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丹

    邢沅和郑泰来到了城北的荒坡上，一路上邢沅都没说话。对于老婆婆所述的往事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越接近乱葬岗她越害怕——怕那个故意回避的事实最后还是要摆在眼前。又走了一会儿，杂乱无序的坟头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邢沅张口，却说不出话。
    “没事的。”郑泰安慰道。
    有事的。邢沅在心中默默道。
    “走吧。”郑泰向乱坟之中走去，回头对她说道。
    “我……”邢沅还是没有跟上他，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郑泰看着怯弱不安的那张脸，见惯了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她，这样子的邢沅让他有些心疼。
    “要不，我们回去好了。”郑泰劝道。
    “不。”邢沅咬了咬嘴唇，心一狠，说道，“终究还是要面对。”然后她换上笑脸，说：“也许王妈妈没死呢，天籁歌坊没出事，大家都好好的，那个老婆婆在骗人在编故事，是吧。”她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不是啊。其实你也知道这不是谎话，只是你还在欺骗自己。郑泰在心底回答了她。
    郑泰随后走到了乱坟之中，这些坟头简陋不堪，有些坟头杂草丛生，有些根本连墓碑都没有。不远处邢沅掀起罗裙在乱坟中寻找着，忽然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郑泰连忙赶上前——邢沅眼前的这个坟头算是乱坟中较为齐整的一个了，坟头上还树着一块墓碑，娟秀的一行字分明写着——天籁歌坊王玉菲香冢，而右下角则写着——丽春院众姐妹立。
    这坟头有刚刚打扫过的痕迹，而邢沅才看到这坟应该来不及打扫，一定有人来过。乱坟堆处于山坡上，地势空旷，倒是对面有一棵茂盛的大树，看来扫墓者应该藏身在那里。郑泰刚要飞身上树，邢沅就回身一把抱住了自己，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愣了三秒钟，最后亲亲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搂住。
    “我……”想着自己的小聪明把天籁歌坊害成了这样，邢沅心里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这剩下眼泪哗啦啦地流淌。
    郑泰看着邢沅如珠的泪水一颗颗涌出，忙拿出那块蹩脚鸭子手帕给她擦眼泪，玩笑道：“你看，这手帕不是挺有用的吗？”
    这玩笑并没有把邢沅逗笑，她想起曼玉教她刺绣、小丫头们传开她的蹩脚鸭子的一幕幕，更加难过，心中那股巨大的压抑感顿时喷薄而出：“呜呜……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穿过来……如果我不穿过来，王妈妈就不会死了。呜呜……是我不好……”
    “什么……穿……过来？”
    伤心的邢沅不设防，一股脑地说出自己的来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坐地铁坐到这里了。我把五百年后人们的思想带到这个时代，我还沾沾自喜，完全没考虑到封建社会的承受力。是我的错。呜呜……我到这里根本……根本就是个错误！我根本……根本不该来这里……”
    郑泰小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女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如今听了她半清不楚的解释算是稍微明白了些——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王妈妈死了。那些小丫头们呢？还有小白呢？她们在哪里？我要去找她们……”
    “你冷静一些，人海茫茫，找人没这么容易。”郑泰抓住邢沅的肩膀，把她扳向自己。
    “不。我要去找她们，我要去找她们，立刻，马上，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邢沅推开郑泰，但他纹丝不动，“你放开我！”郑泰按着她的肩头，说：“你别冲动，这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邢沅挣扎却不见成效，联想到自己因为力量上的悬殊多次受制于人，顿时火了伸脚就用力踹向他裆下。可怜的郑泰惨叫一声，邢沅趁机逃脱。狼狈地捂着脆弱的受伤处蹦达几下后，担心邢沅的他快步追了上去，点了邢沅的穴道往肩上一抗。
    “你混蛋！”
    “好，我混蛋。”
    郑泰无所谓地答道。
    他们走远后，大树微微一晃，下来一个头戴斗笠的便装女子，尾随她们而去。
    一把薄刀伸进门缝里，持刀者灵巧地一点点拨动刀片，带动着木栓轻轻滑开。持刀者轻轻推开了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屋里，门又被悄声关上。
    躲在被子里的西门禧不动声色，竖起耳朵注意外头的动静。今天他拿起房间里的茶壶喝茶时，便敏锐地觉察出杯中的茶水味道有些奇怪。西门禧吐掉了口中的茶水，用清水漱了漱口，服下一枚雪莲丸。茶水是自己刚刚泡的，不大可能出问题，看来药粉是涂在了茶杯壁上。猜不透下药人的意图，西门禧决定将计就计往床上躺装作昏迷的样子守株待兔。
    门栓被滑开的声音过一会儿后，西门禧听见外头衣物落地的声响，暗暗准备好了匕首。来人慢慢接近了床沿，西门禧掀开被子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偷袭者按在了床上，匕首抵住了对方的脖子。他看着被自己制服的“敌人”竟是雪女，脱口道：“雪儿！”
    此刻雪女只着了鲜红色的刺绣肚兜，衬得如雪的肌肤泛着粉嫩的光泽，闪亮的眼眸带着一丝慌张。锋利的匕首已然在她如玉的脖颈处划了一道儿血痕，西门禧赶紧收起匕首，惊诧道：“雪儿你这是干什么？”
    两人挨得非常近，近得西门禧恍然觉得她扑闪的睫毛就要扇到自己了。雪女先前慌乱的眼神渐渐变得魅惑起来，西门禧随即他醒悟过来，问道：“药，是你下的？”
    雪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忽然她一挺身，吻上了西门禧削薄的唇，更验证了西门禧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