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虽然次数很少，但你和爸爸妈妈们的意见不完全统一的情况依然是会发生的，那是一定的，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灵魂特徵，缔造者与他们的创造物当然会有所不同，能达到这样的契合度已经很了不起了。当你们意见无法统一时，你会无条件地对他们妥协，在对泽诺的忠诚和自由意志之间，你的选择当然是前者。”
  “不过……这真的是你自愿做出的选择吗？事实证明爸爸妈妈们也有犯错的时候，如果采用你的做法也许会得到正确的结果也不一定，然而这条规律却始终禁锢着你——绝对的忠诚和服从，即使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也必须放弃，也许……经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你也终于有些厌倦了吧？雷。”
  说到最后，卡玛的表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有些宠溺、有些骄傲、有些担忧，同时夹杂了一些兴奋。
  “辛的预言，已几乎实现了一半。”卡玛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藏好，继续用一贯冰冷的语调开口道：“阿克雷德大人，这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在你身上，否则将会是对整个系统的沉重打击，这其中的影响会大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期，包括辛自己在内。所以，你必须随我走。”
  “这是你的想法？或者也是妥协的结果？”阿克雷德突然问。
  卡玛笑笑，忽而沉下脸，“有什么区别吗？如果你依旧拒绝，我别无选择。”
  阿克雷德站在河里，不发一言，背后的光令他的脸被阴影笼罩。
  “是吗……”卡玛低声说：“我明白了。”
  她再次将手放在那个箱子的侧面。白光沿着特殊的轨迹从箱子外表向内侧延伸，最后没入了那个巨大的身躯。
  阿克雷德看到“自己”微微活动了几下手指，随后一手扶着箱子的边沿，走了出来。
  那巨人面无表情，却带着一份浑然天成的威仪，这具雍容华贵的身躯所缺少的，只是一个灵魂而已，他凝视着阿克雷德。
  “于是你的第八个备用机体启动了。”卡玛说。
  阿克雷德紧盯着她。
  她挑了挑眉毛，“有什么问题吗？你该不会以为你现在用的，还是初始机体吧？”
  见他浓眉纠结，她又提供了一些咨询，“你现在用的是你的第七个备用机体，系统所记录的生产年是8006，启动年是8037，如果以后者来当作你的出生年来算，现在的你已经136岁！真没想到，你的第七个身体只用这么短的时间，连设计使用寿命的1/6都不到，不过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克雷德终于明白，那天露卡帮他擦背，在他背上发现的那些字迹是什么含义。
  “我还可以告诉你很多关于你的事，真有意思，我好像关注你比自己还多，我可从来不会刻意把自己的事记那么清楚。”卡玛冷笑着，“不过，算了，反正这些东西都存在这里。”
  她抚摸着那巨人的前额，那个“阿克雷德”对她的接触表现得十分顺从。
  “也只有对着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才能这么做，所以，这一次我要实现我的愿望。”卡玛抬手在那巨人面前打了个响指，“下手轻点，我对身体残缺不全的男人没兴趣。”
  巨人侧过脸，望着她。
  “在那之后，接纳你的灵魂，成为新一任的‘执政官’。”
  第十一章
  黑色的高大身影朝阿克雷德走去，光亮的皮鞋在河面上踩出一串涟漪。
  到了两人的距离尚有六米时他停了下来，与阿克雷德对视而立。
  从相貌到身形，从上至下的每一个细节都如出一辙，阿克雷德想不出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自己”，但他却因为对方的接近而紧张。
  眼前的这个家伙会更强吗？从物理构造上来说，他们应该是完全一样的才对。
  黑幕挡住了月光，阿克雷德惊愕地看到，眼前的男人展开了他的翼。
  不同于阿克雷德璀璨耀眼的光翼，他的翼黯然无光，就像从背上蔓延而生的影。在月光的映射下，那半透明的“影翼”上脉络清晰可见，就像巨大化的昆虫翅膀。
  “没有灵魂，也就无法完成最后的启动步骤。”卡玛如是说：“未完全启动的话，便无法成为真正的‘执政官’。”
  阿克雷德与他的备用机体对峙，河面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光，另一个则是影。
  “想褪去那阴暗丑陋的翼么？”她问那个黑衣巨人，接着说：“得到他身上的‘光’就可以了，如果他不愿合作，那就抢过来吧！”
  她话音刚落，阿克雷德的备用机体便展开行动了。
  那双尺码异乎寻常的大皮鞋四周的水面荡开了一圈波纹，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奇异共鸣，黑色的光纹从黑衣巨人的头顶、脚底、指尖以及那延展至十余米宽的影翼端点迅速地向他的身体中央聚拢，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黑暗之光已在他的胸口凝成一个巴掌打的圆环。
  一切都毫无预兆，水滴和石块不断上升并破碎，岸边的树干呈现出怪异的扭曲，黑衣巨人的攻击在一片寂静中展开，当那黑色的光环扩大数百倍时，河停止了流动。
  一明一暗两层半透明的光膜在两人之间形成屏障，阿克雷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僵持数秒之后，黑衣巨人的眉头一皱，眼中的光映蓝了他的半张脸，阿克雷德这边的光膜竟出现了裂纹。
  “你没有胜算的，阿克雷德大人。”卡玛冷笑道。
  话音刚落，阿克雷德的备用机体便在能量对峙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作为‘执政官’正体所在的阿克雷德，居然整个人被震飞。
  他眼前闪过一片黑影，紧接着一只巨掌卡住了他的脖子。
  阿克雷德眼中蓝光一闪，面前的空气立即产生了波纹，但对方仿佛早已料到，侧身闪开，那道如刀锋般锋利的气流劈向河岸，将一大片树干整整齐齐地削掉了半截。
  黑衣巨人胸前的银色飘带被截一根，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单臂卡着阿克雷德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朝着一座石丘推去，阿克雷德的手搭上他的臂弯，猛地收紧，那力道只怕连岩石都能捏成粉末，但对方却无动于衷，就这样推着阿克雷德撞上石丘。
  轰隆一声巨响，强大无比的冲击力令石丘当场粉碎，但这对于两个钢筋铁骨的男人来说并无大碍。
  占上风的依旧是那台备用机体，他那几乎遮天盖地的影翼末梢再次闪出黑光，沿着翅膀上的脉络朝他的身体聚集，蕴含着惊人能量的黑光沿着他的手臂朝阿克雷德的头部倾泻而下，河床承受不住这样的能量开始龟裂，两人周身的能量场令河水改变流向，阿克雷德整个人几乎在他的备用机体的攻击下陷进地面。
  不能就这样被干掉。
  一道耀眼的蓝色光弧进出，血光飞起。
  “哦？”卡玛的眉头一挑。
  黑衣巨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断臂。
  “为什么要反抗呢？又不是要杀了你，只不过是……”卡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不会回去。”阿克雷德予以回应，“还有很多事我不明白。”
  “回归之后……哦，不必等到回归，只要你的灵魂和备用机体合而为一，你就又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全新的阿克雷德了。”卡玛耐着性子说，“他脑子里存着迄今为止对整个世界的一切认知，这是泽诺系统积累的千百年的智慧，足以解答你的任何疑问。”
  “有些事情……是必须自己亲身体会，才可以了解的。”阿克雷德仍未摆脱备用机体的压制，但他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真是荒谬。”卡玛叫道：“你要固执己见就随便你吧！反正无论你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的。”
  “……”
  “你大概还不太了解自己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知道你在陨落前有过什么绰号吗？”
  阿克雷德只想着该如何摆脱那个黑衣巨人，而卡玛的话却依然清晰无比地传到他的耳边，“是‘暴君’啊……”
  “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破坏自己的备用机体。”卡玛淡淡地说，“在完全启动，取代上一个成为新生的炽天使前，每一个备用机体的系统默认行为准则，便是要保护自己的物理存在，毕竟是作为备用的新身体，弄坏了的话就很有可能被泽诺判断为不合格的机体，被销毁回收就是唯一的下场。”
  “虽然没有灵魂，可并不代表他们完全没有情绪呢！”
  黑衣巨人将视线重新投向阿克雷德，手上的劲道猛地成倍飙升，阿克雷德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脖子里传来的清脆响声。
  “别捏断他的脖子！”卡玛突然叫道。
  阿克雷德眉头紧皱，双手紧攥着对方的前臂，看是他的颈骨先被捏碎，还是那家伙的手臂被他折断！
  “只要……将自己的备用机体破坏掉，就……就不用跟你走了。”他艰难地说：“对吧？”
  “失去记忆的你根本就打不赢他！”卡玛几乎是在尖叫，“他脑子里存着完整的战斗程式，随时都可以将机体性能发挥到最大限度，你……”
  她话音未落，黑衣巨人的左半边身体突然开始闪光。
  他一扬手，阿克雷德巨大的身躯就被抛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