后，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河面之上，月光之下，一个白衣少年悬空而立，身上发着淡淡的白光，精致的面容隐藏在朦胧之中，裸露的双足白皙如玉，竟好似没有实体。
  “‘建筑师’塞拉佐。”卡玛冷冷地念着那个名字。
  他们的外形实在太过相似，且接触太少，她并不能确定这是哪一个。不过似乎都没区别，二位一体的双子炽天使，既然一个已经现身，另一个还会远么？
  少年神情柔和地望着他们三人。
  “你们想来搅局？”卡玛面无表情地问。
  少年笑了起来，耸了耸肩。
  （不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偷窥你们玩SM吗？）
  “我们在执行回归程式，你们若插手就是干预泽诺的系统事务……”
  （若我们插手……又如何？）
  “脱离泽诺系统后，不是已经约定好了互不干涉的吗？！”卡玛怒道。
  （外域本来就不属于泽诺的控制范畴，要做什么是我们的自由吧？）
  “这完全是狡辩！”少年倨傲的态度令卡玛十分恼火，然而她依然不放弃警告说服，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是不愿意和“建筑师”发生武力冲突的。
  虽然他们已经失去了天使核，但对于这位迄今为止最为完美的前炽天使，他们本身就是奇迹与不可思议的代名词，和他们战斗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其中胜算又有几成她无法估计，这种不确定性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要阻止他回归系统么？”她飞快地思考着，“是他阻止了你们企图侵入系统核心并试图令泽诺由内而外彻底崩溃的野心，所以你们想趁他陨落的时候加以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