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
  阿力抓住刺入自己肩膀的长枪，启动了最大功率输出，居然将那女人的手臂拔了出来！他的机械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负荷，开始有损毁的迹象，然而他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在最佳状态下，能量强度也不过是我们的三分之一，何必再挣扎呢？”女人冷哼一声，左手黑光一闪，将巨力倾注到阿力的身躯以及他背后的墙上。
  阿力的机械手臂顿时化作飞散的碎片，完全失却机能，而他属于人类的那一半身躯也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成了一个血人。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抵抗，可他实在是伤得太重了，终于垂下头停止了行动。
  女人的右臂恢复原状，阿力像一座崩塌的山，轰然倒地。
  玛拉尖叫着丈夫的名字，泪流满面。她无法相信自己的丈夫，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倒下，而一阵一阵愈加急促的疼痛令她无法再继续思考，生死未卜的丈夫、即将出世的孩子，她该怎么办？谁能帮她？谁能救救她！
  “真是愚蠢。”女人朝地上啐了一口，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好了，我们走吧！”
  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她全身笼罩。
  “咦？”
  阿克雷德正站在她跟前，背上的光翼沾满了血，但那些血不是他的。
  女人全没料到他能挣脱两人的束缚，连忙将视线投向他的身后，才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她的两个同伴已经支离破碎地“散落”在血泊中，看着阿克雷德背后寒光闪闪锋利如刀的翼，她找到了答案。他们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那巨人的翼肢解。
  怎么会？不是已经……
  阿克雷德面无表情地将两个被挣断的能量抑制环扔到地上，接着一把扯下了脖子上和腰上的另外两个环，每损毁一个，他身上的能量反应便愈加强烈，光翼的亮度也随之提高，深蓝如墨的眼瞳不再清澈，正酝酿着怒不可遏的狂风暴雨。
  “这种东西，对炽天使是没有用的。”阿克雷德俯视着那女人，“你真该死，你们都得死。”
  女人惊呆了，阿克雷德仅仅是站在她面前，巨大的威慑力便已令她无法动弹，她不能攻击，也不能逃离，全身上下无处不与她的意志抵触，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这具身体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的。
  这……这也是炽天使的能力之一？等……等一下！！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阿克雷德并不想再听从她口中说出的任何话，因为她已经触怒了他。所以她的下场只有死，彻底地、无条件地。
  阿克雷德没有任何动作，而她的身体已从指尖和发梢开始崩溃，顷刻间灰飞烟灭。人造人的躯壳化为粉末，从中升腾的星芒凝聚在他的手中，那些在他指尖闪烁的光，就像舞动的精灵，但它们并没有存在太久，很快便没入他的掌心，就像被他吸收了一样。
  他缓缓转头，环视四周，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的不可思议吓呆了，没人敢接近，生怕自己也像那两个倒霉的男人一样被那巨人背后的翼撕碎，或是像那个女人一样在他的凝视下变成一堆枯灰，但他们也不敢逃，同时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个前一刻还与小孩子们戏耍，为大家治疗伤痛的沉默男人，此时是如此的无从捉摸，也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他们对阿克雷德的了解实在是匮乏得近乎于无。
  一片死寂中，只有仍未冷却的血在肆无忌惮地散发腥味，同时还有玛拉痛苦的呻吟。她的孩子受到惊扰，已经决定提前脱离母体了，但她的丈夫正声息全无的倒地不起，身边唯一的活物又是个……虽然不动声色地毁掉了三个人造人，然而阿克雷德的情绪显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平静，眼中的光和青筋隆起的手臂表明他的怒火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因为他的露卡已再也无法醒来，即使治好了全部的伤，却也太迟了。
  他该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
  他问自己脑袋里的那个东西，得到的回馈是沉默。
  再一次的，阿克雷德感到自己的胸口很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无限制的飞速膨胀，如铁块般的沉重裹住他的心脏，他不堪重负。
  就像看到那个孩子近在咫尺，却死在他面前一样，露卡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却没有一点生气，仿佛生命的能量已全然枯竭，作为控制能量的“执政官”，阿克雷德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的露卡死了。
  “不——”
  全部的悲怆和愤怒化为一声嘶哑的咆哮，阿克雷德背上的光瞬间增强了数倍，甚至透过防空洞的顶部延伸至地面，所有人都注视着生平未曾见过的奇迹，那个男人的全身都在发光，连他怀中的女孩也被吞噬，非常美，却也充满了悲哀。
  “执政官”又如何？有这么强的力量又有什么用？！
  阿克雷德想哭，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只是因为不够伤心的缘故，但现在的他却依然哭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为失去的爱人落泪都做不到？
  这全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不好。
  恍惚之中，他感到怀中的那具原已冰冷的身躯忽然变得温暖起来，他看到一个由光构成的人影离开了那具身躯。
  那个人影悬浮在他面前，凝视着他。
  是露卡，那是露卡，是他的露卡。
  她在摇头，她为什么在摇头？她在笑，是在笑他笨吗？
  阿克雷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像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伸手去抓，却又怕虚幻过后等着他的是更深的绝望。
  也罢，也罢，无论这个小家伙想对他做什么都好，他只求她能回到自己身边，和以前一样与他在一起。
  阿克雷德小心翼翼地向那个人影伸出手，然而她却轻轻地后退了一步，就像那个晚上，他杀光了那些人造人，踏出血海后见到她的时候一样。那么轻轻的一步，却总能踏在他的心上。
  别这样，狠心的小家伙……你知道你的笨男人，他的心不像他的身体那样坚强。
  露卡的身影渐渐向后退却，在她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片金色与白色交织的光。
  阿克雷德看到了两个少年，他们牵着手，打着赤足，浮在空中，一如他梦中的情形。
  “露卡！露卡！别跟他们走！别和他们说话！我在这里……看着我！！‘时间与空间的建筑师’塞拉佐，你们出现在这里，是要把露卡从我身边带走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杀了你们的。”阿克雷德在咆哮。
  然而那两个少年却无动于衷，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他们只是牵着手，静静地看着他和露卡。
  尽管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露卡的身影却毅然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必须……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能不让露卡的灵魂被塞拉佐带走！
  是的，灵魂……人类相信他们有灵魂，那是凌驾于他们肉体之上的存在。
  但在阿克雷德看来，人类以及一切生物的灵魂，都是处于活动状态的生命能量。
  他看到那两个少年在对他点头微笑，难道……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阿克雷德点住了露卡的眉心。
  玛拉的衣襟已被汗水浸透，她本来便不太强壮，而腹中的那对孪生子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能量，那大得异乎寻常的肚子显示着她的儿子似乎继承了他们父亲的基因，但这也增加了分娩时的痛苦和危险。
  愈渐频繁的阵痛令她有些神智不清，以至于当她眼前充斥着光时，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她现在怎么可以死？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她还没有见到那两个折磨她的坏小子是什么模样，该死的她是要做母亲的人，她必须要挺住才行！
  璀璨的光芒中，一个蓝眼睛巨人皱着眉盯着她。
  “走开！我不会跟你走的！”玛拉用尽力气尖叫着，“不管你是死神还是天使……不管你要带我去天堂还是地狱……不是现在！听到了吗？……现……现在不行！！”
  见那个巨人来到离她很近的地方，甚至蹲下来，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玛拉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脚踢了过去。她已经豁出去了，生育是连神也要祝福的事，她现在什么也不怕。
  突然她感到自己全身都被一片柔和的白光笼罩，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那双手巨大而厚实，温暖得令她想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做梦吗？她死了吗？为什么被那双手握住，她感到自己的痛苦减轻了那么多，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守护在她身边，似乎有了他一切都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神派天使来帮她了吗？……
  “老婆！……”
  呃？
  “老婆，你怎么啦！你……你还好吧？”
  这个哇哇乱嚷的家伙是谁？吵死了，可是，听起来却很耳熟啊……
  头顶那个充满光的蓝眼巨人依然在沉默地注视着她，他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最后与玛拉记忆中最鲜明的一张脸相重叠。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几乎只剩下半个脑袋——机械的那部分几乎都报废掉了。
  然而尽管他满脸是血，面目狰狞，玛拉还是一见到他就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