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丹

第八十九章她要走就走，没什么好勉强的
    内心澎湃了半日，李自成最后终于成功地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一句——“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邢沅没有察觉出这句话里头的按捺住的情感，听到这样简单的问候，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原来，陈圆圆不过是李自成生命里匆匆过客，十年后她对于这个人什么都不是。
    邢沅顿感轻松，敢放开胆子说话了：“一晃十年，你都当上闯王了耶！厉害厉害。”边说还边拍拍他的肩膀。
    李自成谦虚地回答：“高闯王死后，群龙无首，在兄弟们推举下我才继称了闯王。”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是说，翠儿她和刘将军成婚那天你没看到太可惜了。翠儿她有个女儿，小名儿叫圆圆，长得很可爱。”
    “刘将军和我提起过呢。”邢沅道，“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一起，我那时候害怕翠儿殉情了呢。”
    “是高闯王给他俩牵的红线，但是翠儿还是守了三年，才嫁给了刘宗敏。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兵，现在他已经是位将军了。”
    “敏敏以前就跟我说要当将军，我一直很看好他的，果然不负所望——阿嚏~”邢沅穿得单薄，遇见刘宗敏后处于兴奋状态上蹿下跳地跑出来一身汗，被风一吹就有些着凉了。
    李自成瞅了一眼身上的红袍，又怕自己身上的臭气玷污了她的冰肌雪肤，见送来的饭食里有烫好的酒，便倒了一些在碗里递给邢沅：“吃些酒，暖暖身子。”邢沅接过碗，含了一小口咽了下去，食道便热辣了起来，辣得她眯了眼睛伸着舌头直吐气：“好辣！好辣！”
    李自成不禁微微一笑，打开食盒，说道：“吃菜就不辣了。”他正要递筷子给邢沅，只见她伸手就抓了一块蒜泥白肉塞进嘴巴：“哇靠，你真腐败，有酒还有肉！唔，刘大爷的手艺真是太棒了！喂，你看着我干什么啊，我又不是不让你吃……要吃自己动手嘛！”
    她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吗？李自成无语了，也罢，不和这个笨蛋计较，他举起了筷子，却听到邢沅嚷道：“这块我先看上的！你别抢！”两人一坛酒几盘菜，吃得倒也乐呵，自诩酒中诸葛的邢沅哪里敌得过把白酒当白水喝的李自成，这特酿两杯下肚她就晕乎了。
    李自成将她抱起放在自己床上，看着她因为醉酒而绯红的双颊，不禁有些怦然，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却还是颓然垂下。
    她是只易碎的蝴蝶啊，而我……
    北上另一辆马车里是劳公公和另外几个秀女，到了午饭时间，一行人便在一家小店吃起了饭。劳公公拿着饭碗却迟迟不下筷子，他凝望着对面一身紫罗兰长裙的余曼曼若有所思。这位秀女是某巡抚的外甥女，在初选当天以一曲耳目一新歌舞惊艳全场，获得一致好评，就连幕后只听到她歌声的秀女都对她好奇不已。这几天观察下来，余曼曼知书达理，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奇怪，可是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这些女子毕竟是要送到皇帝身边，还是小心为妙，劳公公放下了碗筷，问道：“江姑娘，你那日表演的歌舞节目咱家听着觉得很是熟悉，不知姑娘是从哪位大家的作品？”劳公公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而已，希望能从她的回答找些线索。
    “劳公公抬举了，这曲‘月牙湾’不过是曼曼平日里无聊时抚琴，偶然得到的一曲。而舞蹈也不过是即兴舞之，您要是再叫曼曼跳上一曲，只怕是记不起来了。”余曼曼放下碗筷恭敬地回答。
    “哦。”她答得滴水不漏，劳公公自讨没趣便低头吃饭。
    这些天在马车上颠簸着一直没能好好休息，邢沅在李自成的床上睡得很舒服。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当邢沅意识到自己是睡在李自成的被窝时一个激灵酒全醒了。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好，衣服都在。好吧，是自己多心了，错怪君子了。
    李自成的被窝里有种浓浓的男人味，不难闻，倒是给邢沅以踏实可依赖的安全感。邢沅习惯性地要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牢牢地抓住。她这才看见床边那个已经熟睡的大汉，手里衬着一块帕子握着自己的手：
    难道他这么握着我的手一整夜？咦……变态！
    邢沅从他的大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看到他的大手上有着粗糙的老茧和几道刚结痂的疤痕。
    所以才用帕子吗？这个笨蛋！（请用娇嗔的语气念~）
    邢沅望着那可怖的疤痕，伸出了手指轻轻地顺着疤痕抚摸，心想这是怎么受的伤呢？就在这时帐外叫“闯王”声音，李自成微微动了一下，吓得邢沅赶紧缩回被子里面，紧紧闭着眼睛装睡。
    “闯王！”来人是刘宗敏。
    李自成刚醒来，胡乱抹了把脸，对刘宗敏说道：“邢沅还在睡，有什么事情我们到帐篷外讲吧。”二人走到了帐外，刘宗敏是来请示闯王如何处置昨天抓来的人。听了刘宗敏的报告，李自成微微怒道：“胡闹，劫什么秀女，这帮王八蛋想女人想疯了了吗？马上要围攻开封城了，还这个混样儿，王八羔子！”
    李自成叫别人到外面讲话可自己嗓门大得让人不听都难，邢沅本想起来偷听的，但现在她不用起来，李自成的话语都能清晰地传入他耳朵里。
    不知道刘宗敏又说了什么让李自成的怒气更大了：“把他们都放了，回去警告那群王八蛋别再瞎操心。”片刻后，邢沅又听到李自成说道：“你说邢沅她也是其中一名秀女？那……那自然也是问她的意思，她要走就走，没什么好勉强的。”
    话说得很潇洒，可是真正到了询问邢沅的打算时，李自成心里七上八下。
    “我当然要跟着他们走啦。”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还用上了“当然”，李自成感到自己的心“哐当”一声碎成七八块。
    “如此甚好！”李自成用言语掩饰着内心的失落，“那你什么时候走？”
    “诶……明天！”邢沅想如今农民军纪律严明，不许女子出入军营，自己在这里根本是给人添乱，那就赶紧走吧。
    “明天？”后面一句“怎么这么快就走？”被他硬生生咽下去。
    “啊？”邢沅还以为李自成嫌自己动作慢，赶紧改口，“不，不是明天，我过会儿就走。”
    “过会儿走，那太赶了吧。”李自成见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不敢再装了。
    “啊？”邢沅皱眉打量着李自成，猜不透他到底是想挽留自己还是客气。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农民军如今很不一样了，黑漆漆的眼珠转了几圈后，编谎话道：“我们要赶路的啊，已经耽搁了一天，不能再迟了。”
    李自成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挽留，只好点点头：“好，我马上吩咐刘宗敏去打点下，再叫刘大爷烧些你爱吃的菜。”
    果然是客套话，好在我聪明赶紧走，省得日后招人嫌。邢沅想。