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约舒亚”的眼球很快便停止了转动，随后瞳孔紧缩，像是盯住了什么东西。
  慌乱的人群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求跑得更快一些，免得那个东西突然复活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约舒亚”的视线，锁定在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魁梧身影上。
  男人的蓝眼睛与那只眼球相互对视，他面无表情，而“约舒亚”裂成两半的脸，居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你逃不了……你逃不了的……“神”不会放过你……不会……）
  男人默默地转身离去。
  （你是逃不掉的啊……）
  那个梦魔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
  “那个人……抓住他！快……”
  男人背后有个声音在喊，但随即便被呼啸的风和混乱的人群淹没。
  风势渐大，但男人的身躯像座铁塔，步伐沉稳而坚定。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所以他不会再逃了，既然不会放过他，那么……
  “小家伙，我们要出发了。”阿克雷德喃喃自语，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路途遥远呢，路上我要听故事，大个子。）
  “你想听什么？”他皱了皱眉，“我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说呀！”
  （随便说什么都好，说说你以前在天上的事情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好无聊哦！）
  “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他一脸抱歉地说。
  （那就说说我们好了，憧憬一下以后的幸福生活，怎么样？）
  “我让你欺负好了。”他老老实实地说。
  露卡忍不住笑了，阿克雷德贪婪地听着她的声音。
  果然还是只有那个小家伙陪着他，他才会心安，才不会寂寞呢！要加油呵！他总觉得有人在对自己说这句话。
  此时，阿克雷德和露卡距阿斯卡扎罗的中心市区还有七十公里。
  阿克雷德和露卡的行进速度并不快，这并非由于恶劣的天气或是远古神教和反叛军的零星交火所导致，而是他们不断遇到难民的缘故。
  不止一次地，他们遇到了成群结队的难民，有些是要前往那两个防空洞，有些则打算彻底逃离这座城市，他们当中总有人感染了黑死症或是其他伤痛，而阿克雷德总是会帮助他们，并叮嘱他们绝对不能把见到过他的事情说出去后再离开。
  人们报答他，而他只是收下了简单的干粮和水。
  （虽然看上去冷冰冰，凶巴巴的，但你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呢！）露卡这样对他说。
  其实阿克雷德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如果是的话，便不会在暴怒时弄的身边血流成河，不过当他治好了那些几乎绝望的人们后，他们的那种眼神、那种表情，会让他略感欣慰，至少除了杀戮和毁灭之外，他还有这么一点用处。
  这样的想法自然会招来露卡的不满，当她苦口婆心地开导他“要自信”，“不可以自暴自弃”时，阿克雷德总是低沉地笑着，一言不发地接受她全部的数落。
  （所以你不要老是想这些事情，那些都是坏人，死了活该，恩，不对，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既然他们自己都不认为他们是人类，那就当他们是人类的创造物好了，他们的所做作为伤害了我们，甚至威胁到我们的性命，为了生存下去，当然应该让他们死去，你明白了没有？不会有人当你是杀人机器或者是屠夫，至少我不会。）
  “露卡……”阿克雷德小心翼翼地举手，尽管她并看不到这个动作。
  （怎么，又有坏人出现了？我授权你轰杀他们。）
  “你……口渴吗？”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你可能会比较口渴。”
  （我现在连身体都没有，孤魂野鬼一个，怎么会口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啰嗦？）
  阿克雷德忙摇头，他几乎已经看到那个小家伙瞪着自己，用手指头戳他胸膛的样子。耳边好一阵没了动静，他以为自己又惹露卡生气了，忙低声唤着她。
  忽然她轻轻地开口。
  （嗨，你真的……真的要去找“它”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望向前方，越过大片大片的废墟，已隐约能看到在那个淡蓝色的半球形光壁笼罩之下的建筑群了。
  无数细小的光球朝那些建筑物射去，但都无法起效用，在路上听那些难民说，反叛军似乎已经对阿斯卡扎罗的中心城区展开围攻，然而一连数日也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那个巨大的能量盾阻挡了一切企图破坏中心城区的攻击，远古神教看上去打定主意死守，反叛军也无计可施。
  “小家伙，我一定会救你的。”他低声说。
  （不要老是叫我小家伙啦！）
  面对露卡的抗议，阿克雷德指出事实，“可是，你在我怀里，的确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伸手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当然幸好露卡也看不到，不然更要冲他呲牙咧嘴了。
  （那是你长的太人高马大了吧？大笨牛！）
  他笑了起来，这令他的表情非常柔和，眼瞳中明亮清澈的湖蓝色表明此时的他心情非常愉快。一束耀眼的火光从他头顶越过，直击前方的中央城区，但最终也仅仅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小光点而已。
  （阿斯卡扎罗……已几乎快要全部被毁掉了呢！）
  阿克雷德保持沉默。
  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建立起来的城市，难道不是自己的家吗？不过，这些事情也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是时候把这一切给做个了结了。
  阿克雷德从露卡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外域的事情，比如很久很久以前，外域根本就是无人居住的不毛之地，直到后来有一些流放者侥幸存下来建立了简陋的小型定居点，才渐渐有了人类的踪迹。
  他对“流放者”很有兴趣，因为这让他联想到自己，露卡告诉他只有在内域犯了严重罪行的人才会遭到这种等同于死刑的流放惩罚，他便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是否曾经犯过什么“严重罪行”，才导致他被遗弃在这里。
  遗憾的是，陨落之前的一切记忆他都不会保留下来。
  不过，在阿克雷德看来，陨落于此，可不是什么等于死刑的惩罚，因为正在这样他才遇到了露卡。
  露卡告诉他，被流放本身就包含了死亡或新生的双重含义，他似懂非懂。
  他们的交谈渐渐有了妨碍，随着接近中心城区，炮火的轰鸣和此起彼伏的爆炸令阿克雷德不得不开启防护系统，这令他不能聆听露卡的声音，而自从进入了反叛军的攻击范围之后，为了不让他分心，露卡也没有再说话。
  反叛军已出动了重型热武器，连不多见的大型魔法阵都派上了用场，数十人集体吟唱冗长的咒文，妖异扭曲的鲜红火焰在魔法阵中央燃烧，火势越来越强，并且逐渐集结为固定的形态。
  阿克雷德凝视着那个巨大的火球，他知道这群人类想要做什么。
  低沉的咆哮声在阿斯卡扎罗废墟上空回荡，耀眼的火光将阴沉灰暗的天空和满目疮夷的大地映得一片血红，火球中一个上百米的庞然大物赫然现身，巨大的犄角、壮硕的体格、浑身烈火，它的眼睛在燃烧，仅用鼻息便能将空气点燃。
  炎魔加达塞，以暴烈性格与强大绝伦的破坏力着称，但在这个绝大部分被海洋覆盖的世界，加达塞很少现身，因为它不喜欢这种水元素占据主导地位的环境，因此也只有这种集结了多位强大召唤师之力的召唤魔发阵才能将其成功召唤。
  加达塞的出现似乎代表着某种信号，反叛军的炮火很快平息下来，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屏息凝视，等待强大的炎魔为他们助力。
  阿克雷德眯起了眼，这些人类试图召唤加达塞来破坏笼罩着阿斯卡扎罗中心城区的能量屏障？这群蠢货！
  加达塞似乎明白了召唤师们的意思，跃至空中开始积攒能量。急速增大的红色火球很快就成了一轮新的太阳，高温迫近地面，引起了反叛军士兵们的恐慌，有些离得近的居然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丝丝冒烟，但更多人因此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炎魔的力量，并无限期盼它的致命一击将那个固若金汤的防护罩开个大洞。
  是的，远古神教失去了秘密武器，反叛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一切已成定局，只要攻入阿斯卡扎罗的中心城区，清理掉龟缩在那里面的残余势力，审判之城便失去了最后一道保护屏障，数百年来从未令世人一窥究竟的审判之城将被扯去所谓的神秘面纱，将其中究竟公诸于众，而远古神教的核心——审判之城之所以存在的目的，被那些长老信徒们代代誓死守护的中央神庙，也将成为破败湮灭的传说。
  “……泰米尔先生说过，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一切都是伪神，真正的神就是自己，攻下审判之城，捣毁中央神庙，把那个所谓的‘神’揪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啊！”
  “……听说那个神庙里有很多财宝，远古神教的人把从大家身上压榨来的血汗全运进那里保存起来，供那些长老和贵族挥霍享受！”
  “……攻破阿斯卡扎罗就是立了大功，将来论功行赏少不了咋们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