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他们是我最后的亲人了，如果他们都不在了的话，我……”听了这些，那女人又哭又笑，不住哀求着。
  “他们当中已经有些人死了。”阿克雷德说：“我无能为力。”
  “那些还活着的……请你救救他们！只要没死，你就能救活，不是吗？”
  阿克雷德看了看那个女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伤患，之后点了点头，“我尽力。”
  女人千恩万谢，站起来守在一边。
  “怎么了？”玛拉赶来，悄声问自己的丈夫。
  “有个女人带着受伤的亲人来找他医治。”阿力说完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总觉得他好像不太愿意帮这个女人。”阿力努了努嘴，“你看他的脸色。”
  玛拉望去，只见阿克雷德的神情果然有些难看，这个男人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一眼便能看出他那双蓝眼睛中的疑虑和厌恶。
  这是为什么？这个女人应该没有冒犯他吧？看她一脸虔诚、小心翼翼的样子。
  周遭人群似乎也感到了阿克雷德的情绪不太好，只是静悄悄地在一旁观看。
  一共是六个人，全都用破旧的麻布裹着，黑死症会经由身体接触而传染，所以那六个人全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部分脸便于呼吸。有两个身形明显小很多，看起来是孩子。
  阿克雷德拆掉部分麻布，四周立即响起一阵低呼，那是个小女孩，不过她的脸已经变得有如焦炭般漆黑，头部、颈部和四肢，连一处肤色正常的地方都没有。
  几个好奇的孩子立即被捂上眼悄悄带走了。
  “她已经死了。”阿克雷德摇了摇头。
  在一片惋惜声和女人的低泣中，他拆开了另一个孩子身上的麻布。
  那个孩子也是一脸漆黑，甚至比那个女孩还要严重，皮肤已经开始脱水，有人甚至忍不住发出阵阵干呕声。
  但是，当阿克雷德的视线和这个孩子的脸接触之后，他的肩头突然颤抖起来。
  “喂……”阿力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伸出手，但他的手还未接触到阿克雷德的肩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你……没事吗？”玛拉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阿克雷德没有应答，颤抖的手轻轻地抚着那个孩子的脸，黑色立即沾上他的手指，但立即被驱散了，他的手移到那个小男孩的胸前，拆开了厚厚的麻布。孩子胸前的衣襟上有大片干涸的深褐色痕迹，他的胸前有枪伤——足以当场致命的枪伤。
  “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阿克雷德低声问。
  “都是……都是我的亲人。”女人抽泣着，“这是我的孩子。”
  “他叫什么名字？”他继续问。
  “呃？他叫……”女人答道：“他叫塔克。”
  “他父亲是谁？”
  “他的父亲……”女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的父亲是反叛军的士兵……我们一直在阿斯卡扎罗南部，没想到几天前突然……”
  “你在说谎。”阿克雷德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这个孩子的父母已经双亡，在被天使之光击中前他中了枪，在黑死症蔓延前他就已经死了。”阿克雷德冷冷地说：“你不是他的母亲。”
  “你……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女人叫道。
  阿克雷德小心地用麻布盖住了那个孩子黑色的脸，“这个孩子死的时候，我在场，他就死在我的面前，而不是什么阿斯卡扎罗南部。”
  “你一定是弄错……”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阿克雷德的左肩微微一动，白光一闪而逝。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推开一个大口子，那女人首当其冲，整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二十米开外的墙上，沉闷的巨响在防空洞里激起层层回音。
  墙上糊了一大片血迹，沿着蛛网状的裂纹流淌，那女人再也没了动静，附近的人们全都吓傻了，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投向那个长身而立的蓝眼巨人。
  “你们看到了吧？你们看到了没有？这才是那个家伙的真面目！”一个声音在人群中不失时机地响起，“既然有那个力量治病救人，也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人哪！啊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刚才好像还缠着那家伙玩耍吧？可得小心点唷，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一个心情不好就让你变成那样呢……”
  “哇！妈妈！……”小孩子吓得惊声尖叫。
  “你……你胡说！阿克雷德叔叔才不是那样的人！”年纪稍大些的孩子还要据理力争，却很快就被父母捂着嘴拖走了。
  “去看看，阿力。”玛拉对自己的丈夫说。
  阿力有些迟疑，他的妻子站在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
  他根本没看清那男人的动作，或者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仅仅凭意识便产生了那样可怕的攻击力。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阿克雷德的左肩闪出了一片翼状的光，但却和那天晚上所看到的不同，那时阿克雷德身上的光，柔和而温暖，而刚才那女人被轰飞的时候，浓烈的杀气和伴随而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他呼吸困难。
  “我不会有事的。”玛拉点了点头。
  阿克雷德只是单膝着地跪在那个小男孩的尸体边，像一尊雕像。
  阿力终于听了玛拉的话，一步一回头地朝那堵被砸了个盾形大坑的墙走去。
  墙上和地上到处都是血和残肢，那个女人整个都被轰碎了。但是阿力却吃惊地发现，血泊中居然散落着很多……很多正常人类身上不会有的东西，比如说生化装置，比如说金属支架，还有电子元件。
  “呵呵……”一个严重失真的声音从阿力的脚边传来，“好像……比估计的还要高明……”
  那个女人的头颅在说话，她用来遮挡脸孔的斗篷被撕毁，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那张脸却是阿力再熟悉不过的了，漂亮而僵硬的脸，此时成了高温下溶化的塑胶。
  “可是，不救人的话，真的可以吗？……也许会后悔……也不一定哦……”
  听了那女人的话，阿克雷德突然疯了一样地跳起来，扑向那四个依然被麻布包裹的伤患。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啊！”女人瓮声瓮气地说：“‘神’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呢，你的身体、你的力量……你身上的秘密……都是‘神’所渴求已久的呀……”
  “住……住口！”阿力低吼道。
  “哦……”女人的眼珠一转，盯着那个有着一半铜铁之躯的魁梧男子。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老旧的型号流落在外。”她冷笑一声，“失败的改造人理应全都在审判之城的焚化炉里销毁了才是……怎么还会活到现在呢？”
  阿力的拳头捏紧，发出卡卡的闷声。
  “没用的东西，形同废物……该不会还在幻想能变回人类吧？别傻了，人类怎么会接受你这样的怪物呢？ 哈哈哈……”
  轰！怪异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巨响。
  阿力抬脚踩碎了那个人造人的头，也连带着把地板跺出一个深坑。
  “阿力！”玛拉失声叫道。
  阿力喘着粗气，翻起眼环视四周，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那双绿森森的人造眼令人不寒而栗。他突然迈开大步，人们吓得纷纷让路。
  玛拉的心狂跳不止，眼睁睁地看着阿力的身影渐渐远去。当她定下神来想要追
  上去时，身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露……露卡。”
  她惊愕地转头看去，只见阿克雷德正抱着一个全身漆黑的人。
  他在喊的那个名字，不就是……不就是他一直在努力寻找的那个女孩吗？
  一股寒意凉到脚底，怎么会这样？
  那是露卡。他的露卡，正全身漆黑地躺在他怀里。
  这时，阿克雷德觉得自己胸膛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坏掉了。
  “露卡……露卡……”他轻声唤着，却不知自己此时的表情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无助和心酸。
  “我已经在你身边了，别丢下我一个人，你这个狠心的小家伙！”说到最后他简直是在咆哮。
  天使的光辉再度闪耀，这个男人已再无顾忌。
  他是个胆小鬼，他害怕自己身上的能量波动引来卡玛的注意，折翅的痛苦，他不想再尝第二次。但正因为这样，他错过了保护她的机会。
  当她感染了黑死症，遭受那痛苦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天知道她是多么地需要他，可那时他却不在她身边！
  他真该死！他想起了那个孩子，中弹后又被天使之光击中，可求生的欲望却驱使那孩子依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爬着，当黑死症在露卡身上蔓延时，她难道不也一样想活下去吗？拖着那样的身体，她怎么找得到他？而他，却居然躲在防空洞里，畏惧自己的行踪被暴露。
  他真愚蠢，若是露卡不在了，他所做的一切便毫无意义，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
  阿克雷德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拼尽全力开始为露卡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